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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030章 ...

  •   “老奴多……多谢殿下。”伴随着牙齿抖颤的声响,魏常侍吞吞吐吐地说。

      “既然如此奴才就先回去了,”小顺子瞥了一眼舌头,嬉皮笑脸道:“魏常侍,早些睡啊。”

      桌子是陈年老桌,上面的纹路斑驳,烛火随着人影的移动晃了晃。魏常侍眼一花,只觉得那根舌头在桌板上跳了几下。

      “啊啊啊啊啊啊!”他吓得挥袖将舌头甩至桌下,嘶声尖叫。

      “嘶,这么怕?”还没走远的小顺子掏了掏耳朵,弹掉指尖的秽物,自顾自地调侃:“都半只脚入土的年岁了,怎么比我们这些小太监还嗓尖?”

      走着走着,他捏着脖颈处薄薄的一层皮,压着嗓子眼试着粗声喊了遍:“将军。”

      “阿父,杨县公驾鹤西去怕是会稽县要不太宁静了。”宋邱炯目望向端坐在主位上的宋桐。
      杨县公嫡子早夭,只怕几个庶子如今正争爵争得头破血流。

      “不宁静的何止会稽县?”宋桐说得意味深长。

      宋张氏适时端着补汤走进,穿过香雾缭绕的书房外间,接过话:“杨公是最早受降于大周的霄军武将,其下部将待他忠心,亦跟着受降,官家感他归降有功才封爵位赏封地予之。”
      她放下两只碗:“再者会稽县是冀州大县,四通八达,多年来杨家在此经商开户,已根植会稽民本。这么一人死了,朝廷不会不议。”

      宋桐眼有骄色,端起汤水喝了两口:“你阿母所言句句不差。“

      “阿母说的真是……至理!”宋邱拙劣地夸口,引得宋张氏当场又反复劝诫了几遍让他好好读书。

      母子二人逗笑几句,宋桐突然启声问:“姮姮可有书信回?”

      话一出,宋张氏就沉默下来,走到桌后替宋桐整理书架上的书卷。

      “刚到不久,还热乎着,”宋邱呈上书信,“请阿父过目。”

      宋桐接过,动作极微小心地撕开信封后凝眉阅览。

      等了片刻,宋邱就忍耐不住问:“阿父,姮姮在信中写了什么?”

      宋桐抬头,双瞳浑浑:“你妹妹说扬功而择幺小。”

      “……”
      宋邱不通文墨,听了直挠头:“这说的什么意思?”

      沉默良久的宋张氏在这时转过身,盯着宋桐的侧面问:“真要如此?只怕有人……”

      宋邱:“只怕什么?”

      宋桐将信塞回纸封内,回了句:“也未尝不可。”

      “唉,需要儿子时知会一声。”宋邱探头看了看宋桐,又看了看宋张氏,见二人视他为无物只能垂头丧气道:“儿子先回去睡了,您二位也尽早歇息吧。”
      这对夫妻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他说得更迷糊了,还不如回去睡大觉。

      宋邱离开后,宋张氏拿起桌案上的信封阅览。
      她并未花多少时间,因为这封密文也就寥寥五个字。

      宋桐合上眼,叹息两声道:“我只是不相信姮姮她只写了这些,晃神多看了一会儿。”
      他们的女儿竟连一句寻常的书信问候也不愿留。

      宋张氏抿唇点燃信纸,眼底生出几分哀色:“她如今怎还愿当你我的孩子?”

      半燃的信纸掉落于地板,带着少许木香浮到鼻尖。夫妻二人齐齐凝视前方,似乎要透过无色的空气看见一片虹霞。

      “你可还记得姮姮六岁时曾无意间撞见家奴杀鸡之景,当时她吓得嚎啕大哭,我要抱她走时却又不愿离开。她跑过去捂住公鸡淌血的脖子,边哭边说‘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姮姮不吃你了’……”宋张氏流着泪回忆。
      可如今,她的姮姮已然学会权谋,更学会了如何……杀人。

      宋桐握住宋张氏冰凉的手腕,沉声道:“姮姮是你我的女儿,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也一定会护她周全。”

      他说得坚定,宋张氏却自嘲回道:“我只是在怨恨自己,毕竟是我生下了她。”
      予她短暂生命又予她无尽苦痛。

      “你我有罪,姮姮无辜。”宋桐声哑,亦流下两行清泪。

      夫妻二人走出内间,向香案上供奉的菩萨金身敬香、跪拜。

      “娘娘……”静元欲言又止。

      宋惊鹊手撑着脸望着窗外的夜色,并未回头,“你想问本宫为何在信上只留了短短一行字?”
      “你觉得……本宫为子女,太过冷心冷肺?”

      静元惶恐,摆手摇头:“奴婢并未有此意,只是……只是……”

      “只是他们是本宫的二亲,我身上流着周家的血,不得不尽孝。”宋惊鹊抬手拂动风,窗外适时飞来一只照夜清①,亮作她眼底的流星,又很快穿指而过。

      “尽快收拾好行李,如今早宣庵的萤火正盛,别错过了。”

      静元默然,上前搀扶她下了窗边几榻。

      “出宫礼佛?”椒房殿中孙皇后回身诧异重复。

      “咳咳咳——”宋惊鹊一张脸苍白无血色,整个人看着没剩几口好气了。

      章嬷嬷操着哑涩哭腔说:“自从暑夏来至,我们娘娘就寡食少眠,前些天里又撞见九殿下……这下身子更难受了。”
      “早宣庵在蘅山上,树繁叶茂,又有菩萨庇佑,娘娘在那儿也好受些。”

      “以往你都是到了重阳才上山礼佛,怎么如今……”孙皇后坐回椅上,想握住宋惊鹊的手,但见其病怏怏的模样又立即收回了手,“竟病成这般样子?”

      “咳咳咳,皇后不必为臣妾伤怀。”宋惊鹊有气无力道。

      孙皇后以袖拭泪,长叹一声说:“你且安心出宫疗养身子,宫中上下无需忧愁。”
      说完又问宋惊鹊何日走。

      “明日辰时便动身。”

      “这么快?”孙皇后一惊,抬袖掩唇,“既然如此本宫就不留你吃午膳了,你且回去让奴才们收拾行李罢。”

      宋惊鹊被焕春与章嬷嬷一同搀扶起身:“那臣妾就先退下了。”

      撵轿堪堪走出百步,一行人迎面撞上另一支仪仗。

      温淑妃穿戴素净,还未到人跟前就能闻到她身上根种浓烈的檀香味
      她受宁心搀扶着下了撵轿,在一侧给宋惊鹊行礼:“贵妃金安。”

      宋惊鹊动了动手指头,焕春替她道:“淑妃娘娘,贵妃让您免礼。”

      温淑妃站直身子,见轿上的人瞧着虚弱至极,语气担忧地问:“娘娘可是受热病了?”
      “都怪妾身,大暑天的还让贵妃逗留在此处。”还未等人答,她就自顾自地怨怼起自己来。

      “……”

      “咳咳咳咳——”宋惊鹊有些心烦,干脆猛地假咳几声,眼见温淑妃又要咿咿呀呀说起来,她费力道:“本宫、无碍,但也不多、不多留你了。”

      “是,妾身待会儿也要去向皇后请安,”温淑妃应声,宋惊鹊的撵轿迈出一步时她追了上去,手里握着刚从腰间解下的锦囊,“娘娘,这是妾身从承天寺求的平安符,望娘娘得天官赐福,早日病愈。”
      见宋惊鹊没伸手要,她又举着锦囊凑近一寸,看上去颇为诚挚:“妾身近年来诚心礼佛,也积攒了不少功德,妾身所求之符无大效也有小用。”

      温淑妃抬起平静的双眸,凝视撵轿上的宋惊鹊:“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淑妃娘娘哪里说的话,贵妃只是无力抬手接,老奴就替我们娘娘收下。”章嬷嬷的双臂横了过来,说着捧过温淑妃手里的锦囊。

      宋惊鹊的目光在温淑妃身上逗留片刻,略过她手腕上的檀木珠串后微微一笑,算作道别。

      回到长信殿,宋惊鹊叫焕春将锦囊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送去给张太医查验,自己则洗了一池子清热解毒的草药浴,整整泡了两刻钟才从净池中起身。

      宋惊鹊一边任由静元为她拭发一边道:“你们得空也拿些草药回去洗洗。”

      静元来不及回应,焕春就走进净室:“娘娘,张太医说锦囊里只是些普通香料和一张平安符,并无毒害之物。”

      见其闭眸不语,焕春说:“奴婢这就把锦囊拿去烧了,省得夜长梦多。”

      “等等,”宋惊鹊启唇,睁开一对泛着雾的眸子看人:“拿过来给本宫看看。”
      锦囊的沿口已被人拆了针线,她伸手去探,抓出一小把草木香料。

      “温淑妃为何要特意跑过来送娘娘锦囊?”静元蹙紧双眉。
      虽是借着给皇后请安的名头,可任她怎么看温淑妃明显是冲着贵妃来的。

      宋惊鹊将香料碾碎在指尖,莞尔:“确实不像她平日来的性子,看来……她很看重杨县公的爵位为何人承袭,不想本宫再有心力参与其中。”

      静元、焕春齐齐看着锦囊:“那这……”

      “锦囊留着,她所下之毒不在此处。”

      翌日,长信殿的銮车从端门出时上朝的钟声正好响起。

      堂上一出身会稽的言官道:“陛下,杨县公当年带头臣服大周,立大义表率,这也使得前朝诸多部将下旗受降。如今杨县公薨逝,杨家上下悲痛万分,望陛下予以宽慰。”

      元帝点头,很快下旨:“传朕谕旨,以王侯规格安葬杨县公,赏万金。”

      文武百官:“吾皇圣明。”

      “陛下,微臣认为光是此番赏赐仍为不妥。”

      众人闻声看去,见是鸿胪寺卿洪儒眷不禁有些诧异。
      这洪老往常在堂上无人点他万不会出声,如今一看洪家确已拥护于九殿下。

      元帝心中恼怒,面上却和煦地问:“洪卿还有何高见?”随后余光打量了几眼不远处的宋桐。

      洪儒眷:“陛下可还记得若羌降于大周之初的盛况?”

      “朕记得,”元帝很快忆起,“当初若羌与西域各国联纵反周,若羌率先受降,爱卿让朕写书一封大赞若羌王并广扬天下,不日后若羌周围几个小国纷纷受降,免去不少纷争。”
      他顿首赞叹:“爱卿于此事上有大功劳啊。”

      洪儒眷稽首:“皇上恕罪,微臣今日无意邀功,只是想到杨县公薨逝之今与当初情形有几分相似。”

      “陛下,臣有话要说。”有人启声。

      得了准许,孙鹄出列道:“洪鸿胪寺卿,下官记得在杨县公受降时陛下已将其大义让天下赞颂,如今还要一番,是否有些……过了?”

      洪儒眷:“杨县公曾为前朝车骑将军,威名赫赫,手下部将皆听其令。他之受降是感大周于陛下手中如升起的朝阳,受陛下威势所臣服,这才带一众士卒归降大周。如今已过去二十几载,杨县公身死,可……”

      话说到这头很多官员都明了了,萧来峰也开口道:“于武将而言,比武是棍棒相争,大多伤身伤情。扬其威名予其德教,不伤和气,也无大消耗。”
      更何况杨回昔日的部将如今也不是大周武将,能图的也只有名声了。

      卫寅衡量清楚利弊后也劝元帝广扬杨县公美名。

      见二人都这么说,元帝只好答应,下旨让各地官府将杨县公的功绩颂于百姓。
      至于承爵一事众人争执不下,只好择日再议。

      下了朝元帝回宣室殿内发了通脾气,书卷摔了一地。

      “宋桐这只老狐狸,他让洪儒眷提议举国赞颂杨回这么一个前朝将领,这不是跟朕不对付吗!要不是当初朕拥军成业,力压霄孽,杨回如何会受降!现如今杨回死了,又要大肆赞扬其,可还有谁记得朕的功绩!”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张王太傅惶恐安抚。

      元帝再次甩下一沓奏折,怒火冲天:“这帮没用的,光上书要朕择定承袭人,怎么不想点法子,好替朕分分忧!”

      “……”
      听元帝这么一骂,张王太傅立即住了嘴。

      自进门起就未出声的王贞适时开口道:“陛下 ,微臣有一不情之请或可为陛下排忧解难。”

      “王卿说来听听。”元帝别过脸说。

      “几年前兰台毁于火海,我朝典籍亏损严重,尤其是历代史书。这已使得国之文本摇晃……”

      张王太傅意会过神:“大人是说……”

      王贞稽首,肃声恳求:“修复兰台与之典籍,编撰史书艰巨异常,或将耗费千万人力、物力,可微臣仍望陛下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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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0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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