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吗？能来结个婚吗？》吓傻了

18、一个从来没见过香菇的人会被汤碗里的香菇吓死吗？

　　有空 18
　　“你们看起来好忙啊……”
　　天早就完全黑了，珠黎在公馆门口的自提柜里拿到了一个包裹，远远地听见了从公馆的大堂传来寇蔻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在公馆看到蔻蔻的时候，珠黎感觉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蔻蔻一直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才兴奋地看向门口，看到的是珠黎和百雉疲惫的身影。
　　“你……该不会在等我吧？”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课程加实验依旧把她的时间表填得满满当当，再加上偶发的意外经历，让她的大脑从早到晚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发动机。
　　百雉见没她什么事，自己上楼回房间了。
　　珠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和蔻蔻面对面，一副累到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是想那个……和你聊聊‘那方面’的事情……”蔻蔻有些局促不安地用手捋了捋耳朵边的头发。
　　珠黎稍稍一愣，马上就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那现在去你房间聊？”
　　“咦？”珠黎的直球让她有点懵。
　　“去我房间聊？”
　　“啊不……我的房间……也可以……”
　　“那走吧。”珠黎似乎非常习惯行动紧跟在说话后面的节奏，看得蔻蔻一愣一愣的。
　　蔻蔻的房间比珠黎的房间小一号，一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淑女气息。
　　比起自己和百雉那种桌子上、椅子上、地上以及床底下都能堆满各种书籍资料的房间，蔻蔻这里看起来更像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床边是整齐地陈列着各种瓶瓶罐罐的化妆台，书桌上干干净净，床上被随意地丢了一件外套，基本上仍是整洁的。
　　珠黎自作主张地关上门，检查了一下阳台以后关上窗拉上窗帘，而后很自然地坐在蔻蔻那张干净得只有台灯的书桌上：“说实话——”哪怕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依旧压低了声音，“自上一次以后我也挺担心你的。”
　　“我没事。”蔻蔻从书桌下面抽出椅子，重重地坐了下去，“他们一时半刻应该还不会意识到我在做什么。”
　　“那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们发现了呢？毕竟凡做过必留下痕迹。”
　　“那就装傻，他们还不至于对一介凡人真的做出什么。他们过于高傲，并没有把我想成为召唤师这件事当一回事。”
　　“我打听来这事可能比我们想象得严重。”珠黎试探性地问。
　　“可能——”蔻蔻加重了接下来说出口的字眼，“比你想象的严重。”
　　“为什么那么说？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本体召唤的方法的？”
　　“从白虎家的禁书架上。”蔻蔻的眼睛远比漆夜更黑，“——有些东西，大家都说不好，大家都在明面上达成协议不用，但只要有利用的价值，总有人会偷偷研究。”她顿了顿，“你知道后来我在那里看到什么了吗？和你……老公有关系。”
　　“我老公大概率是一个大饼？”
　　“什么？”蔻蔻看着她满脸错愕。
　　“就是那种画的，大饼。”珠黎一边解释一边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他……可能还真不是一个大饼那么简单了——他甚至可能有点超出预期了。”蔻蔻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继续说道，“那是一个白虎家和玄武家秘密联合项目，终于他的出生。他的出生是一场灾难，很多人死了，资料上的数字触目惊心，对于那现象没有定论，一说是那些死者的生命力成为了打通一个未知领域的关键，而且最终的这个产物，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
　　“‘对魔王武器’呗。”珠黎的话倒是轻飘飘，好像这事跟她没关系一样。
　　“你怎么知道的？”
　　“寒假的时候元老院把我叫去了，跟我说他超危险的。”
　　“你不害怕吗？”
　　“我倒还好——倒是你，你对你的处境不害怕吗？偷偷翻人禁书什么的，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我已经被发现了。”蔻蔻淡淡地说。
　　“……”珠黎被那么直白的话噎到了。
　　“我说过，他们过于高傲，以至于他们自信我根本看不懂上面的内容——为了减弱那些语言本身对人的蛊惑作用，他们用了更加深奥的符号复刻其内容，使得那些资料更加难以让人看懂，但是——我的使魔，是上清童子。”
　　看着蔻蔻深邃的目光，珠黎扬起了眉毛。
　　上清童子是传说中善弈的妖怪，从古人惜字如金的字里行间透露其战斗力低下，而单凭“善弈”二字，多半能推测出留白了的部分。
　　“纵使如此，如果老是往禁书区跑难免会引起人的怀疑——嗯，这样就说得通了——果然，这个包裹不能给你，上清童子。”珠黎说，“这个东西还是得由我亲自交到她的手上。”
　　“……什么时候看出来我不是她的？”
　　“说实话，一开始真的一点破绽也没有，后来给我的感觉也只是过于冷静了——我并不知道蔻蔻在这段时间里遇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所有无法因此妄下定论；直到你提到了夕泉——蔻蔻和我也不是什么无话不谈的密友，虽然彼此之间有来往，也已经有了某种默契，但是是有距离的，她不会向我透露太多东西，也不会向我索取私人情报，除非某些现象让她不安……所以，夕泉的部分应该是你夹带的私货吧？她应该没有要求你来交代这个。”
　　“……确实没有。”
　　“我猜那是魔王的意思？”
　　“……”
　　眼前拥有和蔻蔻相同外表的使魔保持沉默，珠黎的状态并没有因此发生任何变化，继续说道：“而且我猜你和蔻蔻之间的契约关系也是魔王授意的吧？要不然以她现在的实力还没有这个能力让你成为她的使魔。”
　　“……”
　　珠黎稍稍调整了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放松：“我跟蔻蔻之间的协作是有距离的——我很喜欢这种距离，没有什么值得纠结何拘泥的，那种距离可以让彼此的分工都处于最舒服的环境之下，效率更高，也更有益于共同目标，对此我很开心——所以，你也一样——反正蔻蔻让你向我交代的事情你都会交代清楚的，不是吗？”
　　“……没错。”
　　“她本人大概还在白虎家研究禁书吧？”
　　“是的。”
　　“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再过一阵吧，难得这段时间白虎家的管理相对松散。”
　　从蔻蔻的房间走出来之前，珠黎原本想说句类似“小心一点”的话作为关心，后来想想能做到这一步的蔻蔻也不是笨蛋，更何况有上清童子做她的军师，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担心的地方了，于是在门口踟蹰了一下，最终只是笑了笑，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间的珠黎把小件包裹往书桌上一丢，瘫在床上。
　　“蔻蔻找你有什么事吗？”等珠黎在床上瘫成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百雉从书桌前的椅子上别过身。
　　“嗯……啊……”珠黎从喉咙里翻腾了一会儿没有意义的音节，瞥了眼紧闭的房门，说，“连你都觉得她是蔻蔻？”
　　闻言，百雉调整了一下椅子，把整个人都转了过来：“她不是？”
　　“蔻蔻在我们没有看到的时间里搞到了一只使魔——至少这一下她似乎不用太担心自己召唤出来的东西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你是说……”
　　“那个长得像蔻蔻一样的东西，是只恶魔。”
　　“但是我完全没有感觉到异常的气息。”
　　“那是因为她的战斗力本身几乎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因此她的气息与常人无异，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地从港口上岛。”
　　“是擅长以言语蛊惑的恶魔吗？”
　　“不，是上清童子，就是在你无聊的夜晚会找你下棋、棋艺高超、下完棋就走的友邻。”
　　“但是蔻蔻本身已经很弱了，使魔还毫无战斗力……”
　　“战斗力不足的部分以智慧补足——能解决遇到的问题就行，管它是什么方法。”
　　“……也是。”百雉突然变得有些惆怅，转了回去。
　　“也没有说你就落伍了的意思。”
　　“……你好烦！”
　　珠黎看着她的后背笑了。
　　这座岛上覆盖着结界以防止外来攻击的入侵，单个的结界覆盖面积不够因此产生了多个结界的拼接——简单来说就好像岛上的安保系统分成了不同的单元，不同的单元因为设计理念和供能方式的不同衔接得十分粗糙，不过至少日常的运行是正常的。
　　就这样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保护系统，在抵御外来攻击和不正常潜入的方面确实固若金汤，偏偏对于明晃晃、大喇喇地从港口进来的一点招都没有——尤其是面对像上清童子这种从战斗力上丝毫构不成威胁的家伙。
　　“你是不是应该去过黑馆好几次了？”安静了一会儿，珠黎开口问道。
　　“是啊，怎么了？”百雉一边心不在焉地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一边懒洋洋地回答。
　　“你都没有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有啊，黑馆下面封印了一条直接通向‘井’的通道——或者说，一条从‘井’延伸出来的根须……”
　　珠黎猛地坐了起来：“哦！那你还想没事人一样去那里交网费？！”
　　“那有什么关系？”珠黎停下手上的动作转了过来，“学校里的大人物那么多，他们不着急我又何必多管闲事？更何况这座岛本身就是为了守住‘井’而存在的，每时每刻都像一颗随时都会失控的炸弹，相较之下，一条被封印的根须又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呢？”
　　那么说的话好像也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那你有在那里听到什么声音吗？”珠黎想了想，接着问。
　　“声音？什么声音？”
　　“一个女人很哀怨的声音。”
　　百雉想了想，说：“我以前去交网费的时候，那个收钱的人都挺闷的，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收完钱见你不走就上下打量你，也从来没有听到过她说什么话。”
　　“不是收银的那个！”
　　“机器的语音也没有很哀怨……”
　　“也不是收银机啦！”
　　于是百雉沉默地看着她。
　　“我今天去黑馆的时候，看到走廊的尽头有光……”
　　“那条黑漆漆的走廊终于开灯了？”
　　“……百雉，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什么？”百雉再次转过身看她。
　　“为了让我知道我平时讲话有多烦人？”
　　两个人面面相觑憋了良久，珠黎决定把话题继续下去：“一楼走廊的尽头，好像有没有光源的光，然后……我听到了声音……”
　　“排除你因为过于疲劳而神经错乱的情况——有点吓人。”百雉中肯地说。
　　“而且那个时候，我直觉上突然冒出一个疑问——你说的那个‘井’，到底在什么位置？”
　　“在学校后山禁区的树林里。外观上完全就是一口井的样子，不过位置会移动，以前一直都在树林里移动的，后来也有了晚上会出现在岛上的任何地方的说法……”
　　“吓？！那不会很危险？！”
　　“还好吧……毕竟‘井’本身就是一种封印，岛上的人都有能力，也没有人会没事往井里跳吧……”
　　“往井里跳？”
　　“嗯，会没命的。”
　　“正常情况下，普通人往普通的井里跳也会没命的吧？！”
　　“所以说……”
　　所以说，也不是什么非常需要戒备的东西。
　　相对而言，还是人比较可怕……
　　又躺了半晌，珠黎从床上滚下来，连滚带爬地跑到自己的书桌前，捡起那张海报。
　　“我还以为你把它忘记了呢。”百雉睨视她，觉得这种无关紧要的活动浪费时间，实在没必要。
　　珠黎按照海报上的联系方式找到了淑韵，发消息告诉她百雉已经同意，自己也会跟着去，对方显得很开心，因为只有这样这个活动才有办下去的意义。
　　“我好像感觉到了——哪怕是四大家族的人，也是有的人知道你的情况有的人不知道的……那些更受宠的后辈，似乎知道的就会多一些。”
　　“啊……好像是那么回事……”
　　“半公开的秘密——那样。”珠黎戳着指尖喃喃自语。
　　“也许吧。”扪心自问，百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她似乎也不应该在乎，毕竟她离开那个白色的房间就是为了活得更像一个人，所以自己处在“非人”的状态下的处境，也没有什么理由将这个纳入到平时思考的范围中。
　　“我们似乎都存在一种对信息认知的误区——觉得‘我知道’、‘我身边的人知道’、‘我碰到的人知道’，那么就意味着全世界都该知道。其实只要跳出这个圈子，就会发现大部分人对此依旧一无所知，人家的注意力也从来没有在这个上面过……”珠黎继续梦呓般地喃喃。
　　那是最基本的信息壁垒，可以帮助她在这里韬光养晦——蔻蔻也是。
　　蔻蔻在情人节的前一天晚上回来，只联系了珠黎。
　　那个使整个公馆都在冒粉红色泡泡的节日氛围令珠黎感到莫名地感到不安，在接到蔻蔻信息的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公馆。
　　蔻蔻把她约了出来，在洋面的小船上等她。
　　岛上有一个港口，是摆渡船和其他私人船只停靠的地方，但是蔻蔻并没有把船停在那里，她把船停在了更加隐蔽的地方，并且告诉珠黎晚上如果打车请务必不要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目的地。
　　珠黎走之前只和百雉大概交代了一下，就披着夜色出去了。
　　这个时间真的还能打到出租车吗？
　　至少岛上的公交车已经过了末班车的时间。
　　因为做实验经常需要跑来跑去、爬上爬下的缘故，珠黎的体能比起刚入学那会儿已经好了很多，这点路程对她而言也不算什么。
　　走出学校在街道上走了没两步，珠黎就在空旷的四线道上看到一辆出租车。
　　不过她依旧打算步行。
　　珠黎带着那个小包裹穿过依旧灯火通明的街区，单调的路灯引她来到无人的堤坝，她便看到了远处船上的油灯。
　　滩涂上空无一人，甩开夜晚的最后一点人声，耳畔只剩下有节奏的浪涛声。
　　“你上哪儿搞来的船？”上船的过程说起来有点像海盗电影，珠黎无所顾忌地踩进冰冷的海水中。小船吃水不深，好歹是让在她把自己淹死之前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船。
　　“租来的。”蔻蔻从船舱出来，借了她一把力，“抱歉——这件事必须避开岛上的监控，所以只能这样了。”
　　“感谢你的信赖，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在你的问题上我还有多少可以帮上忙的——只要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力。”说着，珠黎把那个湿漉漉的小包裹打开，里面是一支精致的沙漏。
　　“这是……”
　　“按照你之前说的——4分33——订做的，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的忙——也许它终究只是一个工艺品。”
　　“哦……谢谢你……那个时间，其实是为了给我自己留下余裕随便定的……”短暂的错愕之后，蔻蔻变得有点不好意思。
　　“嗯，送给你了，祝贺发掘出自己的能力——还有就是，冻死我了，你这里有毯子吗？”
　　蔻蔻猛地反应过来把她推进船舱。
　　现在，珠黎裹着毯子靠着电暖炉续命，湿嗒嗒的衣服挂在室内烤干。
　　珠黎身边的桌子上，散乱着各种图纸资料。珠黎往那个方向瞟了一眼，那是一堆光看就能让人感到邪恶和渎神的东西。
　　想必蔻蔻从一开始就通过某种渠道得到了比自己知道的更加精准的信息。
　　“有些事情，上清童子已经跟我说了。”看到蔻蔻端着热水迎面走来，珠黎先开口了，“谢谢。”她接过热水。
　　“说实话一开始我的心里也没有底。”蔻蔻在她身边坐下了，“——关于上清童子会不会被岛上的防御系统发现的问题。”她在桌子上翻找着，找出了一摞关于岛上结界的资料。
　　她确实下了工夫。
　　珠黎此前也通过一些常识和推论分析过岛上的结界——肯定没有眼前的细致。
　　“上清童子做使魔，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军师。”珠黎忍不住感慨。
　　“嗯。”蔻蔻皱起了眉头，“否则，我也不会考虑到这个。”
　　珠黎的神经随着她的话紧绷起来。
　　“你知不知道在这座岛的禁区有一口‘井’，这口‘井’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知道。”珠黎刚刚和百雉讨论过关于这个的问题。
　　“‘井’散发出来的能量，会吸引它的朝圣者。”
　　“你是指‘殊途’？”
　　“不，没那么简单——那是一些怪物。”说到这里，蔻蔻有些大喘气，珠黎注意到她的瞳孔在放大，“因为结界和岛上四大家族的人的关系，那些东西不敢轻易上岛，所以它们潜伏在岛周围的深海中，那些东西，也许可以成为我训练的对象……”她的声音在发抖，仿佛在用仅存的理智努力地构建每一个词条之间的关系。
　　“……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珠黎张着嘴，从喉咙里发出一个会拐弯的音节。
　　“当然把事情搞得那么麻烦主要还是为了避开岛上防御系统的检测。”蔻蔻试图对她挤出一个笑容，但是那个笑容被不安撕扯得七零八落，“如果我失控的话，你会帮我的吧？”
　　“为了避开岛上的检测所以决定离开岛在海上进行？”珠黎也曾在蔻蔻的角度考虑过这件事，“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但是要我说就是——想好了就去吧，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珠黎看着她，确信她早已在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那只隐藏的怪兽。
　　——那就去吧。
　　——起航。
　　年轻地船长掌舵，在黑色的海面上航行，小小的渔船是风中的一粒尘埃。
　　珠黎一边看着蔻蔻整理的资料，一边在想，黑色的海平面之下，是否会有一只巨大的海怪，张开血盆大口向她们自深渊而来，跃出洋面的一刹那，便是她们葬身之时？
　　桌子上的那支沙漏还没有开始计时。
　　螺旋桨已经停下，一起一伏的海浪还在推着船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珠黎从资料上邪恶的符号中抬起眼，看向甲板，然后把沙漏调转过来，金色的细沙开始飞快地下落，犹如一道水流。
　　——想好了，就让一切，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