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限游戏里打工》陈醒介

3、白色工坊(3)

　　已经看不到白色的围墙了。

　　李香附满脸焦急，眼中布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她想拉住一直往桑树林深处走的广藿香，但又收回了手，只能双手无助的紧紧握在一起，好像这样能带给她更多力量。

　　此时的广藿香额头满是细汗，咬着牙拨开层层遮挡的桑叶，坚定的迈步继续往桑树林里面走。和出门时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此时的她脸色如同乌云密布一般的凝重。

　　她的蚕宝宝不见了！
　　这个现实如同丧钟一般，在广藿香的脑中嗡嗡的回响。

　　到底是如何走到现在的地步？
　　广藿香清清楚楚的记得，当自己来到桑树林放出蚕宝宝的时候，蚕宝宝雀跃的不得了，如同自助餐一样吃的一包带劲。可见她的思路是对的，蚕宝宝喜欢这里。

　　桑树林不就是为蚕宝宝准备的么？

　　可现在为什么蚕宝宝会不见了呢？她刚刚装满背篓，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之前一直在周围的蚕宝宝，已经消失在成片的桑树林中。满目只有绿色的桑叶，层层树叶的间隙就像一张张笑着的嘴，在嘲讽她如今的惨状。

　　广藿香的握紧了拳头，愤懑几乎要喷薄着冲出胸膛。

　　到底哪去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是正确的！她做出的决定不会错的！
　　她才是能带领所有的新人走出白色工坊的人！

　　“不能继续往里面走了，不然我们会来不及回去的！”
　　李香附焦急的声音带着颤抖。她回望身后曲折的小路，弯弯绕绕，几乎辨认不出方向。
　　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迷失在桑树林的！

　　“不行，我得找到我的蚕宝宝！”广藿香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她记得清清楚，黑衣人说“蚕宝宝”是重要伙伴，直接影响在白色工坊的工作机会。那她几乎不用思考就可以断定，这个“工作机会”和新人的生命有关。

　　蚕宝宝和新人是共生的关系！她必须找到！

　　广藿香没有理会李香附的劝阻，执着的继续往桑树林深处去找。

　　“哎、这、这怎么办好呢……”李香附本来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劝不住广藿香，她一时竟是什么主意也拿不出，原地站着干着急。

　　突然，桑树林传来别的声音。
　　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来一个人，正是一直没出现的王超！
　　他把背篓抱在怀里，一只胳膊拦着背篓口，径直冲向这边。

　　“你们干什么呢！赶紧跑啊，时间快没了！”王超看到这两个迟迟不回的女孩，大声吼道。

　　王超本来是好心提醒，没想到他经过广藿香的时候，却让广藿香看到了背篓里的蚕宝宝。

　　蚕宝宝！
　　这一定就是她的蚕宝宝！
　　她不能凉在这里，所以就有人给她送来蚕宝宝了！

　　广藿香眼中带着疯狂，猛的朝王超扑了上去。冷不防被人后面突袭，魁梧如王超也没站稳，连人带背篓一起被扑倒在地。

　　“你们……”李香附看得清清楚楚，对此事的变故目瞪口呆。

　　“你疯了吗！”
　　王超怒斥，但却没有去管广藿香，而是先趴着把险些爬出来的蚕宝宝赶紧按回背篓里面。

　　这蚕宝宝在桑树林里面，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极其活跃。
　　王超几乎没时间摘桑叶，基本都在忙活着捉蚕宝宝了。

　　“把蚕宝宝给我！” 广藿香尖叫着。她怎么可能被吓退？一扑成功跟着倒下，她却正好压住了王超，于是急切的手伸向背篓。

　　王超不愿意再耽搁时间，作为这批新人中的最高战斗力，他直接翻身把广藿香从背后掀下去，又狠狠的补了一脚把人踹开。

　　“想什么呢！”王超呸了一口，抓着背篓不再管两个女孩，径自往围墙那边跑。

　　李香附手足无措，凌乱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直到王超走了，才急忙上前吃力的扶起广藿香，语音发颤，“怎么办，门要关了，我们赶紧往回走吧！”

　　广藿香恨恨的看着王超越来越小的身影，“我们回去！”语气中的冷意，让李香附不禁缩了一下手。

　　*

　　此时的围墙里面，刘杞和陈皮仍是坐在一起，加上不远处的石菖蒲。从有人问起广藿香后，所有的新人都沉默了，整个围场静的出奇。

　　从围场看去，小门外没有任何的变化，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有计时的沙漏斗，细沙流泻，洋洋洒洒，告诉众人时间没有静止。

　　陈皮凑到了刘杞耳边，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你说……真是他们找到了出口，才不回来的？”

　　虽然陈皮觉得很隐秘了，但刘杞能感觉到围场的视线都凝聚了过来。这种带着打探的目光，让他非常不舒服。他低下头，用略长的刘海把眼前遮住，隔断了自己的视线。

　　刘杞什么话也没回复陈皮。他记得没回来的人是广藿香、李香附和王超。又非常巧的是，广藿香和王超是唯二带蚕宝宝出来的人，李香附估计和广藿香一起行动，王超又不太可能和广藿香一起行动。

　　所以，没回来的是两拨人。

　　和其他人不同，刘杞的推断是——
　　他们不是找到了出口，而是在桑树林遇到了什么事。

　　那三个人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或者说，带出蚕宝宝的后果有多大？

　　是的，从一开始刘杞的判断就是不能带出蚕宝宝。
　　带蚕宝宝的结果是未知的，而不带蚕宝宝一定没问题，他果断的做了最安全的选择。

　　终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打破了沉寂。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看向小门。
　　赶在时间截止前，王超抱着背篓哼哧哼哧的冲进门内。他仰头看了一眼沙漏，不由得大呼侥幸。

　　“快去把桑叶倒到秤上！”陈皮赶忙提醒了一声。

　　这个时候由不得王超仔细思考。他急忙奔向白衣人，把背篓放下就开始掏桑叶，但手动了几下，却没有拿出来什么。

　　“不可能！桑叶呢！”
　　王超面色大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虽然蚕宝宝太闹腾，但他好歹也采了一些桑叶，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一把捞起蚕宝宝，倒扣着背篓，然而背篓空空如也，一片叶子也没掉出来，“不可能、不可能……”

　　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如同死神降临，语气带着收获的喜悦，“竟然有新人没采桑叶，真是太遗憾了。”

　　王超的动作蓦地一顿，脸色煞白。他缓缓的抬头，看着被面罩覆盖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极力辩解，“我采了！我采了！至少有半个背篓！”

　　“把蚕宝宝给我！”突然出现两双手，上来就抢王超拎在手里的蚕宝宝。

　　原来广藿香和李香附也终于回到了围墙内。看到王超，广藿香一把甩开李香附，也不管那边还有黑衣人，瘸着脚就冲向王超。李香附身上挂着两个背篓，被广藿香这么一甩，险些没站稳。

　　而王超幸好一直紧紧抓着蚕宝宝，没让广藿香抢到，反而回过神，两手齐上把蚕宝宝按回自己的背篓里面。

　　“这是我的！”王超吼着，又一把顶开广藿香。

　　原来是这样！
　　刘杞垂下眼眸，已经得到了答案。

　　带蚕宝宝出来，蚕宝宝会变得异常活跃。
　　要么光速逃生，直接消失在桑树林，就是变成广藿香那样；
　　要么被看住了，但会大肆吞食桑叶，就是变成王超那样。

　　无论如何，不带蚕宝宝这个安全牌，打对了！

　　刘杞望向白衣人手中横握的泛着电弧光的白色圆筒，王超和广藿香两个人闹成这样，也不见两个白衣人出手？
　　是不是说，新人自己内部的争斗，工厂是不管的？

　　陈皮已经惊呆了，捅了捅刘杞，“你说，蚕宝宝到底是谁的？”他知道广藿香带了蚕宝宝出来，现在难道真是王超抢了别人的蚕宝宝？

　　刘杞还是没有回应。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看黑衣人怎么认为。

　　黑衣人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广藿香和王超的争夺闹剧，眼见着广藿香抢不过王超，才终于开口，慢悠悠的说：“所以……你的蚕宝宝是弄丢了么？”

　　黑衣人语气温和，但却让广藿香不寒而栗。她抬头只能看到黑衣人脖子以上高耸着黑色的椭圆形头套，被遮住的面容看不到任何表情，但她却能清楚的知道，黑衣人在盯着自己。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像一只被蛇盯着的青蛙，无处可逃，生命仅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广藿香觉得浑身发冷，大脑拉响了警报，嗡嗡作响，合着嘶嘶的吐着信子的毒蛇，让她无法思考，只留下颤抖的本能。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弄丢……”
　　她辩解着，哭诉着，哀鸣着。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在做最后的挣扎，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

　　不该是这样的！

　　她拼命的摇着头，她不可能做出错误的决定！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呢？
　　她应该是沐浴着所有人钦佩的目光，带着大家冲破这个困境！

　　黑衣人：“太遗憾了。蚕宝宝是白色工坊每个新人学徒的最重要的伙伴。现在重要的伙伴不见了，那新人学徒要怎么办呢？”

　　广藿香慌乱得大声喊叫，指着王超露出狰狞的表情，“是他！是他！他的蚕宝宝是我的！”

　　对！错的不是她！
　　她的蚕宝宝没丢！是别人抢走了！

　　广藿香瞪着王超，眼里喷火。

　　“你胡说什么！”王超丝毫不示弱呛回去。他抱着蚕宝宝，迅速和广藿香拉开距离，生怕她再次发狂。

　　黑衣人给出了结论：“没有蚕宝宝的人，自然也不是白色工坊的新人学徒了。”

　　他说罢，雪白的围场地面突然出现一个圆形的黑洞，如同张开嘴的巨兽，广藿香整个人从地面掉了下去。

　　“救命——啊——”
　　她急速下坠，惊恐的面容仅在地面上停留了一瞬，连同没有喊出的话语，被彻底吞没。

　　黑洞消失了，围场的地面又变回了原来的雪白和平坦，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但是没有人会忘记，刚刚这个地面，是如何吞噬了一个今天还在和他们说话的女孩。

　　真的，只是转瞬之间，一个人就没了。
　　围场中央，广藿香就这样被凭空抹去了，只留下王超和李香附两张惊恐至极的脸，印证着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围场安静的仿佛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连话多的陈皮也像是被堵住了嘴一样，只有手抓得刘杞生疼。

　　刘杞瞳孔微缩。他能感到自己心脏加速了跳动，那是毫无遮掩的畏惧。

　　这个白色工坊是怎么回事？
　　这个游戏是怎么回事？

　　刘杞相信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但是没有人敢问出来。

　　首次触碰到规则，就要用人命的代价！
　　再没有比这个更有杀鸡儆猴的效果了。

　　但是规则是什么呢？黑衣人似乎从来都没有明说。
　　从一开始，这里就对他们这些所谓的新人，带着极大的恶意。

　　他……能出去么？刘杞不禁抓紧了背篓。

　　“工号010，广藿香，淘汰！”
　　无情的播报声响起，将众人瞬间拉回了现实。

　　黑衣人的注意力又到了王超身上。

　　有了前车之鉴，黑衣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王超明明是所有人中最魁梧的，此时却整个人抖的像筛子一样。刚刚广藿香的结局他离得最近，看得也最清楚。非常幽深的黑洞，里面透不出一丝的光亮，带着死亡的气息，像利刃一样，刺入他灵魂的深处。

　　难道他也要完蛋了吗？

　　王超喘着粗气环顾四周，求助的看向其他人，但是大家都避开了目光。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没有人能帮他了吗！

　　蓦然间，近乎绝望的王超看到了畏畏缩缩的李香附，以及她身上的……

　　两个装满桑叶的背篓！

　　“有桑叶！我有桑叶！”王超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冲向李香附，抢走一个背篓，把里面的桑叶全部倒到秤上。

　　“工号003，王超，完成任务！”

　　刘杞蓦的抬头，看着喜形于色的王超，眼中却无比凝重。之前他觉得奇怪的地方也有了答案：

　　为什么白衣人对场内的争斗无动于衷？
　　因为他们是希望新人内斗的！他们在想方设法打散新人，避免互相帮助！

　　刘杞环视围场，一系列变故接肘而至，每个人的面色从恐惧到麻木，只有眼中透露着浓浓的警惕，那是怕被伤害的压抑，像是积雨云一样黑压压的笼罩着围场，稍不留神就会爆发。

　　虽然证明出蚕宝宝出来不好，但是却反而得到了一个更糟糕的结果——

　　游戏是承认抢夺的。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