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养成游戏以后》六月朔

49、君家

　　九月高山上的清晨很冷。

　　生物钟让安淼早早醒了过来，但被窝里实在是太暖和了，一点都不想离开，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

　　安淼懒洋洋的穿好衣服，安晴便来叫她了。

　　“哐哐！”这是敲窗的声音。

　　寝舍基本不用墙进行分隔，都是用屏风或围栏、竹帘作为隔断，自然也没有门，只能敲旁边的窗户作为提醒。

　　安淼让安晴叫她，只是为了保险。

　　安淼的生物钟很准，天气好的话，她一般比安晴起得早，但气温一降下来，就本能的不想离开温暖的地方，所以需要有人来提醒一下自己。

　　这个时候，院子里其他人都还没有起床，安淼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洗漱梳妆等流程之后，又和安晴一起叫大家起床，然后才离开，朝另一个院子走去。

　　两个院子离得很近，慢慢走也就两分钟，走近之后一看，如她所料，院子里等着的只有两个人。

　　“练兴言还没弄完？”安淼走进院子问。

　　赫连冬看向她，摇了摇头，“刚起呢！”

　　“你们先走吧！”练兴言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我的头发还没弄，你们先走，不然来不及吃早饭了！”

　　“你还知道来不及啊！”卫长雩大声回道，而后直接站起身，“我们走吧，不等了。”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上个月擂台赛期间，练兴言让卫长雩和赫连冬叫他，但也几乎没有一起出门过，昨天第一天正式上课，兴奋劲儿还在，所以早早到了一回，结果今天就现原形了。

　　他确实没有迟到，几乎是踩着点，在规定的时间进了课室，不过，早饭是肯定来不及吃的。

　　今天上午是每天固定的一节以四书五经为主的文化基础课，另外一节是灵文课。

　　对修仙者来说，四书五经的学习，更多的还是以明事理和思维锻炼为主，会有对深层次内容的思考，但对写文章的要求，就不像凡界科考那么严格，文言白话皆可，思想不符合主流甚至偏激的也没有问题。

　　因此，安淼和卫长雩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思想理念放在这里，已经算是很正常的了。

　　比如今天的第一节课。

　　作为新生的第一节正式的文课，满头银丝的老教授表现出了跟他古板严肃的外表完全不同的跳脱。

　　课上到一半，这老头突然来了一句，“你们对现在的君家有什么看法？”

　　孩子们都愣住了。

　　君家？什么君家？

　　大家一时没反应过来。

　　“东盛国的皇室，君家，你们觉得他们将国家治理得怎么样？做得好的做得差的，都可以聊一聊。”老教授还是给了个提示。

　　但这个提示反而让学生们更加沉默了。

　　学苑在前期进度无法统一的时候，使用的是类似“走班制”的教学形式，文化基础这样的大课，是将全年级进度相似的所有学生放到一起上的。

　　老教授的课严格来说其实不能算是基础课，这个班的学习进度在全年段的最前面，所以人数并不算多，除了天字班的二十个人，地字班的学生来了三分之一都不到，玄字和黄字班的学生加起来也不过一手之数。

　　虽然人数仅仅四十出头，但这些人绝对算得上是这个年段受教育程度最高的，思想自然也比较成熟，绝对不会完全答不出内容。

　　不过现在这个时代，或者说在这个国家，“妄议朝政”是一个很重的罪行。

　　这个问题对已经懂事了的孩子们来说，这个问题难在“该不该说”，以及“说什么”上面。

　　安淼大概知道这位教授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他并不需要这些孩子真正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他要的只是所有人都够不客气不避讳的，将自己心中所想，完完全全地表达出来。

　　成为修仙者，最重要的就是认识自我和肯定自我。

　　而为了达成这些目的，学苑会从各个方面对孩子进行引导，而现在这位老教授做的，就是从打破孩子们已有的思想束缚出发，让孩子们能够表达自己，敢于表达自己。

　　其他大多数班级是没有这个步骤的，只不过他们这个班因为孩子普遍比较早熟，所以受到的影响比其他还没有懂事的孩子要大得多。

　　安淼和卫长雩在皇权社会下总共生活了六年，而且还是作为孩子十分“封闭”的六年，几乎接触不到任何跟皇室有关的事物，家里的氛围也是开放且自由的，所以他们俩并不存在不敢说的情况。

　　跟灵界交往较深的家族子弟都是如此。

　　他们对君王的印象只是“东盛国统治者”，跟宗门统治者、家族统治者的区别，仅仅在于管理范围的差别。

　　因此，对他们来说，回不回答这个问题，区别只在于个人性格。

　　可惜，这一届的家族子弟除了安淼和卫长雩、赫连冬，就只有温有青一个。四个人都不是好出风头的性子，于是问题出来后，久久没有人第一个站出来回答。

　　像练兴言这样，父母是修仙者但家族不成规模的，所处的环境跟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很少有扩大视野的机会，皇权对他们的影响摇摇欲坠，但并不是不存在，所以这些人基本也不怎么敢第一个发言。

　　“没有人敢说吗？胆子都这么小？”

　　对早熟的孩子们来说，这种程度的激将作用不大。

　　但不成熟的人也不是没有。

　　“我对现在这个君王不怎么了解，但我朋友的父亲是在盛京做官的，至少给官员的待遇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是能用的人太少还是事情太多，两位伯伯平时都很忙，旬假都不怎么休！”

　　安淼捂脸，卫长雩的表情也不太对劲了。

　　这话！这声音！一听就是练兴言。

　　说实话，从这节课上所有学生的表现来看，练兴言绝对是这个班里最不成熟的一个。

　　他是个非常正常的六岁小孩儿。

　　只是在安淼和卫长雩的影响下，学习的进度比一般小孩儿要快很多，并且虽然学得磕磕绊绊的，但一直坚持着没有掉队，所以在进入学苑，接触到其他孩子，他的进度也远超一般人。

　　不过，学习进度是一回事，思想的成熟程度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这样也挺好，至少对这位老教授来说，他的教学任务进度又往前进了一点。

　　有了领头的，其他“矜持”一些的孩子也放开了不少，只是由于开头的稍稍有些跑偏，后面的回答也都跑到了另一个赛道上。

　　“我觉得，我家那边的官儿都做得不怎么样，经常收受贿赂，鱼肉百姓，我家因为名声比较好，所以他不敢对我家下手，但明里暗里总是在针对我家……”

　　“我家那边的官儿倒是没这么过分，只是不喜欢管事，要找他做什么事都得给好处，要是稍微麻烦一点，不管送多少东西他都不管……”

　　“我们那儿的也差不多，新上任的知府一来就跟富商勾结上了，发生了好几次当街伤人的事件，都没有后续了……”

　　明明是问的君王的治理问题，结果全都跑偏到地方官员上面去了。

　　不过，好歹也能体现出一个“治下不严”的情况，君王的事不敢多嘴，好歹都将对地方官的不满都吐出来了。

　　也行吧，慢慢来。

　　老教授这能这样想。

　　不过，也不是没有人回答他原本的问题。

　　安淼和卫长雩虽然平时不关注这些，但因为居住在盛京城，而且父亲的官职都不低，对君家也有不少了解。

　　君家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如前面其他同学说的——治下不严。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除了君王不管事，还能有什么？

　　“近几十年，皇室内的斗争几乎没有出现过，如今在位的嘉昌帝以及宗室其他人，对子女的教育也都在向修仙靠拢，君家近二十年入青阳学苑的人数比前七八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如今君家的视线更多的投向了自身的发展，对国家的治理松懈了不少，但从他们对继承人的选择来看，似乎也没有要放弃凡界势力的想法，现在的嘉昌帝是在十六岁依然没有检测出灵根反应的时候才被立为太子，下一代有极大的可能也会如此。”

　　“前几代的君王也不乏一边治理国家一边修行，之后退位进入灵界的，但这一代的君王选择无疑是在向世人传递一个信号，他们已经将发展的重心转向了自身。”

　　“将有修行天赋的苗子全部挑出来培养，往灵界输送人才，没有修行天赋的留在凡界，巩固君王的地位。”

　　安淼和卫长雩两个人沿着其他同学的话题，仔细剖析了一番君家的现状和可能的打算。

　　“现在的君家正处在没有办法兼顾两头的尴尬时期，对眼前的盛京城以及整个国家的大局治理还算稳妥，但在地方上，就不太照顾得到了。”

　　总体来说，东盛国目前的这位君主作为守成之君，不管是在政治决策还是抵御外敌上面，做得其实都还不错，只是在朝廷内部，特别是地方官员的贪腐问题上，几乎很少有过关注。

　　短期内肯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长久的放置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这都是事实，但安淼和卫长雩将这些完完整整地讲出来，并得到了老教授兴高采烈的夸奖之后，其他学生都有些震惊。

　　以他们的思维能力，当然听得懂这些话，但也正因为他们听得懂，所以才惊诧于安淼和卫长雩的大胆。

　　这些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皇室的秘辛是能随意揣测的吗？

　　他们的胆子真的就很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