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决定不忘记》李善刀

5、第 5 章

　　从餐厅出来时已近十点。
　　走到停车场，姜绪看向微妙夜色里的陈跃，和他身边高高瘦瘦的李辛夷。她刚才在饭桌上看他俩仍意犹未尽，男帅女美，从头到脚的般配。需克制才能维系的坦然从容……反正没见过她哥和其他女人这样。

　　“哥，”姜绪笑笑，“我有点困，可以去后座睡会吗？”
　　陈跃刚开车锁拉开驾驶座的门，不等回应，小妮子已自行钻进后面。
　　“随便你。”他扶着车门顿了一下。
　　李辛夷笑：“我坐前面。”

　　车里很整洁干净，没有任何令人不适的气味。
　　仪表盘亮了，侧脸被点亮得恰到好处，侧过头来，他问她家位置。
　　眉目深邃，将她看进眼里。
　　李辛夷思绪松散，“桐柏路。松江一品。”低头系安全带。
　　离他工作的地方挺近，不需要导航。他嗯了一声。扶着方向盘，说车门侧有苏打水，口渴的话自便。
　　李辛夷说：“好。”

　　姜绪则在后面认真“睡觉”。偶尔的偶尔，掀起眼皮偷看。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对话，还真给她创造良好的睡眠环境啊？

　　大约只开了十分钟，车稳稳停在路边。
　　李辛夷看向后视镜，又转头径直后面，姜绪双目紧闭，头抵着窗，呼吸轻浅均匀，小声对身旁人说：“陈跃，谢谢今天的款待。”
　　陈跃打开门锁：“路上小心，那再联系。”
　　“嗯，再联系。”

　　她低头去解安全带的扣，不知怎么没使上劲。片刻，陈跃利落地解开了自己，主动附身过来。
　　她的长发垂在他袖口的褶皱上，散发出淡淡的玫瑰香波味道。他一丝不苟地解扭转的结。黑发缠到手指上，分明的骨节，鲜明的对比。突然的拉近，他们的心跳和呼吸都在彼此可闻的禁忌范围。
　　李辛夷睫毛有点轻微的颤抖。
　　咔嗒一声，安全带解开。
　　她抬眸，陈跃退了回去，倾压感极强的影子被释放。他目光里藏着极其淡的隐秘，二人相视一笑。
　　“谢谢，我走了。”李辛夷拎好手包，碰上门，与他隔窗招手，“不用喊姜绪了，让她好好休息。”而后转头走进小区。
　　陈跃一时没动，直到她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

　　次日，周六本应休息，李辛夷被姚孟喊回所里加班。
　　中午吃饭时，手机里收到了姜绪道歉的消息，说昨晚走时怎么没叫醒她。李辛夷说看她睡得香，没打扰。
　　姜绪：「太不好意思了！」
　　李辛夷：「没关系的。」
　　跟着，她又说要把昨天吃饭的照片发她，这是年轻人的仪式感。
　　微信像小马达一样，消息闪个不停。

　　“吃饭呢，还玩手机。”姚孟凑过来，“这谁啊，你今年带的那个学生。坐在后面这个人好眼熟，陈跃？”
　　李辛夷说这女孩是他表妹。
　　姚孟惊讶：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
　　是，是挺巧的。李辛夷也瞅一眼那张相片，他坐在桌后，大概的轮廓清贵。

　　下班时刮起了微微的风。李辛夷抱着衣襟走出单位，黑灰色的奔驰停在楼前，双闪灯在暮色里格外明亮，顾隽生坐在车里，她目光微微停顿，最终走过去。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今天26号了。”顾隽生笑。
　　系好安全带，愣着点了点头。差点忘了月底见面，方云梅还让他们去吃饭。
　　车子缓缓启动，风有些凉。李辛夷关上窗，闻到车里似有股果香味道，不浓烈，但甜丝丝的腻，她不算喜欢。
　　“你换了香氛？”李辛夷随口问。
　　顾隽生紧了紧扶着方向盘的手，“……嗯。”

　　晚上，方云梅见到顾隽生笑得合不拢嘴，一直给他夹菜，说他在南京半年消瘦许多，年轻人打拼事业也要注意身体。
　　吃过晚饭，李辛夷甩手满桌的残羹冷炙不管，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的音效夸张，厨房流着水冲洗碗碟。过了会儿，方云梅从厨房出来，凑到她旁边，“还在自己家呢，连碗都不洗，还让客人来。”
　　“那是他愿意。”
　　“也就小顾能包容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闹脾气了？”
　　李辛夷拿着遥控器， “……之前吵了个架。”
　　“之前？”
　　“……上个月底。”
　　方云梅一指头戳到她头上，“是不是你又无理取闹了？”说罢，她回了厨房赶顾隽生出去，让他们年轻人培养感情。

　　有些话不适合在家里说，两个人下楼，又冷静地坐回车里，车顶暖色的金辉洒在顾隽生脸上，他一如既往的清俊。
　　但他眸光沉沉的，先开口道歉，说他上次说了重话。
　　李辛夷思绪飘渺地回忆上次，她竟被他的话弄得有些恼羞成怒。

　　——李辛夷你根本不爱我，你不爱任何人，爱的人只有你自己。
　　——哦，那不然就分手吧。

　　可是他们之前明明很愉快过，明明谁也没有犯错误。
　　李辛夷说：“……我也挺过分的。”
　　“那我们讲和了？”顾隽生手越过中间，轻轻搭在她手背上。
　　她仰起脸，看向他的眼睛，“嗯。”

　　她有一双感染力极强的含情目，目光看得人心软。顾隽生注目她几秒，解开肩上的束缚，附身过来吻她。
　　起初，他们碰着嘴皮轻啄，李辛夷承受着。而后依靠本能的支配，吻被加深，他们鼻息交错，温度渐渐攀升。
　　她看他的样子朦胧，心甘情愿地沉溺，终于闭上眼睛。直到有辆车路过闪起刺眼的前灯，她从缝隙间看到了他，惊悚于脑海竟闪回别的片段，下意识轻微搡动他胸口。两人分开。

　　“去我那儿？”顾隽生坐回去，整理衣服上的褶皱。
　　她别脸，“……我今天有点累了，送我回家吧。”

　　顾隽生迟疑片刻，缓缓说好。这时，他搁在中间的手机震动起来，一串号码，但他一眼认出是郑曦。
　　李辛夷问：“不接吗？”
　　“骚扰电话。”他挂得果断，踩下了油门。
　　应该是怀着一种天真的笃信，顾隽生用车载音乐播放二人在巴斯城邂逅时小酒馆里飘荡的Someone like you，而李辛夷望向了窗外，若有所思状。
　　Never mind,
　　I'll find someone like you.

　　英国女歌手嗓音沉郁，与车外流逝的鸣笛达成断续又缥缈的怪异混响。这两人共处一室没有意识到，他们从未如此貌合神离过。
　　顾隽生握着方向盘，想起那晚醉眼里的郑曦粉颊挂泪的样子，泪珠湿湿地挂在睫毛上。好在她懂事，次日就走了，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顾隽生心里仅存的懊悔很快冲淡。他余光望了眼身畔，确信她才是自己此生最爱。

　　在稍纵即逝的注目里李辛夷未知未觉，在歌声里被冲向更隽永遥远的记忆。
　　那是二〇一九年夏末，她在曼彻斯特停留的最后一晚，陪庄希娅在海边参加一个小型音乐节，从黄昏日暮到夜色降临，浪花拍打堤岸，微风拂过她的锁骨，那景致美得令人飘然又旷达，仿佛所有浓霾都翻篇了。
　　一个偶然相识的笔友发来问候，竟没觉冒昧，用邮件聊了一整晚。
　　庄希娅控诉她出来玩心不在焉。
　　她在混乱中发去终场的相片，陪好友狂欢。

　　Matthew: ...Will we meet?

　　过去了三个小时她才看到。

　　If there is a fate...
　　可是自己就快离开欧洲了。
　　她删掉聊天框的字母。

　　第二天李辛夷告别庄希娅，搭乘火车独自前往巴斯，回国前的最后一程旅行。夜宿的酒馆里放着相似的歌，烛光荧荧跳跃，玻璃杯相撞的清脆声中有人叫了一声Matthew。酒意被浇下去几分，心旌翻动，蓦然回首。
　　她遇见顾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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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冷静很久，重新提笔。
补了一些内容，还是希望尽可能把这个故事写得丰富一些，尽可能把人物都塑造得立体而动人。慢慢写啦，不会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