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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第 192 章 ...

  •   马骁得知此事时,靖王已由人侍侯着清洗过伤口,上过药,复又沉沉睡过去。

      马骁久经沙场,竟从没见过这个情状,一时间吓得肝胆俱裂,“扑通”一声跪在靖王床前守着,不肯挪动地方。

      直等到靖王再次睁眼,马骁才似活了过来。

      偏偏,殿下遭了这么大的罪,又不让马骁往外说,马骁心里苦。

      殿下为那位姜小姐出生入死,姜大小姐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便该好好生生亲自过来,整日里整夜里小意地陪伴着殿下。

      说会子贴心话儿也好,让殿下好生亲香亲香也好,最好是能让殿下发泄发泄,殿下兴许能好些……

      马骁正想些不干不净的,便见静训进了房来。

      昨夜马骁拿刀压在静训脖子上,静训本不想理睬他。可小姐有吩咐,她又不得不叮嘱。

      马骁眼巴巴地看着静训进来,她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对他道:“前头那锡瓶里是解毒的药,这瓶子里,是我家祖传的金创膏。你给殿下试一试罢。天气渐热,伤口容易红肿溃烂,你可要尽心着些。”

      马骁一径听着,忍不住寻思:静训不是从小便被卖了当丫寰么?哪儿来的祖上?又哪儿来的祖传?

      ……也不知,静训是哪里人士,姓什名谁,可有父母兄弟……

      马骁正心神不属,下意识地接过静训手里的瓷瓶,却又听静训道:“小姐一直挂心殿下,无论白天夜里,殿下若有任何吩咐,你只管来找我,我好禀报小姐。”

      马骁旁的什么也没听见,只听见静训让白天夜里去找她,颇有些不自在。仿佛嗓子眼儿里也痒了,干咳了两声,算是应下了。

      静训见他举止奇怪,便多看了他两眼,这才撤身回了云嫣的厢房。

      ……

      云嫣吃了清粥小菜,蜷在床上一歇便歇到了晌午。

      静训坐在门外檐下的台阶上守着云嫣午睡,抬眼竟见到马骁溜溜秋秋地往这边厢房来了。

      静训本懒怠理他,可又怕是靖王那边有什么吩咐,于是站起身来,问他:“可是殿下有话?”

      马骁见了静训,欲言又止,挠挠头道:“没事。”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刚走出几步,又调头回来,道:“我、我衫子破了,此处宅子没有针线房……姑娘、姑娘能否帮小的缝、缝补一下……”

      马骁一会儿“我”,一会儿“小的”,静训听得奇怪。

      静训一抬眼,只见马骁穿着一件青灰的外罩半臂衫,那袖口处果真破了一个大口子,偏又破得蹊跷,好大一块布帘子,都耷拉下来了……

      然而,马骁哪里知道,静训跟他一样,打小舞枪弄棒长大的,压根儿是横针不沾、竖线不动的。

      静训面上青红,不好直说,只得道:“马侍卫,咱们身处边地,自然比不得府上周全……你回去脱下来,我替你想想法子罢。”

      马骁昨晚误会了静训和她家小姐,本以为静训恼了,再不肯拿眼瞧他。马骁悔得肠头乌青,差点打自己嘴巴子!

      哪知,静训心怀宽宏,全不记仇,如此痛快便应下来。

      马骁立刻欣欣然,一张白面马脸,笑得傻痴痴,当场就把他的半臂衫脱了下来,团了一团,往前一献。

      静训虽为难,却只得接了过来。

      ……

      吃过晚饭,黄昏渐暮。

      夜色笼罩处,仍能看见宅院旁边的水塘四周翠竹环抱,风摇竹影,瘦风习习,旖旎入怀。

      因了马骁的那件破衫子,静训不得不满院里找人帮忙缝补。

      可这处宅子里,除了几个粗使婆子,就剩两个半大不小的丫寰。一问,竟没人针线上拿得起来,更别提为外头行走的男子缝补衣裳了。

      可静训揪着一个姓万的婆子不让走,央道:“你老人家就算帮帮忙吧,穿了针线连上一连,好歹看得过去就行……”

      “使不得呀,姑娘!”万老婆子苦涩道,“娃娃的尿片子,我还敢连上一连,可爷们儿的衣裳,哪一件不是穿出去外头行走的哟……我的针线活计见不得人,罢咧!”

      静训把心一横,掏出荷包,道:“你今天要是缝好了,我给你一两银子,如何?!”

      万老婆子闻言,呆了一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眼睛渐渐放出精光,想了一会儿便答应下来。

      等静训把衣裳拿出来,万老婆子看了半晌,道:“这口子,破得好生稀奇!这怕不是拿剪子,故意铰坏的吧?”

      静训不懂,只见那口子,倒真是整整齐齐。想了想,那个马骁,平日里虽有些二愣,但还不至于,傻到拿剪刀剪破自己的衣裳吧……

      万老婆子一心想着挣那两银子,也顾不得许多,拿起针线来便开缝,左一下右一下的。

      上过两回灯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万老婆子终于缝补完了。

      待她咬断线头,静训上前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万老婆子所言不虚,那针脚竟像是自己醉了酒似的……比蚯蚓还拧巴,比蚂蟥还丑陋,不忍猝睹。

      果真是,见不得人……

      ……

      第二日一早,得知靖王睡醒了,杨懋便端了一只错金银盆,进松园里侍候。

      因昨日马骁突然上火了,腿上长了个大疖子,坐卧困难,今早便由杨懋近身服侍靖王。

      杨懋进到屋内时,只见靖王正倚在榻上看书,因身上有伤,他穿了一件宽袖大氅,意态悠闲,似出尘的神仙。

      杨懋放下水盆,半跪在床前,拿双手绞纽着帕子。

      靖王瞥了杨懋一眼,将书翻过一页,问:“你可将昨夜之事,知会京城?”

      杨懋微愕,随即回道:“卑职不曾。”

      靖王眉眼不动,再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为何?”

      杨懋手下一顿,心中骇然。

      杨懋知道,靖王定是问他,是否将昨夜率军前往北狄之事告诉许皇后!

      当年,杨懋被皇帝赐给靖王当近侍时,他的妻儿老小便被许凤瑾全数捉去,并要挟钳制,要杨懋替她卖命。

      这事靖王一直心知肚明,不过是从来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前几日靖王私自离开驻地辽东,又将自己豢养的私兵拨往北狄,此等大事一旦泄露,传到皇帝耳朵里,便是靖王一宗天大的罪孽。

      是以,靖王在探杨懋口风。

      杨懋闻言丢下手中帕子,直笔笔跪在地下,铮铮道:“殿下!请殿下明鉴。三年前,卑职家人被徐凤瑾捉去,并以此要挟卑职,令卑职向其禀报殿下行踪……然而卑职妻儿父母,为免成为卑职的掣肘,不肯为许氏禁锢,早已双双服毒自尽……”

      服毒自尽?

      靖王闻言,虽面目平静,心下却大为震动。

      只不知,父王将杨懋赐予他,本意是想得到一个耳目,还是想为他添个帮手?

      却听杨懋继续道:“卑职家人,死不足惜,却教卑职识大节、明大义。卑职从不曾将殿下行踪向任何人透露半句。许凤瑾纵使有百般手段,不过只取小的一条人命罢了!”

      杨懋说完,深深地扣首下去:“殿下,卑职早已是孤家寡人,毕生之愿,乃是为殿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你起来罢。”靖王神情肃然,将手中的书扔到一边,微微欠身,“替本王擦身净面。”

      ……

      因靖王伤势太重,不宜长途奔劳,便只得在蔚州的别院里暂住几日。

      靖王住的地方名叫松园,倒是名副其实,院内周遭古松屹立,被初夏的太阳一烤,四处都弥散着淡淡松香。

      隔日,马骁在前往松园的回廓上遇见了静训。

      远远地看见她,马骁下意见识要绕道走,想了想又壮了胆子走上前去,到得她跟前。

      马骁开口问静训:“我、我那衣裳,缝好了么?”

      静训心下一虚,道:“啊,缝好了。”

      马骁立刻心花怒放,一张马面就笑出些褶子来。他问完也不走,就立在静训跟前,干站着,显然是想等着静训这就给他去取。

      静训会意,低头转身便去了自己的值房。

      马骁面上难掩得意之色——想杨懋那厮,再磊落自持,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哪比上自己,还有府里大丫寰肯替他侍侯针线……

      想到此处,马骁愈发洋洋自得起来,举步踱到院门口的石狮子跟前,伸了臂撑住石狮子的脑袋,好显得自己高大威猛些。

      心头美到不行,手指便不自意地探进石狮子口中,拨弄那圆滚滚的石球。

      马骁暗想着,此番与静训化干戈为玉帛,说不定能就此修好。又想起自己昨晚做那个没有道理和伦理廉耻的梦,虽暗骂自己不是东西,却又十分神往……

      正沾沾自喜,马骁忽然觉得手心一沉——不想,那石狮子口中圆滚滚的石球,竟落了出来。

      石球脱落出来倒无妨,马骁本可以人神不知地给塞回去,却没想到,他左摆弄右鼓捣,球竟塞不回去了!

      正拿着那石头疙瘩不知如何是好,偏巧这时静训走回来了,马骁只得将那球塞进袖子里。

      静训走过来时,倒没察觉什么异样,将手中的包袱撂给马骁,便撤走想走。

      马骁兴兴头头,拦住静训道:“姑娘别忙,在下还不知该怎么谢姑娘……”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包袱打开,马骁抖出一件衫子来。

      只见,里头再不是先前那件青灰的半臂罩衫,而是一件青灰色的……坎肩。

      马骁正奇怪,拿着衫子左翻右看,不料静训开口道:“袖子破了,何必费事?两刀剪了便是。”

      是静训亲手,将那半臂罩衫……剪成了一件坎肩。

      马骁面露诧异,正一脸讶然,却听自己袖子里“嘶啦”一声——是布帛不堪那石球的重负,猝然撕开了。那石球砸在地上很沉,却好歹滚出了几步远。

      再看马骁的衣袖,正下摆参差、垂荡生风。

      “这,这……”

      这一回,马骁真不是故意的。

      马骁本想解释前因后果,可他这种二愣子侍卫的头脑一向不大灵光,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静训见状,只当没有看见,赶紧扭头走开了,留给马骁一个罡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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