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生病 ...
-
喝完水后,夏青棠在夏长江喜眉笑眼中去和他主子打招呼。
也好,不仅受招待住了一宿,还平白收了一匣子簪子还有一百两银子,是应该当面表示感谢。
为此,她改了福身礼,直接大喇喇地跪倒在马车下,双手伏地,脊背弯曲,虔诚无比地,“贵人这般厚待,小女愧不敢当,只能保佑贵人一生顺遂,多子多福。”
纵使秦渭墨非凡人,可也没料到只是顺意而为的举动,竟惹她这般看待,他不免对夏长江的热心快肠有点埋怨。
施恩过重,也是一种累赘。
他猜,跪在地上的夏姑娘,也许就有这种心思。
打开车帘,他依然面色平淡,“何必如此?夏姑娘仁慈心肠值得秦某敬佩,可要让你有负担,那便是秦某的罪过了。快起来吧,不比行如此大礼。”
夏青棠见他明白,也不好过多解释,站起来拍拍腿上的土,和夏长江行了礼,乖乖朝自己的马车而去。
身影瘦削,宛如一杆行走的翠竹,只是这身深灰,掩盖住她的娇媚,只剩下稳重。
远不及前日在生铁县城的那身湖蓝。
“别再打扰她,人家兴许不一定想要咱们的照护。”车帘放下,秦渭墨继续扶额,眯眼养神。
夏长江有些懊悔,本就平常的一点关照,哪里值得她如临大敌。
要是这样,还不如假装没遇见更好。
他无奈跺脚,去瞧顺子的井水怎么还没拿来。
~
一行人继续赶路,未时一刻,安泰城的西城门,就在眼前。
在城门外,商队马车开始各自散开。
夏青棠头重脚轻,双眼无神,她一抹脑门,热烫灼人还连带着胸腔子狂跳不已。
陈氏要去南门,两人就此别过,约好过三日再一起西门集合,寻找回平安镇的马车队。
倚靠在巨大的城墙下,头顶着晃眼的日头,嘴角开始起皮,她拿舌头在唇角擦过一圈,又习惯性地把落下的散发往耳后一拢,夏青棠定定神,把包袱放在胸前,准备排队进城。
刚排在队伍后面,一袭屎黄色衣袍的人再次过来,夏青棠迷瞪地瞧:还是那慈眉善目,和她同姓的老人冲她而来。
“夏姑娘,我家主子让你跟着我们走,这会子你生病了,不能再逞强。”
夏青棠苦笑,朝他直摆手,“···我,没有···”
“我们都瞧着了,带你入城找大夫去,等你好利索,自然让你去办你的事。”说罢喊了声,“···香叶···”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圆脸女孩过来,挽住摇摇欲坠的夏青棠,“夏姑娘休要客气,奴婢叫香叶,伺候您到马车上躺下。”
夏青棠浑身酸软,拒绝不了这位看似瘦弱,却劲道很大的小姑娘。
夏长江啧声连连,担忧摇头,瞬即到队伍中间的马车那回话。
“禀主子,夏姑娘身上起烧了,精神头也萎顿得很,一定要找大夫来瞧才行。”
“带她一起去宅子里,那有太医。”
扔下这句不冷不热的话,秦渭墨下马车,坐上近随庆鸿牵来的马,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南门而去。
孪生子黄山、黄河同时给夏长江一个无奈的眼神,也翻身上马,去干分派给自己的差事。
“一群猴崽子。”夏长江嘻骂着,招呼剩下的队伍,快速进城。
安泰城冕王府。
冕王秦勉,正如他名字一样,凡事勤勉认真,即便是已经在外当封地王多年,一直对高位上的那个哥哥,怨怒颇多。
俗话说,能者多劳,能者上位,可这句话,在老秦家治理的朝代,这句话不顶用。
长嫡有序,才是真理。
谁叫他不是皇后生的,谁叫他排行老二?
这都是他穿不上龙袍的理由。
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没用。
满腔抱负无法施展,让秦勉生不如死。
既然明里上不了位,也不妨碍他暗中给皇长兄使些绊子,让他那个皇位坐不安稳。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从到封地那年开始。
安泰城有四通八达的交通网,不远的生铁县有全国独有的三座铁矿,这让他不动脑筋都不行。
制造冶炼兵器,把它暗地里转手倒卖给崇安帝的敌人,赚取大量钱财的同时,还能让他那位大哥居安思危,他相信,连祖宗都会感谢他。
也许是夜路走多了会遇到鬼,这件隐藏极好的大事,居然还是让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得了消息。
三皇子秦渭墨,和他的孪生兄弟秦涣墨,当仁不让的,就被崇安帝给送到他眼面前,明着是慰问探亲,暗地里其实就是调查、取证、缉拿一条龙。
当然,现在要抓的,只是冕王外围的一些人,隔山打牛,来点警示。
如果他继续一意孤行,变本加厉的话,崇安帝不会让他在王府,一直对着亲侄儿谈天论地,讲演亲情。
先下手为强,他在半月山下,给三侄儿来点‘小点心’,让他受了一通冷箭后,试图希望他知难而退。
哪知这位好多年不见的三侄儿,并未让他如愿,不仅迎头而上之外,还出其不意,让孪生弟弟秦涣墨直通他的据点安泰城,进行明面、暗面同时进行的调查和反击。
这让一直盘踞的冕王感受到威胁。
侄儿这般不拜山头,直接查自己的做法,让他愤怒不已。
寻了个由头,直接把老四抓进府里,明着款待,暗着囚禁。
他就不信,作为领头人的秦渭墨不来。
只要一露面,他暗地里安排的人就会收网。
到时三侄、四侄全在手里,看皇宫里那大皇兄再如何蹦跶?
秦渭墨登门拜访之时,他正在府里带幕僚、搂小妾看南戏。
王府在安泰城最好的地界—南城,前一阵子秦渭墨杀鸡吓猴的胡家,也在南城。
要说冕王府和胡家没勾扯,秦渭墨是万万不相信的。
可这还不到一个月,便传来冕王顶风而上,扣留亲弟弟的事情,不由他不往报复这块想。
他只说弄不懂,冕王为何会这般不顾忌不躲避?
和朝廷对着干的后果,他不相信二叔不知道。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有底气、有底牌、有后手。
既然这样,作为四弟的三哥,只能硬碰硬,对着再说。
穿过三进月洞门,便到了看戏的侧花园。
正值六月,园内莲叶何田田,清香雅韵,直扑入鼻。
他没那个兴致,只顾急冲冲往戏台抱厦那去。
“咱们王爷就等着您来,叔侄俩多多叙话,这亲情,是三百年都割不断的线,您来,他指不定多高兴呢。”
管事曹望,是冕王从京城带来的亲信之一,他这冠冕堂皇的话,秦渭墨不会去信一个字。
所以,都是曹望在那说,秦渭墨偶尔只是嗯上一声,算是回应。
眼见就要到戏台前,庆鸿骤然屈身上前,一把拦下曹望,让秦渭墨直接冲到秦勉的眼面前。
曹望没防备,只得狠狠地剜了眼他,随后退至一旁,虾腰等令。
“ 侄儿渭墨拜见二叔。”一揖到膝,礼数尽显。
“哟呵,我还以为你不来呢,好侄儿,来,来,坐···”秦勉长得白胖,脸面上的肉堆满,从侧面几乎看不到他的鼻子。
只是从那双深邃的眼睛上,依稀还能看出属于秦家人的独特的模样来。
秦渭墨淡笑应允,袍摆甩开,坐了下来。
有小厮上茶,纯正的蓝茶盏上,勾勒出活灵活现的双虎争斗图案。
秦渭墨眼神轻轻掠过,摆正身姿,把茶盖上的茶沫轻轻撇了去。
双虎争斗,是冕王自己独有的标识,从他和崇安帝开始争太子之位开始,便已经有了。
这个图案,秦渭墨并不陌生。
眼下故意用这茶具,挑衅意味不言而喻。
他是在给他使下马威。
“到底是南边,这茶叶都比宫里的香。”秦渭墨放下茶盏,“二叔可否让我见见我那不成器的亲弟弟?”
“涣墨啊?曹望没告诉你吗?他出去玩,好几天都没归府了。”转向曹望,故作生气道,“怎地,我侄儿急着找他弟弟,你居然都没告诉他?”
曹望讪讪上前,躬身应答,“三皇子恕罪,四皇子走了两天,临走他说不要找他,到点儿他自然会回来,所以···”
“所以,我这急吼吼来寻他,是见不到他人了?对吗二叔?”
秦勉把球往曹望那踢,秦渭墨却偏偏要把球送到他的手上,他才不管他们的这般推诿,今日不见到四弟,他是不打算走的。
“侄儿,你也知道,涣墨那性子,岂是在府里闲得住的,他爱去哪便去哪,本王哪里拦得住他,你这会子找我要人,也要他在我府上不是?曹望说他出去两天,那便是真的还未回来···”
秦渭墨懒得多废话,截住他话头,“那好,侄儿就在冕王府里等,正好和二叔多联络联络,这亲情啊,还是要多走动才有,二叔,您说是不是?”
秦勉皮笑肉不笑地应和,“那是,那是,哪怕富户还有几门穷亲戚呢,何况咱们老秦家。”
临近晚膳,秦渭墨绝口不提等四弟的话,秦勉招待他用膳,他也不客气,大喇喇跟在他后面。
晚膳用完,按照惯例,秦勉要召集幕僚议事,秦渭墨也不含糊,直接跟在幕僚后面进了书房。
还大大方方地找了处最显眼的圈椅坐下,直勾勾望向他,等秦勉开口。
这一下,秦勉坐不住了。
他们要讨论的,正是下一批即将出山的箭簇,要运到北地番蛮的问题。
他岂能参与?
他没料到多年不见,自己这位冷清孤寂的侄儿,居然会这般油滑。
有他在,话题肯定无法提起。
“曹望,去前院瞧瞧,看四皇子回来没有?”
有些愠恼,声调高扬,秦渭墨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看来,要谈的事情迫在眉睫。
看见二叔急,他心内更加大喜。
翘起二郎腿,双指轻叩桌面,不慌不忙道,“不忙,横竖侄儿是要在府上叨扰几天,等等我那爱在外撒欢儿的四弟,也不是不可。反正都是出来游玩的,在王府里转转,再去外面逛逛,岂不美哉。您有事,尽管谈,侄儿也好学些二叔的手段。”
秦勉嘴角抽搐,却又只能摆出一丝笑意。
曹望焦急忙慌地往前院去,隐在暗处的黄河立刻跟上。
在一处假山后,曹望朝墙角的人影挥手,附耳几句,随后,人影消失。
黄河立刻跟上。
······
夏长江带领众人到了府邸,首先让香叶带着夏青棠去了一间客房。
人已经烧的昏迷不醒,连上床都是香叶伺候着的。
这一下,把夏长江急的上蹿下跳。
太医进来时,香叶正在给夏青棠打上帷帐,露出她白嫩的细手腕。
“姑娘···这发热是因为劳累过多,加上侵了风寒,喝上几剂药便能好,只是这寒湿之症,已经入体多年,还需好生将养为好,不然影响子嗣。”
夏长江懵了,这看风寒,反倒引出她其他的病症,终归不是她家里人,这···该如何是好?
一咬牙,一跺脚,一个字,治。
多少银子买不来一个好身体,夏姑娘是恩人,他相信主子也是愿意给她治。
药方开出,自有小厮跑腿抓药,等到煎药完成,夏青棠喝下时,已经是戊时三刻。
解烧的时间不会那么一蹴而就,香叶一边用凉帕子给她敷额上,一边又用另外两条夹腋下,这样多管齐下,效果才好。
以致于秦家兄弟在冕王府周旋回来探望她时,腋下已经是湿哒哒,还未来得及换上干净的衣裳。他俩正好看到她隐约中露出的兜衣样式。
藕色的缎面上,绣着一株茎立妖娆的荷花。
一条细长的带子绕过脖颈,埋在后颈窝中。
彼此默契对视一眼,随及瞥开,慌窜逃离,各自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