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夜开始》贾岱澜

59、阖家幸福57

　　当黎铭文将事实的真相和盘托出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着实惊讶了一番，她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猛地抬头看着郑义山，嘴唇颤抖，好像刚刚说出那些话的并不是她自己。

　　“黎铭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么想要和她交换身份？”李峰强调，“你竟然还要了她的命！”

　　死人不能开口说话，但是证据可以，那些都是无声的证据。

　　“我们……”黎铭文哽咽了一声，两滴眼泪已经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我们一起出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我从没想过要害她，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柳园和李峰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黎铭文的态度还是有点奇怪，觉得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上一秒还在说黎铭章死不足惜，现在又在这里装可怜掉眼泪，这突兀的转变，让他们很难不去想是不是在用这个招数，欺骗迷惑他们。

　　郑义山重新回到座位上，尽管动静不大，但是悄悄深吸了一口气暗示了他的慌张。

　　李峰见状，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你休息一下，下面的问题我来问。”

　　郑义山点了点头，胸口起伏，展露出不正常的紧张，别人不知道的是，刚刚，他好像在听见有人和他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刚刚明明是在审问黎铭文，他却莫名地兴奋了起来。

　　所以他躲避着李峰的眼神，不想让他看出破绽。

　　至少不是现在。

　　“从什么开始的。”李峰一边说话，一边注视着黎铭文脸上细微的表情，他习惯这样将别人尽收眼底，所有的情绪都是有迹可循的。

　　“从我上小学杀死第一只小鸭子开始。”黎铭文浅笑着，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我们老家每年过年都会杀家禽，这本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我却从血腥里感受到了兴奋。”

　　“你知道那种兴奋的感觉吗？就好像闻到了芳香的甜酒，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只鸭子是被我放血放死的。然后我拔下她的嘴巴，再……”

　　黎铭文描述了自己虐杀一只鸭子的全过程，仔细而又认真，像是在重述自己完美的计划，过程享受而又痴迷。

　　果真是个变态。

　　但是很快，李峰就发现，黎铭文说了很多事情，但是唯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黎铭章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铭文没有正面地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这些事情有的是时间交代，我问你黎铭章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峰语调升高，将笔摔在了桌子上，带着点假装的怒气。

　　他抬腕看表，两个小时都要过去了，还是没有得到黎铭文杀人的真正动机。

　　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她算是个好人吧。”相较于刚刚的夸夸其谈，现在的黎铭文回答得十分潦草，“这个问题你们问我不客观，可以找她的同学们。”

　　“可你想要她的身份。”李峰说道，“你也想成为一个好人？她身上总有一样你没有的东西，要不然你为什么要取代她呢？”

　　“取代？”黎铭文摇了摇头，“我取代她？哈哈哈哈哈哈！”

　　“黎铭章很懂事，从小就听话，长得也好看，家里的亲戚朋友们都喜欢她，说起黎家的那对双胞胎，第一个想起来的一定是黎铭章，而不是你黎铭文，对吗？”

　　黎铭文无动于衷，脸上的神情也恢复了冷峻，她斜眼看着李峰，眯了眯眼睛，“你知道什么！她骗人你知道吗？她说谎你知道吗？她表里不一的时候，又没有别人看见！”

　　见到黎铭文的话越来越多，李峰紧跟着后面追问，“她表里不一？”

　　“她早恋，打架，一般孩子干过的那些坏事，她都干过，凭什么别人就说她听话，我只是性格孤僻了一点就说我是个神经病！”黎铭文对上了李峰的眼睛，“凭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

　　李峰从审讯开始就僵硬的神情终于也开始松动，他站起来，走到黎铭文面前，双手撑着她面前的桌子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说她算是个好人？”

　　“如果真的是因为恨，你又为什么想要取代她的身份！你的证词反复颠倒，谎话连篇，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李峰直起腰背，双手揣着兜，居高临下地看着黎铭文，“你是不是从来就没说过真话，活在虚假的世界里，根本挣扎不出来？”

　　“哼～人是我杀的，你们尽管判吧，其他的我没什么好说的。”

　　黎铭文认罪后，不愿意再说一个字，只能再次被暂时羁押。

　　三个人从审讯室里出来，累得都不想说一个字。

　　“黎铭文究竟想干什么！她认罪了，证据也能证明她是想取代黎铭章的身份，为什么她就不愿意说理由呢？！承认别人完美，或者说很优秀，不嫉妒，难道就这么难吗？”柳园耸了耸肩，不解道。

　　郑义山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说不好，既然她承认了，就可以准备材料走流程了，其他的事情我们再补充。”

　　“现在我们的手上有证据，即便他不认罪，我们也能让她伏法！”

　　李峰始终不发一言，沉默地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题。

　　郑义山察觉到李峰的表情不对劲，想着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抬腿就准备直接离开。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李峰抓住了后脖颈上的衣服。

　　“站住，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李峰表情严肃，看得出是有点生气的。

　　郑义山本来以为李峰要带他去休息室，结果却被带到了审讯室。

　　“你做什么？”郑义山话音刚落，就被李峰伸手直接推了进去。

　　“别废话！”

　　李峰在审讯室里点了一支烟，坐在郑义山对面，冷眼看着他。

　　“谁让你那么审问犯人的？”李峰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烦躁地推开笔盖，胡乱地在纸上画了画。

　　“我怎么审问了？”郑义山干笑了两声，“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甭管黑猫白猫，抓了老鼠的就是好猫！”

　　李峰根本不相信郑义山的话。

　　“你在学校里学的就是这样的审问犯人的方法！”李峰将手里的烟掐灭在手里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从进调查局的第一天，就是我带着你，我教你这么审问犯人的！？”

　　郑义山被吓得不敢说话，只是垂眼低头不再看着李峰。

　　“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参与审问犯人了，去跟着小柳整理审讯材料！”

　　李峰说完，直接摔门而去，留下郑义山一个人在审讯室里。

　　他有点不知所措。

　　“略略略！”郑义山在审讯室里待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着监视器做了个鬼脸。

　　本来审讯黎铭文就郁闷，被李峰骂了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是不是被李老大给骂了！”郑义山从审讯室里出来，高松就凑了上去，“他脾气这么差吗？”

　　郑义山白了他一眼，“新来的，你很闲吗？没事儿就去写报告，别来烦我！”

　　蒙青山从陈润生那里回来，已经是深夜了，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竟然惊奇地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谁？”蒙青山伸手将门口的灯打开，竟然看到了郑义山。

　　“你师父呢？”蒙青山觉得稀奇，“我没看错吧，郑义山都能加班了！”

　　蒙青山将他桌子上的纸张都推到一边，直接坐了上去，一条腿有意无意地晃着，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说说吧，今天到底怎么了？”

　　郑义山把今天在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都和蒙青山说了，“我根本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蒙青山点了点头，大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蒙青山并没有发表意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来，他也算你半个老师，思想上难免有点腐朽，你多担待，别消极怠工。”

　　郑义山笑了笑，“那不可能，我绝对好好上班。”

　　这么晚，不仅郑义山没有休息，就连李峰也醒着，他独自一个人在会议室里，一遍遍看着大屏幕上郑义山审讯时的那个样子。

　　手边的烟灰盒已经堆满了烟头。

　　“咔！”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李峰的手枪即刻上膛指着蒙青山走进来的方向。

　　李峰一向很警觉，尤其是在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

　　“抽烟就开个窗户吧。”

　　蒙青山举着双手，做投降状。

　　李峰见是蒙青山，撤了枪，抬手又是一根烟。

　　“我看你会比我先因公殉职。”蒙青山也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烟，这些天和周禹彻在一起，差一点，他就忘记自己会抽烟了。

　　“这么晚回来做什么？人我们都审讯结束了。”李峰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即便是上班了这么长时间了，再难办的案子也接触过，但是没有一次比这个更累。

　　“本来是想回来请你们吃个饭，路上有事耽误了。”

　　蒙青山看见屏幕上郑义山审问的视频，不免停留了片刻，他也想看看，这个黎铭章到底是何方神圣。

　　视频中，比黎铭章更激动的反而是郑义山，他引诱黎铭章述说自己的犯案细节，俨然就是个教唆犯。

　　“也不知道这兔崽子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峰揉搓了一下脸，“下次别让他在审了，做点资料总结就行了，反正他学历高，做起那样的事情来不是更得心应手？”

　　蒙青山知道李峰其实是有点关心则乱了。

　　“跟着我别的没学会，竟然学会跟罪犯共情了！”李峰起身走到玻璃窗边，看了一眼还在加班的郑义山，伸手直接拉上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