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楼》长安西湖

4、每个人心中都有个怨妇

　　AOK
　　AOK！
　　导演在虚拟台前不停发出判断指令，显然他对KV和chrisha的表现很满意。密封处理室内一面布满处理器，监视器，其余地方设置270度虚拟布景仪。人类纪年的20世纪60年代，不要战争只要□□标语下的年轻男女，我盯着画面中琳琅满目的盘碟碗勺暗自羡慕。
　　现在，我临时充当chrisha的生活助理，一切布景道具化妆都可以借助虚拟仪器，sasa也早在职业保姆怀里睡着，我的作用只在其他。
　　KV的眼神很好，再深情一点，不，不，请不要闪烁，哦，千万别看向镜头，这样会让人知道这不是偷拍；chrisha准备好了么，哦，亲爱的请不要笑这么灿烂，严肃一点但不要紧张，把手放下来一点，最好勾着KV的手。出什么事了？怎么KV主动伸手帮你理了下头发，又抓牢你的手。好吧！反正不能挣扎，就牵着吧，一会偷拍结束再甩开他就行了。
　　如果有人拿脑波测试仪测试我的神经，会发现我现在思维混杂，兴奋紧张又有些担心。虚拟IP果然是个好工具，谁也不知道是我正在边偷拍边上传；chrisha是真的在舆论导向界具有地位，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路由管理员愿意拿钱交换我偷拍的画面流；凡事需要一个稍有破绽的结尾才显得回味有余，所以我不小心透露了这是虚拟台的IP。
　　有人会相信这是炒做么？当然有。
　　有人会怀疑这不是真的画面流么？当然不会，路由管理员确认有30万人在线观看，假话三个人说过就变成真理，更何况30万人。
　　有人会破口大骂么？怎么还没有？我等得心焦不耐烦。

　　那天离开虚拟台时，KV友好地冲我微笑。别弄错，我并不欣赏他那张刀削般的脸，也不会压上去要他的光子签名，他失望了么？貌似没有，嘴角挂着什么都知晓的微笑，像离开地球时那些在地震中纷纷碎裂沉入洋底的石膏像，诡异微笑不断滚动。
　　深邃不是谁都能装出来的，除了他这样的怪胎，就像chrisha的性感不是别人能学得来的。

　　晚上在液晶台前思绪繁杂，窗外恒星依旧，它们不用考虑路该怎么走，反正有这样或那样的力和定律让他们遵守，哦不，是它们已经那么走了千百年而人还在研究它们的力和定律。恒星也不是永恒，如果有一天它们皱缩把像我这样的人全都一股脑吸成一堆原子，有谁像我现在这样坐在窗前看星星呢？
　　胡思乱想的功夫，sasa拿着一根胡萝卜跑到我面前，跳跳爬上我的膝盖。谁说这孩子不会走路，她连跑都这么利索。我是不是该告诉chrisha胡萝卜这种奢侈品还是少买为妙，真想帮助那些第三级漂流球上的人就想想一根胡萝卜的钱够他们10个人吃半个月营养膏。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难道我和那些苛求chrisha并没把收入都捐助的人是一样的思维？
　　还是打住，不要再想，我刷新了一下，漂流球311最大的球政门户站点果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昨天的头条还是球政监狱虐囚致死并私自将死囚器官用做医学研究，副条841漂流球核酸站泄漏，33人死还有千人有变异危险目前正严格封锁。现在却是粉红得刺眼——KV，chrisha虚拟室调情实录——该死的没有一点美感的标题。KV的名字在chrisha前面，果然chrisha真的不是以前那么风光了。
　　漫骂请继续，质疑请陈词，只这一切还远远不够轰动。我下去查询帐户，吹声口哨，数着到底有几个零，真是不错的开始。

　　我想过下一步该怎么做，可现实往往不按我们的意愿向前。看到满屏幕的质疑辩解在没多少硝烟中就要缓缓落幕，我说我不沮丧实在是自欺欺人。无论如何我必须坚持到他们的影片在球政剧院上映，chrisha必须一直红下去，否则一千万通用币一部虚拟电影永远只是她曾经的颠峰。我用我的基因保证chrisha对KV绝对没有意思，和一个35岁名声不响又野心勃勃的女人抢一个万人迷丈夫这种低难度的事情不符合chrisha的性格。她是双性恋她很性感并不代表她滥性，她绝对不碰还在婚姻中的男人，我知道她在努力给sasa一个榜样。别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一直这么相信，不管别人如何说。
　　我决定去听听我认识的人究竟如何看待，没有朋友就是这么倒霉，只好问问七楼的小姐到底什么看法。为了不尴尬，我决定字面聊天问她。可出乎我的意料，球政论坛早就躺着她的帖子，剔除杂乱愤怒情绪的宣泄，我总结：
　　一 chrisha是个狐狸精，居然还有那么多人为她辩解说她性感——其实狐狸精和性感不冲突！
　　二 chrisha从KV的妻子手上抢了KV——KV不是东西，怎么会那么好拿走？
　　三 chrisha是个双性恋，很快就会甩了KV——哦，chrisha请来爱我吧！我先排队。

　　我小心回复，用了虚拟IP，告诉她我很抱歉（她会理解我的话么？），男人要么喜欢性感的女人，要么他们漠视，必要的时候该去这个漂流球女性集中的门户让大家一起来为KV的妻子不平。但请相信，男人最终还是需要一个家，所以KV不会被抢走。
　　我祈祷她会按照我说的做，只不过有一点不解她那么爱KV于是也连带喜欢KV的妻子？还是她其实心里渴望KV的妻子这次就当个怨妇于是她可以借此发泄对chrisha的不满？我不希望是后者，就像chrisha的性感从不需要和别人比较。
　　事情一半如意一半逆着我的规划发展，七楼小姐的努力被一群虚拟IP冲得七零八落。我不知道虚拟IP背后是什么人？显然他们并不在乎chrisha被漫骂，他们只是反复灌输着公众一个倾向——KV和他的妻子要离婚了。从结果推导原因，大多数人都会自然认为这是因为chrisha的缘故。脏话连天的，冷嘲热讽的，故做爆料的，心理推测的，刨根挖底的，各式各样，来势汹汹，我觉得有些吃力，不知晓如何一个人应付这么多人，chrisha的危机处理顾问显然还没有到位，而且我总有担心，他们显然不是如我一样和chrisha是个完全利益共同体。
　　沉静了30秒，室外警报3级地震，漂流球的人早已习惯，sasa甚至没有醒，抱着她的河马玩具翻了个身而已。KV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送了个崭新的大象玩偶，价格不菲，可转眼sasa又抱回JC送的那个河马。我突然下了决心继续战斗下去，别说我故做悲壮，危机处理顾问，虚拟IP经纪人，路由器管理员一个都不能少，戏才刚刚开场罢了。
　　滴——滴！两声，虚拟IP工作信息通道有信息传来，我抢先一步，“你好，虚拟IP服务站……你是KV？怎么可能，我还是chrisha呢？你相信么？……你怎么知道关于chrisha的画面流是这里负责？……是么？哪个家伙没有职业道德出卖我？……好吧！我并不想说那么多，我只是为了钱而已，你想合作就必须出得起价钱？”我确实惊讶，对方的坦白出乎我的意料。
　　“现在所有路由器管理员的全部报酬再加上一倍，希望你和我合作。”他似乎很有自信。
　　“你很大方。但我想知道你的目的。”
　　“虚拟IP的行规，不要过问客户的目的。”
　　“很抱歉，我很挑剔合作伙伴。”
　　“如果你愿意保证合作愉快。”
　　“我用基因保证。”
　　他沉默，我不耐烦想切断信息，他突然说，“我想和chrisha结婚。”
　　“你说什么？该死，刚才似乎有磁暴，听不清。”
　　“我想和chrisha结婚。”他重复，清晰果断。
　　“你去死！你这个该死的六角脸三角眼！”我咆哮，迅速切断了信息道。
　　我愤怒，因为终于了解了一件真相——我的筹划被别人利用，而且利用得彻底干脆，不留余地。每个人心里都有个怨妇，在适当的时候寻找现实载体，借着载体狠狠鄙视唾弃别人。被抛弃的人总是可怜，KV的妻子成了载体，而chrisha是被唾弃漫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