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契gl》黎和里

74、special-2-

　　其实也不是很容易忘，毕竟她真的很漂亮。
　　想着之后一定某一天要和对方道歉的江息就这么等着。
　　第一天中午，她被老师叫走去看自己分数危险的试卷。
　　第二天中午，她被人拦下合照签名，拒绝了一整个中午，还是被迫在校园里开了没有保安的握手会。

　　第三天，没有任何事发生。
　　因为这天是周末，不用上学。

　　江息从午睡的噩梦中醒来，梦里她被围堵了三条街，无数人叫着她的名字，还有拿着手机直播说“见高中生影后江息”的。
　　吓得她赶紧醒了。

　　江息整理好自己起床。
　　她没什么事，平时也没别的爱好。
　　同龄人里关系最好的就是许天旗，他俩算半个世交，从小时候就认识。

　　用他的话说，这叫冤家竹马。
　　她那位冤家竹马最近请了假在隔壁省拍戏，爸妈加班不在家。
　　江息看着收拾好的床铺，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周五晚上她就把作业处理完了，没有工作，没有排期，没有应酬，没有需要看的剧本。

　　这种时候她应该做什么？
　　江息不知道。
　　来之不易的假期，突然变成一块难以填满的空白。

　　*
　　江息穿上大兜帽卫衣，套上口罩，随意晃到外面，开始在社交平台上搜索玩乐指南。

　　“商业中心……咖啡馆……怎么还有海洋公园的？”她越搜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些地方真的好玩儿吗？”
　　她现在的住宅附近就是本市有名的商业中心，江息也不想走远了，干脆就在这里买了杯咖啡继续做攻略。

　　她划着手机，思考不察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人正在对话。

　　“……你有兴趣演戏吗？就像她一样。”

　　江息触发关键词，竖起耳朵。
　　她察觉那句话就是附近的哪位客人说出来的，环顾一圈之后，她注意到了某两位看起来并不熟的女性。
　　严格来说，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女学生和一位职业女性。

　　江息眼尖地认出那位发问的职业经纪人，她应该就职于一家新成立的经纪公司，之前她带人来过天旗娱乐进行海选。
　　而另外那位……

　　江息有点不确定，但是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面色很冷，带着一点点不耐烦，眉眼间神色本来很温柔，现在皱在一起，让人心痒痒的。
　　江息将原因归结于自己对“演员”一词的敏感。

　　毕竟撞上其他经纪人的挖素人的机会不对。
　　说不定以后还能和她有对手戏。

　　江息缩着身子，偷偷听两人的对话。

　　“她？”少女发问。
　　“对，你应该认识，现在风头正盛呢。”经纪人笑了两声。

　　江息捕捉到她语气里的那一丝揶揄。
　　她有些如芒在背，果不其然，下一刻那经纪人就继续道：“刚以17岁的年纪拿下最佳女主角，又斩获同期一众奖项，如果不是时间上不合适，她该凭那一部戏拿下全国最年轻的大满贯。”

　　还没等江息不自在，那边少女率先回复了她。

　　“我对电影没什么兴趣。”
　　江息心里一空。

　　“对这个人更没兴趣。”
　　江息好端端地坐在旁边，却中了一箭。
　　欲哭无泪。

　　经纪人给她留了个电话，女学生不知道有没有接下。
　　但两人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感觉。

　　等到后面没有声音了，江息才敢回头去看。
　　她没想到那个少女还坐在那里，只有经纪人走掉了。

　　她这一回头，正好看见对方看着一张纸条发呆。
　　少女靠在吧台椅上，身后是悬空的长桌，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横在她身后。
　　对面的那栋香槟色大厦上有一面轮播的电子屏。
　　江息回望的那眼，正好撞见它变化。

　　一个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少女坐在一把白塑料椅上，她双手垂下，无神地凝视屏幕外的观众。
　　在她身后，一名身材壮硕，被截去头颅的男性以一种禁锢的姿势站着。他双手放在少女的肩膀上，死死地箍住。

　　他的手指用力到留下浓稠的血液。

　　少女脆弱的小腿上，那副苍白色的，开裂的皮肤表面，深绿色泛蓝的荆棘从地面的裂缝中伸出，缠绕钉入她的皮肤，拉扯出一条条裂痕。

　　空旷的厅室内，只有两人身后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枚快要熄灭的灯泡。
　　虚无的光环绕着两人，男人为少女挡去了绝大多数的光，以至于在她的身上，只有一块又一块的暗斑。

　　风声鸟其实上映很久了，不然她也不至于在现在就顶着一堆名头。
　　只是最近她“大满贯”这件事又被提起来，天旗娱乐和一些电影院商议好，重新排出风声鸟的档。
　　所以才在这个时间又看见它的电子宣传海报。

　　她这一眼引起对方的注意，那位少女收起纸条，也朝后看了一眼。
　　她动作僵硬了一下，然后有些疑惑地回头。
　　江息看见她在打量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她回头，看见吧台桌上自己取掉的口罩。

　　江息：…………
　　她，17岁的实力派演员。
　　在别家经纪人指着自己名字挖人的时候偷听，还在事后被当事人当面认出来。

　　…………完蛋了啊！！！

　　总、总之先找时光机！！
　　江息内心慌得要死，面上还维持着呆呆的表情。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其实私底下手已经在抖了。

　　别急，别慌，总之……
　　先逃吧！

　　“那个……”身后那个人迫近来。
　　“请问一下，”她站在江息背后，恍若一道幽灵的影。
　　幽灵犹豫了一下：“……算了，没事，打扰了。”

　　不是，姐姐，你有事你就问吧。
　　江息戴好口罩，飞速回头转身伸手，一把抓住那个人的手。

　　对方被拉回来半步，惊慌地看着武装完整的江息。

　　“坐。”江息抱着向死的心，“请坐、吧。”
　　在刚刚那一刻，羞耻心刺激她想起了一件事，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眼熟了。

　　这张脸她前几天刚见过，就在学校里面，那张长椅上，睡觉的那人。
　　她还想着要找人道歉。
　　现在这个情况，说道歉还是其他事都不太合适，但她已经把人拦下来了。
　　死马当活马医了。

　　江息叹出一口气：“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对方：“不用了，那个，手能不能松一下。”
　　江息猛地一撒手。

　　对方好像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护着手腕沉默了一会儿，在江息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了。
　　咖啡师在另一边摸鱼，很有眼色的没有凑上来。

　　“你刚才想问什么就问吧。”
　　江息一脸死意。
　　她从没觉得和人对话是一件这么难的事。

　　对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开口。
　　气氛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江息主动败下阵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从回头看对方，到把人拦下来，没有一件事作对了。
　　但她的心脏跳得很厉害。

　　砰砰砰砰，不停地跳。
　　她好像不太希望这个人对自己产生误会，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就好像——
　　一见钟情了一样。

　　小影后的身份像一个累赘，而如今，又像一个锚点。
　　她唯一能和对方谈论的话题。

　　江息取下口罩和兜帽，手指颤抖。
　　她甚至没敢撇过脸去看对方，只寡淡地介绍自己说：“我是江息。”
　　“江息……”
　　江息听见她念自己的名字，有种诡异的电流感刺激着她。
　　她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变态了。

　　“你好，我叫左佑安。”她说，“左是左右的左，后面两个字是保佑平安的意思。”

　　江息的右边耳朵一酥。
　　她抿紧唇，在心里念了两遍，第三遍才好说出口：“左佑安。”
　　“对。”左佑安大方地点头，“现在我们算认识了？”
　　“嗯。”
　　“那，你真是影后？”

　　江息别扭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太中二了，太奇怪了。
　　她好像在暗恋对象面前一下子被扒掉裤子一样。

　　“嗯…如果从头衔上来看是这样的。”
　　“那也挺厉害的。”
　　“没有啦。”

　　“……”
　　“…………”

　　左佑安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突然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确实对电影没有兴趣，最近他们都在说我们学校来了个大明星，我说是谁，他们就说，‘江息呀！那个超级有名的女演员，你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就如实说了。”
　　江息缓过劲儿来，终于坐直身体：“很正常，我其实以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的。”

　　“当演员很辛苦吧？”
　　“碰上不做人的导演是会有一点，平时还好吧，习惯了。”
　　“哇哦，这句话还挺帅的。”
　　“……”

　　“让我看看，”左佑安摸出手机，当着江息的面开始搜索，“说实话，我现在还没有实感，我旁边居然坐着一个大明星诶——说起来你要不要把那个戴上。”

　　江息看了眼她指着的东西：她的口罩。
　　她从善如流地一拽兜帽，把自己整个遮起来，三两口喝掉咖啡。

　　旁边的左佑安正在震惊于她的战绩。
　　她不敢置信地反复确认：“17岁，从业12年？！”
　　江息正好戴上口罩，无辜地与她对视。

　　左佑安皱眉：“他们这是雇佣童工吧？”

　　一秒、两秒。
　　江息笑了出来。

　　“那是我乐意的，”她单手撑在吧台桌上，托腮，“没记错的话那时候只是串场演了个小角色，导演是表叔，所以合同都没签呢。”

　　左佑安小声念出一长串名字。
　　都是她网页上的“圈内好友”和“出演作品”。

　　“你真的和我同岁吗？”
　　“大概？”
　　“你不会是上辈子没忘干净吧。”
　　“学表演还是花了不少钱的。”

　　几轮对话下来，江息紧张的心情已经缓解了不少。
　　“今天那种挖人，是第一次吗？”
　　“你是说那个经纪人？”
　　“对。”

　　左佑安想了一会儿，说：“其实这两年还是挺多的，估计就是你出名之后吧，我之前真的完全不知道‘江息’这个名字，但是总有人提起来。”

　　甚至曝光效应有时会会增加厌恶度的江息：……
　　怪不得自己的黑粉也越来越多了。
　　这就是树大招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