《春夜》Leaticia

64、番外-心动的轨迹

　　离开赛百味，易安慢慢地踱步回家。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走上二十分钟就到了。

　　他经常在凌晨时分走在这条街上，这里白天很热闹，沿街全是咖啡馆小酒馆特色小店，也只有到了这样夜色浓重的时候，城市的喧嚣彻底褪去，也只有到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么热闹的地方也可以是这样冷清寂静的。

　　城市很大，每个人都显得特别渺小，每个人都在匆忙赶路，露出疲倦的面容。

　　相比之下，他的际遇算很好了。回来快两年，梦想实现了一半，可以说他成功了。龚叔没骗他，国内的市场的确更大更有潜力，可是他也失去了一些东西，比如爱情。

　　就在三天前，奈美又一次在电话里跟他提分手，在这之前他跟她已经大半年没有见面，她抱怨他没有时间陪她，抱怨这样远距离的爱情等于没有爱情。

　　他无法辩驳，他是真的没时间。所谓的成功，所谓的站稳脚跟，都是靠一场又一场的练习、排练、演出，实打实的努力和汗水拼出来的。为了打开知名度，也为了自己跟她的未来，龚叔还给他接了很多商务活动，他照单全收，所有的时间全部填满，有段时间每天只睡三到四个小时。

　　这样的辛苦的确换来了名利双收，可世事往往两难全。奈美也试图想要留在这里跟他一起打拼。但很快，她放弃了，告诉他她不适应这里，她要回日本去。

　　现在，她又一次提分手。这一次他甚至没办法飞过去挽回她。因为接下来的三天他还有三场演出，之后就要飞北京录一个音乐综艺。

　　这都是提前谈好的合约没办法改，如果工作和生活只选一个，那他只能选工作。

　　可是没有了奈美，他也不知道他的成功该跟谁分享。

　　家人都在国外，他向来报喜不报忧。白天总是众人围绕热热闹闹，就在这样寂静的深夜，他才发现，城市里有万盏灯火，却没有一盏是留给他的。

　　很快到家了，刚打开门，就见沙发上一团黑影坐了起来，他一惊，龚叔的声音传来：

　　“是我。”

　　他松口气，立刻打开灯，没好气地说：“凌晨两点了！你在我这里干嘛？”

　　“我这不是等你嘛，等着等着就睡着了！”龚叔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顺便还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很失望？是不是觉得这时候如果是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在这儿等着你回来，再温存一番，多美的事儿，对吧？”

　　他没好气地看龚叔一眼：“我明天还有演出，慢走不送。”

　　说着回房间拿衣服准备洗澡，哪想龚叔跟了进来。

　　“照我说啊，奈美跟你分手是她太不懂事儿了！你看你这两年多拼，还不是为了你们两的未来，她不理解你还要来为难你！哼！这么不懂事儿的也就你惯着她！”

　　“她有她的难处，她父母身体不好所以她想就近照顾，这也没有错。”

　　“你还帮她说话？她在日本又没你这么忙，照理说你不能过去她也该来陪你，就一句不适应就不来了？要我说分了也好！你周围那么多选择，是不是？就再挑一个！”

　　见他径自走进浴室也不搭理他，龚叔又说道：“我看那杨倩就挺好的，今晚演出结束了还在后台到处找你，后来还去赛百味找你了，你们碰上没？”

　　“我对她没兴趣。”他冷淡地说，一边开始脱衣服。

　　“那，那其他几个呢？”

　　“我也没兴趣。”

　　“我看她们都想认识你，你试着多跟她们聊聊，做个朋友也好。”

　　“聊过了，没什么意思。”

　　“你说你现在工作忙，身边没个人照顾也确实挺孤单的，奈美就翻篇儿了吧，还是应该找个人。。。”

　　“那你自己怎么不找？”他再一想龚叔刚刚说的话，“我妈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她怎么知道我跟奈美分手了？”

　　“我、我说的。”

　　见易安冷着脸，他又说：“是！我是不该说！说了以后她反而担心，所以我也给她打了保票，一定帮你找个女朋友！”

　　“你自己光棍一个还帮我找女朋友？还是先给自己找吧！出去出去！我要洗澡了！”

　　他开始赶人，见他还要说话，便扬起笑容道：“怎么？你是想跟我一起洗还是看我洗澡？行啊！那我脱了？”

　　他身上只剩一条内裤，身材是真的好，六块腹肌，人鱼线，那张迷惑女人的脸上还带着她们都认为很性感的笑容，龚叔却皱起眉头暗骂一句，赶紧逃出了浴室。

　　“真是妖孽啊！”他啧啧摇头，“我倒要看看，到时谁会收了你！”

　　易安以为龚叔回去了，没想第二天下午在剧院休息室里，龚叔又气冲冲地跑了进来。

　　他正在休息，今晚演出，等一下还要排一遍，这之前他一般都会保存体力，能不讲话尽量不讲。

　　“我知道你在休息，你不用讲话，现在开始听我讲！”龚叔一口气说完，脸上还有些怒气。

　　他点点头，等着龚叔继续说下去。

　　“那个杨倩真是好手段！两面三刀的，我昨晚还劝你收了她呢，这种女人千万不能沾！”

　　“怎么了？”他问。

　　“我刚刚找黄总，昨天就他请我吃饭到后来我们都喝的有点多，我还在你那儿睡了一觉，今天我本想跟他打个招呼就回了，他们说他在剧院包厢那儿我也没多想就过去了，结果你猜我看到啥？”

　　易安挑挑眉，表示猜不出来。

　　“我看到杨倩跟黄总，光天化日下在包厢走廊里，就这么干起来了！这都什么人啊！在你面前演了那么久，原来是抱金主爸爸大腿来的！”

　　易安兴味盎然地问道：“他们看见你了？”

　　“当然没有！”

　　“你确定？”

　　“他俩热火朝天的，我一听声儿就溜了，他们哪知道是我。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杨倩有问题，所以不喜欢她？”

　　他正了正神色：“就是不喜欢而已，她有没有问题我不关心。”

　　“那黄总也算了，有钱的大老板有几个是好东西，杨倩一个女演员还真豁得出去，这是在剧院里啊！她但凡对你有一点真感情就不该选这地方。”

　　易安听了没说话。尽管杨倩每次都表现得很喜欢音乐剧又是他的忠实粉丝，他的每部剧首演她必到场，之后又是发文又是拍照，但他从不以为她是真的喜欢音乐剧，更像是做给别人看的。

　　或许假戏做久了，自己也信了也被感动了。

　　接连三天三场演出，说不累一定是骗人的。结束以后，当晚他就要飞北京，没想在机场贵宾候机厅里又遇上杨倩。

　　已经晚上十二点，他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还是助理碰了碰他的手臂，又站起身说道：“杨小姐，你也飞北京？航班晚点了。”

　　“你好小方！我回家呢！你们这是要去北京工作？你家哥哥这才演完最后一场吧，这不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了？”

　　听到这里，易安也没法再装睡，只好睁开眼，也站起来说道：“录节目，怕明天过去赶不上。”

　　“看来你的行程也挺满，”她轻叹，又温柔地说，“工作虽然忙，你也要注意身体。”

　　易安突然直视她的双眼。

　　小方和凯文见他们似乎有话要说，找了个理由去了别处。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呀？”杨倩在他身边落坐，轻笑着问。

　　易安依旧静静地打量她，她长得好，头小，五官精致，身材比例也不错，皮肤雪白，作为演员据说演技也相当不错，可是这样的条件在娱乐圈比比皆是，要出挑并不容易。

　　“你认识黄总？”他问。

　　他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什么表情，只觉得杨倩听到以后脸色一白，也许是演员天生的敏锐性，让她明白了他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你，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她环抱着双臂，看着地面。

　　“杨倩，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他突然说。

　　这大概是他跟她最直接的一次聊天。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之前那么久，大家都没戳破那层纸，而今，或许是今晚的航班晚点让他烦躁，或许是那天奈美提分手让他失望又失落，或许因为昨天刚听龚叔说杨倩跟黄总在剧院里那什么，而她现在却依然语笑嫣然地来关心她，他觉得烦透了，也觉得累了。

　　“易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样的？”她依然低着头，轻声问道。

　　他一怔，还没回答又听她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他到往后几年才发现，这晚的她是唯一一次对他卸下所有伪装，难得的真实而直接。

　　“因为你活得很真，让我很向往。”她望向他，笑得很复杂，“如果有选择，谁不想有个像你这样的男朋友。”

　　他叹息：“我也没什么特别，每天都要努力工作。”

　　“那是你幸运，在这个圈子里光努力是远远不够的。”

　　他苦笑，却没接话。

　　很多人都说他幸运，混的不好的音乐剧前辈说他幸运赶上了好时代，同辈的说他幸运一回国就能唱首席，还有艺人说他幸运轻轻松松拿下高奢代言。

　　其实哪来那么多幸运，他们只是不知道他一路走来的艰辛，不知道他在国外也曾遭人白眼、奚落和嘲笑，也曾失败过走过弯路，即使回国有龚叔为他周全，他也有推不掉的饭局，有必须低头弯腰的金主，有必须要履行的合约即使女朋友正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挽回。

　　他们喊他音乐剧男神，觉得他高高在上，其实他也不过就是个打工人。

　　“你回来的时间还短，又运气好，”杨倩又说道，“以后你就明白了，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人会永远单纯。”

　　说完，她起身回到助理的身边。

　　易安在北京又接连录了好几天音乐综艺，等空下来的时候，发现离奈美上次打电话给他已经过去快两周，亏他那次还在电话里跟她说：你等我过去，我们当面谈。

　　他一看表，晚上八点，飞去日本是不可能了，等一下他就要回上海，马上要进下个剧组开始排练。

　　他打了电话给奈美。

　　“莫西莫西！”她接起时语气特别轻快，周围有男人女人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像在聚会。

　　“奈美，是我。”

　　“啊，易安桑，稍等。”

　　很快，她换了个安静的环境。

　　“奈美，你好吗？”他问道。

　　“还行，你呢？还在忙工作？”她平静地问。

　　“我是。”他在心里叹气，如果说打这通电话之前他有过别的想法，那么现在也已经改变了。

　　“易安桑，我知道你认为我每次都跟你说分手，这样很自私，可是你看，就算我说分手，你当时跟我说要跟我当面好好谈，我等了又等，都过去两周了也没等到你来，现在你打这通电话是想在电话里谈吗？”

　　“奈美，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我同意分手。”

　　她在那端沉默了片刻，才说：“你终于也同意了。”

　　“我同意分手，但我身边的位置仍为你保留。”

　　“这是。。。什么意思？”

　　他站在三十六楼酒店的落地窗前，下面是高架，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色尾灯，而远处的办公楼依旧灯火通明，他开口对她说道：

　　“奈美，我现在和未来几年的工作量，可能都没有时间谈恋爱，所以我们分手，如果哪天你想回来，我身边的位置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