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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涣墨 ...

  •   青棠一连十天,捣出来的花粉,除了那点采的紫荆花外,其他的全是用的买的干花弄的,成本高,还不知道能够做出来多少。
      这一连三天,即便是在院里给小白菜捉虫,她都在寻思,怎么减少本钱,赚到更多。
      用粘性好的黄泥巴先试试手感,等到感觉不错,再真正的做,就做一批试试,看能在店里有没有点影响再说。
      那些货源,可是她顶着命才买来的,她不想太糟践浪费。

      正值午时,太阳照下的全是刺目的白,她收起小杌子,顺便扯了把小白菜,准备回厨房煮点青菜粥。
      “嘿,说你呢,怎地走了?”声如洪钟,却并不严厉。
      难得见他穿一身云白色,只是衣袍上刺绣的是遒劲挺拔的青松,在它周围漂染出大片深浅不同的玄色。
      白与黑的碰撞,在尺幅间,激荡悬环,张狂间有一种意犹未尽的余韵。
      再配上他那张棱角分明,艳色无双的脸,即便是在这乡间村头,都掩饰不住挡不住的那种贵胄之气。
      在艳阳照射之下,夏青棠觉得他好像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
      太耀眼。
      那张狂张怒放的脸,那些鲜亮明艳的衣袍,怎地在一个人身上,居然那么和谐好看?

      “怎地?我今日好看是吗?我也觉得这身衣裳不错,才送来的,细棉布,透气又舒适。”
      秦涣墨早已习惯被人注视的感觉,他见院门开着,大喇喇进来,蹲在田垄间,“这是白菜啊,还有这个是什么···”
      已经窜起的芹菜梗细白长地杵出泥土,翠绿叶片间有股淡淡的香气,他不由得更走近,直接将脸附在菜叶间猛嗅。
      “真好闻。”
      “四公子,这是芹菜,炒肉丝才香呢。”
      “好啊,你做给我尝尝。我想吃。”从翠绿间抬头,夏青棠已经有点看呆了。

      粗心的秦涣墨长腿一迈,窜到另一垄,“这又是什么,还有藤?叶子还有齿···”指尖已经摸上厚大的叶片,“这叶子怎地有点硌手?”
      “四公子,那是南瓜,煮粥喝甜得很。还没找大,等南瓜长大了,我给你们送去。”
      “不用送,咱们那人多。你就做给我吃,我尝尝,看看是不是跟我府里的一个味。”
      “好的,四公子。”
      夏青棠不敢在看他,望着手里的白菜叶子,渐渐耷拉。

      秦涣墨意识到她的不自然,“那么拘谨做什么?那日在安泰城码头你溜了,你见死不救,我都没说你呢。哼···”
      “啊?你,知道啊?”再次抬头,太阳晒的她微微眯起眼眸,单手当伞,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手下巧桔说的。”秦涣墨扯了片叶子拿在手上瞧,提醒她,“····豆花摊老板娘。”
      夏青棠脑中闪出一袭桃粉,一张英气十足的脸,还有两人靠近时说话亲切的模样。
      她当时羡慕至极,幻想自己也能够打打杀杀就好了。
      可惜,自己为了不惹事,躲的远远的。
      这样说起来,好像当时是真的有点不厚道。
      她更加难堪,转身欲走。

      “我不会和三哥说的。”见她仍然一脸懵忡,秦涣墨把手指上捏起的绿汁用帕子擦掉,“只要你能让我吃到我想吃的。那日在院里,我已经认出你来,你看我都没和我三哥说。”
      夏青棠苦笑,难怪那日在院里吃饭时,他那瞪得溜圆的眼睛,还有欲说不说的样子。
      “你对我不仗义,可我自己为人不能不仗义,只要你做了好吃的给我,我便也不亏待你,横竖给你银子就是。”
      夏青棠被他这番话震撼到了,胸襟宽广,还坦荡,她对他有些佩服,当即福福身,言辞真诚,“四公子既然这般,我哪会要你的银子,只要不嫌难吃,青棠荣幸至极。”
      终究是自己有错在先,他也只是好奇几顿粗食,等他不喜欢的时候,便不会再来吃她这边的粗茶淡饭了。
      这点要求,算不得什么。
      无非便是多双筷子的事,自己也不会去劳神费力特意做些什么好东西出来。

      见她手里拿着的小白菜,秦涣墨扯了根田垄间长得最好的青草出来,衔在嘴里,歪头问她,“你现在要做什么吃?”
      “四公子,青菜粥和玉米小饼。”
      “嗯,听着就好吃,你且多做点,我们院里都是大荤大素,吃腻了。”说罢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夏青棠不便拦他,只好先去侧间厨房做饭,随他到处乱逛。
      她知道他放荡不羁惯了,并不觉得随便进出乡下姑娘的屋子,有什么不妥。
      他这般坦荡,夏青棠也说不出其他的来。

      玉米面粉子是现成的,在后灶熬上粥之后,便在前灶准备摊饼。
      在和面的时候,秦涣墨参观完回到侧屋。
      厨房本就比正屋矮小,秦涣墨在门口绊住,直身进不来,需要勾腰。
      他只好在屋檐下,从最近的房里找了个有靠背的矮木椅,一边吹风,一边和她聊天。
      “我叫秦涣墨,你以后就不要叫四公子,在外面不讲那些虚礼。”
      玉米饼已经捏好第一个,夏青棠把它放在铁锅里贴好,又去捏第二个。
      秦涣墨看着她轻盈灵动的手指,上下翻飞,一丛碎发掉出耳后,一抹嫣红贴在面颊,显得她更加娇俏动人。
      夏青棠没注意他的眼神,她一门心思在做饼上,“四公子爱甜口还是咸口?可以放红豆沙的,家里正好有。”
      \"随你,我不挑剔。\"
      “嗯,好,那做几个甜口的,几个咸口的,可以挑。”
      去灶间后面的长柜里,拿出一个小瓷罐。
      她穿的是一套玉兰色的短褂长裤,她在弯腰取罐时,露出一截白嫩的细腰,尽管只是几息,秦涣墨还是瞧见,他迅速瞥开眼去,望向不大却生机盎然的小院。
      猛然觉得比起京城,也不算太差。

      夏长江踮脚轻巧过来,端了个很深的瓷盆。
      见他家四爷正够着身子,在和厨房里忙活的人说着什么,他不由加快脚步。
      “四爷,你怎地在这呢?”
      “我等青棠的玉米饼和粥,午膳我要在这里吃。”
      夏长江愣了会,虾腰从托盘里把碗盖打开,紫釉釉,带着白霜的葡萄露了出来。“这是才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呢,四爷尝一串?”
      “算了吧,留给夏青棠吃,我回去自然还有。”
      夏青棠从灶间出来,粗白瓷盘里已经摆了六个巴掌大的玉米饼,黄灿灿,透着香带着热,一瞧都嘴馋。
      见夏长江来了,往他跟前递,“夏伯尝一尝?有红点儿的是甜口的。”
      赶紧又去屋里找了椅子和小矮桌过来摆上,又去厨房麻利端出两碗煮好的青菜粥,“坐下好好吃,尝尝我不成器的手艺。”
      秦涣墨是不客气的,拿起夏青棠递来的筷子,甩来袍子勾腰开始吃。
      夏长江本是送葡萄来,见主子都不客气,他也只好跟着坐下,端起碗喝粥。
      见主仆二人吃的起劲,夏青棠又去厨房重新活了盆玉米粉子,索性多做点,隔壁还有人呢。

      等夏长江带着秦涣墨回去,已经是未时了。
      夏青棠今日连中午迷瞪一会的时间也被做午饭也用完,她要去找找黄泥巴,先弄几个出来试试手。
      太阳还很晒,她带了顶草帽,拿着小锄头和竹篓便出了门。
      秦渭墨吃了夏长江带回来的玉米饼,一不留神吃撑,准备骑马去外面转一转,正好看到夏青棠锁门。
      他并无上前去谢一声的意思,只是看到她孬弱的身子,还要背着超过背脊的竹篓,让他下意识想起那一次她被黄峰蛰的摔下山的情景。

      如果不是他和庆鸿,兴许现在都见不到她了吧。
      下意识驱马上前,“夏姑娘且慢。”
      夏青棠停下望他。
      硕大的草帽遮住她半张脸,只能看到她小巧的下巴,还有垂坠下来的碎发。
      “那半月山,最近不要去了。”
      “谢三公子提醒,我不去山上,是去泥塘挖黄泥,做泥像的。”
      “嗯,那就好,姑娘慢走。”
      他冷冷地觑了她的背影一眼,缰绳重扯,马儿转头,朝着镇西头,策马而去。
      夏青棠要去镇东头,那里有处泥塘,有黏性很好的黄泥,应该不会错。

      镇东头有三处泥塘,前些年还种过荷花,后来因为有两个半大不小的孩童去扯莲蓬掉下去,不到一会便沉底,等到发现时,嘴里已经塞满泥巴死了。
      镇上有人说塘里有水鬼,从此之后,这泥塘便没再种过荷花,更别提有莲蓬莲藕。
      夏青棠去的时候,正遇到泥塘干了一半,有人在塘边抓鱼。
      有人用竹篓,有人用簸箕,有人用竹扒爪,甚至,夏青棠看到有人用网兜,两个人,站在对岸,往塘里一撒,即便再小的鱼儿,也逃不开去。
      好不喧闹,好不喜庆。
      只有她,想要那黄泥。
      自己抓不到鱼,就只能望而兴叹。

      细毛姗姗来迟,一身绛色粗布短褂和中长裤,手里拿着个比他人还大的簸箕,这样大的簸箕只有在过年时晒黄豆酱、豆腐乳时才用的。
      “青棠,等着啊,我待会抓了鱼,给你两条熬汤喝。”那大鼓鼓的眼睛,熠熠有光,好像鱼儿已经在他的大簸箕里活蹦乱跳。
      “你这东西太大,沿儿又浅。你捞不到的。”
      “那怎办?”见她身后背的竹篓,“把竹篓给我,我只要两条,其他的都归你。”
      夏青棠知道他执拗的个性,摇摇头,把竹篓乖乖给他,“你先试试,捞得到鱼儿再说吧。”

      竹篓没有,自然挖出来的泥巴也没地方放,夏青棠百无聊赖,准备坐在泥塘边看细毛抓鱼。
      如果抓的多的话,便油煎了,香喷喷地给隔壁送去,秦涣墨应该喜欢。
      她喜欢看他眉毛横飞,大快朵颐的模样,好笑又好玩。
      让看的人,胃口都能变好。

      太阳依然很晒,有些特意来瞧丈夫抓鱼的农妇们,便自然聚集到塘边的大槐树下遮凉聊天。
      夏青棠身份敏感,她也不爱揍这些嚼舌根的热闹,便自顾自坐那,瞧细毛抓鱼出洋相。
      塘泥很厚,一般情况下,没谁会跳进去抓。
      陷在里面,有些深的地方,一个人还拔不出来。

      细毛三竹篓下去,除了舀上来一些水草和螺蛳之外,一片鱼鳞都没捞到。
      他性子急,脑筋一热,便下了水。
      可是由于身子重,一下水便被泥巴裹住,动弹不得。
      竹篓在身边起了又起,眼睁睁看着别人抓上来一条又一条,而他始终一无所获。
      气急的他,拿竹篓发气,不到一会儿,好好的竹篓,四分五裂。
      别说抓鱼,便是装塘泥,都不能够了。
      夏青棠气的直把水草往他身上扔,“没那个本事还毁了我的竹篓,这下好,可怎么办?”
      细毛焉了,“别生气,我回去拿一个来,总行吧?你等着。”
      利索爬上来,连满身的泥巴都顾不上弄掉,便往家跑去。

      秦渭墨骑马溜了一圈,见这边热闹,也过来瞧。
      一来,正好看到夏青棠把一捧水草扔在站在泥塘里的男人身上,而那男人一点都没生气,还小心陪不是。
      她又恼又气晒红的脸,生气时咬住的下嘴唇,还有在岸边跺脚指着泥塘的样子,让他勒紧缰绳,不忍上前。
      这,应该才是她的真面目。
      可笑可恼,可哭可悲,复杂又生动。
      而在他们面前,永远都是淡笑温柔中透着疏离,没看到隔阂,却无时不在。
      即便是他答应帮她找哥哥,那也是恭敬中带着感激。

      忽然之间,他也有了一种,想让她无所顾忌往他的锦衣华服上扔水草,甚至泥巴。
      那样的话,自己也不会生气。
      那才是鲜活到毫无隐瞒的彼此,是正常的彼此。
      而不是像现在,端坐两边,谁也靠近不了谁。
      无聊透了。

      他没四弟的性子热乎,也没四弟的脑子活络,他是在父皇规定的框里,笑,哭,痛,骂,生,甚至死。
      他也想活的肆意一些。
      起码不像现在,除了盘算,其他空白。
      她在泥塘岸边,捡起有人好心扔给她的几尾小鱼,找了根青草,从腮部穿过,把小鱼窜起,然后,冲那也在泥塘的男人,嫣然一笑,说着谢谢。

      秦渭墨想去抓鱼,他想他一定会抓到很多,就凭他的脑力和体力,肯定能得到她更甜的笑,还有那声:谢谢。
      他要去,一刻都等不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涣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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