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是非多》釉霜

1、报酬

　　夏青棠正和王大花吵架的时候，镇东头走来了一队人，尽管队伍里并没人问一句，可整个平安镇还是沸腾了。
　　这队人虽然只是在镇上的青石板路上安静经过，可也吸引不少八卦的镇民们出门围观。
　　平安镇，因为位于大江的上游，经常有官、商两边的人经过，去到停靠在大江的大船上。镇民们也就当看一次稀奇而已。

　　哪知，这次明显不一样，那人数不少，穿着各异的人，居然在一处房子前停了下来。
　　从马车上拿出用褐色布帛包裹的大匣子，依次排列，站的笔直。
　　足足十个。
　　站立的房子，正是夏青棠上月才和公爹陈德发大吵后分家单过的那扇小门。
　　这曾经是陈家专门牵牛进院的门。
　　这明显是她公爹故意嘲笑她。
　　可她还是搬了，并没再吵闹。

　　那些人好像都在等待，等待最后面那辆马车上的主人。
　　果然，一位白面无须，矮矮胖胖的老人轻掀车帘，声音和悦，“主子，到了。”

　　夏青棠也觉得好奇，这位大人物看来是要来找她？
　　她平常除了忍不住会和一些不太对付的人吵上几句之外，并未做任何乱法纪的事情，即便是杀只鸡，也会在头天晚上沐浴焚香，在供奉的小菩萨像前，请求宽恕。
　　他们，这是要干甚？

　　男人踩着长杌下了马车，径直朝她走来。
　　夏青棠吓得连连后退，以致于退到才弄好的门槛那，差点被摔倒，闹个屁股蹲儿。
　　“小娘子勿怕，我是那前几日被你救下的，姓秦的。”
　　“啊？”夏青棠拍怕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有些懵怔，“我不记得姓秦的长相，真是是你吗？不会是你见我可怜，故意来怜悯我的吧？”
　　秦渭墨稍楞之后，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做了个手势，那对人马便如贯而入。

　　夏青棠的小院子顿时被塞的满满当当。
　　帛布打开，除了晃花眼的黄白之物外，还有两匣子装的全是各式首饰，还有两匣子装的各式中草药材。
　　夏青棠更加觉得腿不是自己的，脸也不是自己的，反正浑身上下，就没个自在的地方。
　　她搓搓手，再次舔脸上前细问，“你果真是那位右肩胛骨受了伤的人？”
　　“嗯。”秦渭墨也不恼，把深墨色圆领常服的领口往下扯了扯，“小娘子，你看···”

　　夏青棠上前踮脚，伤口还用白布包裹，位置也对，应该没错。
　　她顿了顿，还是有点不放心，也顾不上矜持，把他的右手拿起来端详：右手虎口处的那道伤线，依然还在。
　　没错，眼前这位就是自己在半月河救回来的那位。

　　“···你···”指着放在木台上的东西，怯怯问，“这些果真都是给我的？”
　　“嗯，小娘子收着便是，是你救我应得的。”
　　“······”夏青棠这才有了实感：果真救了个大贵人。
　　秦渭墨也没多说，出得院子，带上他的人，打马而去。

　　这件事，不到一个时辰，传遍整个平安镇。
　　夏青棠是个利索人，把宝贝全都收起。
　　寻思着有了钱就该回娘家，拾掇屋子。
　　她要把娘家那房子守好，等哥哥回来。

　　邻居细毛娘磕着瓜子踮脚勾望，见夏青棠挽起竹篮锁门，面带讥讽，“平白得了那多好宝贝，还要做香？”
　　“王里正大姑娘说好的单子，后日便要交货，不能食言。”
　　有了钱财傍身，夏青棠更懂得收敛，平日细毛娘有些不太顺耳的话，她会冷眼不回应。可今日不同，她得要夹起尾巴做人，所以她不在意多点耐心。
　　况且，细毛那天还帮了她，把姓秦的从河边背回来，她会感谢，可不愿把宝贝直接给他娘。
　　她会偷偷地给细毛五个银锭子，还有五块金元宝。

　　半月山有蔷薇花，可不是连成一片，是整座山上稀疏地生长。
　　她得要趁着太阳落山之前，把花采了，晚上蒸过取露之后，明日进入下一个步骤。
　　时间紧，她得要加快脚步。

　　夏青棠做事麻利，不到一个半时辰，转了半圈山之后，已经拎着一竹篮的花瓣回来。
　　小姑子陈香正在镇西头的大榕树下和几个小姑娘玩跳绳。
　　已经十五岁的年纪，什么都不会，只知道玩，夏青棠暗暗叹口气，打算绕着榕树后，往家去。
　　“嫂嫂，你回了？得了宝贝，是不是要分点给我啊？”一身杏红的陈香，甩着柳枝条过来，那睥睨的眼神，就像不是在讨要东西，而是在赏赐对方。
　　“···嘁···你这脸，也是够大的，那晚人家起了烧，我让你帮着去叫何大夫，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倒还好意思找我讨要东西？没有！不给！”
　　夏青棠本来和陈家两个人不对付，她也懒得多说，提起竹篮就要过去。

　　哪知陈香恼羞成怒，一把用脚往下一伸，夏青棠没防备，绊了个踉跄，差点把竹篮给甩出去。
　　“嫂嫂，”陈香从上往下睨她，不轻不重地，“性子不能太泼，不然，即便有了钱财，也也没人愿意要你这二手货。”
　　这一句，彻底激怒夏青棠，她把竹篮放下，伸直手臂就要扇。
　　哪知会些拳脚的陈香直接把她手腕摁住，冷冷地，“哦，我忘了，你这二手货还有有人要的，憨头傻脑的细毛，不是还在吗？”
　　夏青棠缩回手，拿起竹篮，“懒得跟你掰扯。我看你能找个什么好家人去？”
　　其他贬低的话，她不太想说，毕竟，名义上，她还是陈香的嫂子。
　　虽然只是定亲，陈成便战死东疆。
　　可她依然是陈家的望门寡。
　　这是平安镇，谁都知道的。
　　她不能做拉踩陈家的事。

　　~
　　正在院里大灶膛蒸第一锅蔷薇花的时候，细毛嘴里叼着根白萝卜便溜了进来。
　　嘴里吧唧吧唧的嚼的欢快。
　　夏青棠皱眉，她讨厌东西时嘴里有响声的人。可细毛一直都是这样，她只好忍住不适，把准备好给他的东西拿出来，“这是分给你的，毕竟你也帮了忙。不过，你要是让你娘拿了去，可别再来找我要。咱们一次性买卖，没多的给。”
　　劈柴再次塞进灶膛，火光在她脸上，映出前面的轮廓，清秀娇俏。
　　细毛讪讪，把半截白萝卜扔进垃圾桶，“哪能呢，我还会找你要第二回？”
　　“不止我，你便是再次见到那姓秦的，也不能找人再开口要赏赐。你那娘的德性，你是知道的。别丢了咱们平安镇人的脸。”
　　“知道，知道，保证不折辱你夏青棠的名声，好吧。”细毛拿着钱袋，喜滋滋走了。
　　至于他怎么做，夏青棠是不会再理会的。
　　想到陈香说的，王细毛是她的相好，夏青棠轻哧一声，把另一块劈柴，再次扔了进去。

　　她会再嫁人，但不是在平安镇，这里，没一个，她看的上的。
　　现在，她只想好好制香，把生意做好，赚多点钱。
　　娘家的房子，明日就去集镇找手艺人。
　　也不求多好，只要能住，方便制香就成。
　　等到下次去县上，把宝贝全都存进票号里，以后，走哪都能取，方便的很。

　　等到夏青棠蒸第二锅蔷薇花的时候，陈德发醉醺醺地进来。
　　一屁股坐在木台的高杌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今天又欺负小妹了？你还是不是陈家人？怎地一点都没个嫂子的样子？”
　　“您老人家来我这，就是替她找我不痛快的？您是瞧见我打了她，还是骂了她？你就不黑不白的来质问我？”
　　陈德发把手里的酒壶往木台上一甩，“她说找你要点东西，你不给。”
　　“我凭什么该给？我除了担着个陈家媳妇的名头之外，陈家给了我什么？前三年不是我要死要活地养活你们，现在倒还说我。真是笑话死人。”把灶头前最后一根放进去，夏青棠掸掸手上的灰，径直去墙根处的小窝棚拿劈柴。
　　压根就没去瞧一眼，还在那呆坐的陈德发。
　　这个家，她呆够了。
　　望着陈德发歪歪扭扭出去的声影，她咬住下嘴唇，又扔进去两根劈柴。
　　~
　　娘家的房子在镇南头，和镇上的何大夫是邻居，这也是为什么只要夏青棠有什么找他的，即便是半夜下大雨，何大夫都会应她的诊。
　　这个待遇，整个平安镇，只有她和王里正才有。
　　集镇上的手艺人一般都是清早在那候着，做事要赶早，这一传统，在哪儿都是这个理。
　　怀揣着三个银锭子，夏青棠去下定钱。
　　找一个泥瓦匠，把屋子前后的排水沟和屋子外墙修一修；找个木工，把屋子的梁子和檩子换一换，这两个人，再一起合作，把她的工坊在院子里给弄起来。
　　还要请一个捯饬室内地坪的，起码不要是泥巴地，得弄些青石块在屋内和院子里铺起来。
　　前院起几洼地，种点菜和一般的花草药材。
　　后院当工坊，晒场和库房什么的。
　　······
　　夏青棠一共找个四个人，打算领到娘家去。
　　看着已经凋敝的屋子，她一下子差点流下泪来。
　　只恨自己没用，娘家的门户都没撑起来。
　　带领四个工匠，围着娘家的前后院和正屋瞧了一圈，把自己想要达到的要求说了，四个人当即便拿出主张来，两人各分一个银锭子，就算是提前给的工料钱。

　　何大夫刚出完诊，背着药箱子回来，见夏青棠一声青灰色短褂长裤在前院站着，立刻上来询问，“怎地？要起屋子？那病人给你报酬了？”
　　“嗯，有了银子，就想把房子好好修修，等我哥回来，您是知道的，陈家那父女两个，太不好相与，老是找我茬······”后半句她说不下去，她怕自己在外人跟前落下泪来。
　　“嗯，也好，青松出门也有四年，该回来了。”何大夫长得清瘦矍铄，虽然已过花甲，可因为是大夫，懂得保养，粗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小很多。
　　“我哥今年都二十有二，等回来，我再给他找门亲事，也算了了我这当夏家闺女的愿。”
　　“你也十九了，该为自己想一想，咱们这，再嫁的人多得很，别耽误了自己。”
　　“知道，何大夫您是好人，那次要不是您半夜上门，姓秦的也不会好的这么快，这···”拿出另外包好的两个银锭子，夏青棠迅速塞到他怀里，“给您的，别声张，我走了。”
　　何大夫笑笑，把银锭子塞进药箱子，进了自家的院门。

作者有话说

　　改了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