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云歌》飞樱

1、楔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病得比较严重，感觉很虚弱。公司里工作又比较繁忙，竟是连病假也没有机会休。明天终于要咬咬牙请假去看医生了，希望我的病不至于演变成慢性支气管炎才好……
这个新坑是早就构思好的，只不过今日在这里先挖一铲土，占定地方，待日后慢慢填。
芳树那边，构想很多，比较杂乱，无从下手。周五之前，一定更新一次。再次表示歉意。

---

　　我轻轻拖起裙裾，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走到祖父的书房窗下。

　　祖父书房窗外遍植翠竹，竹下又植一围低矮绿树，最是我埋伏的好地方。

　　我在树丛里静静伏着，听到今早来访的外祖父，先帝临终亲口指定的顾命三大臣之首、当朝首辅沈广麓的声音。

　　“这……如何使得！小妹不过年方十三，尚在幼龄，身量未足；即使是祖制规定的由宫中女官预先相看，多半也会被人说是有不符要求之处。何况我身为先帝亲口托付的顾命大臣，本应尽心尽力，怎可为自己外孙女谋取私利？”

　　为我谋取私利？我轻轻地抽了抽鼻子，不是很明白。

　　外祖父权倾朝野，还有什么事是连他也办不到的？我想，那一定是很严重很严重的大事，很出格很过分的要求罢。但事实上，我一直以为，即使是自己心底稀奇古怪的妄想，外祖父也有办法为我做到哩。

　　这时，祖父的声音适时扬起，打断了我的疑惑。

　　“广麓兄！这怎么会是为小妹谋取私利？小妹出身重臣仕族、世代簪缨之家，门第高贵，自幼也温淑娴雅、举止不凡，虽未及笄，但已隐然有大家之风。哪一点比不过朝中其它大臣家的女儿？难道广麓兄竟然要舍近求远、舍本逐末，将那些还不如小妹的女子送入宫去侍候皇上？这岂是为臣之道？”

　　祖父谢宜彰，身为本朝吏部尚书兼撷英殿大学士，亦是先帝当年遗诏指定的顾命三大臣之一。此时大约是有心争取外祖父的出力支持，故此他也是侃侃而谈，有理有据，竟然说得外祖父一时缄默无言。

　　祖父眼见成功在望，再接再厉。“何况，放眼望去，这天下除了小妹，还有谁与皇上更为相配，堪成佳偶？”

　　我大为震惊！

　　虽然我年龄尚幼，毕竟也念了这几年书，懂得“相配”和“佳偶”是何等意思。这么说来，祖父竟是存了心，要将我送入宫，而且，是去竞逐那六宫之首、母仪之位了。

　　而我甚至不知道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他继位时年仅十一岁，虽名义上有纪太后垂帘训政，然国事皆决于顾命三大臣，特别是首辅沈广麓。本朝祖制，向来是抑制皇后外家。如今，皇上也不过十七八岁罢。虽然已经是立后纳妃、充实后宫的时刻，但我可不想与一群莺莺燕燕去争抢同一个丈夫。我不知道皇上相貌如何、才学如何、脾性如何、喜好如何，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茫然未知的空白。

　　而祖父，却要我去统率那个是非之地，嫁给一片空白？

　　幸而外祖父似是顾虑着自己名声或其它一些什么，没有这个意思。我暗自期盼着外祖父能驳回祖父的一厢情愿、痴心妄想。

　　房内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声音。正在我以为他们两个已经立刻忘掉了这件不可能之事的时候，外祖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虽然还是拒绝，却带着一丝丝隐晦的犹疑，使我听不太真切。

　　“这……此事终究不妥。宜彰兄，你我相交数十年，如今又是儿女亲家，怎会不知愚弟一贯为人处事，乃是秉公而行。若我今日为了自己外孙女去谋求后位，未来……必会有人指摘我辜负先帝知遇之恩、托孤之情，更违背了本朝外戚不得干政的祖制！宜彰兄，你若真心为愚弟打算，就将此事揭过一旁，再也休提！”

　　然后，外祖父好象很生气地走了。

　　我继续伏在树丛里不声不响。虽然听出了外祖父刻意提高的声调里那一丝犹豫，但外祖父结语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似的，又让我燃起一线希望。也许外祖父也终于说服他自己，他一向行事大公无私，怎肯将这一生清誉自行毁于一旦？

　　可是，我又听到祖父冷嗤一声，方才那种和颜悦色已无影无踪，自言自语道：

　　“哼！老匹夫，谁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小妹虽是你的外孙女，又怎比得过你自己的女儿至亲至近？娶的这个继室夫人，肚子倒真争气哩：二十年来只得一个女儿，也难怪你如珠如宝地宠着，到了该出阁的时候也不为她选择佳婿，只怕眼睛里也盯着中宫正位罢？这么多年，你枉为首辅，连个侍婢都不肯给皇上往宫里放……拖到如今，又能如何？皇上圣寿将近，必得选择一位皇后，大婚亲政。你既不肯放开手中权柄，又不肯帮我谢家女孩儿入主后宫，惦记着的大约也是你那个小女儿没地方摆罢？但难道世上的事，还都能让你称心如意、两全其美了去？”

　　我越发地听不懂祖父的嘀嘀咕咕了。祖父总是有一套自己的小算盘，这是祖母一次骂他的时候，我听见祖母说的。可是我不明白，祖父的小算盘里，如何就牵扯上了外祖父，而且，甚至有我？

　　“沈广麓，你没有选择。你还需要我的支持。何况，这也不算是委屈了你！”祖父咬牙切齿地说着，突然仰天长笑起来。

　　然后，我没有再听下去。

　　我爬出树丛，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