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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十八 ...

  •   『吾姓藤原,请问先生可是大唐人?』
      ……
      『不知是否有这荣幸,与先生手谈一局?』
      ……
      『那天从先生那里猜得黑子,必将这败势双手奉还。』
      ……
      【……可惜了,没能手谈一……你执黑的对局。】
      
      手从被子里伸向床边的矮柜,摸到个冰冷的玻璃质物体。
      拿起来,分量觉得不对。
      睁开眼睛,看到这个玻璃杯子里已经没水了。

      ——掀被、下床。
      毫不留恋的从大冬天没有空调的被窝里出来。

      赤脚踩着柔软的羊绒地毯,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冷水,一饮而尽。
      正对着浴室半开的门,门内墙上的一面镜子上,倒映出半个没被半开的们挡住的身影。
      咖啡色的瞳孔悠远深邃。
      若是仔细看下,就会发现最深处的那一点,毫无感情的色彩在里面。

      注视了镜中那张苍白的脸几秒后,移开注视的目光,再次按下饮水机的开关,注视着液体流入杯中。

      快溢出杯口的时候,才将饮水机关掉,端着杯子走回卧室。

      站在床边,却先是摇了摇杯中的水。
      杯中的水依靠着离心力的作用,缓缓的绕出一个漩涡,然后立刻消散不见。

      这一举动结束后,这才将杯子搁在身边的矮柜上,躺回床上,拉好被子。
      闭目养神。

      木子清木九段,男,身高一米七五,体重六十公斤。
      除了半年一次的身体检查外,从来没有因为各种理由,踏进医院半步过。

      除了在身体健康上与别人稍微有些不同——好过头了外,他也不需要人最基本的一项生理活动——
      睡觉。

      这个用唯物主义科学理论支持的医学角度解释起来,估计要和大脑的一堆神经元——以及各种人体内的控制睡眠的激素,扯上十几篇没有结果的定论。
      但是用唯心主义的话来说就是——
      自己十二岁那年把那把一点都不平常的百骨扇带回家后,开头一个月都没睡好。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在上演着一些重复了十几二十遍后,已经可以自动忽略已经麻木掉的片段。

      然后在一狠心给自己嘴里塞了超出医嘱双倍分量的安眠药——补足了八小时的睡眠后,从此和做梦、睡觉两个词语无缘了。

      现在他漫漫长夜的两个乐趣,一个是将九点前没完成的事情——看棋谱,查资料,出练习题——带到晚上依旧能保证工作效率的加班外……
      第二个就是每天上床闭目养神前,往床边伸手可及出,放上一杯倒满的水。
      就当看免费的电影或者一直重复的连续剧算了。
      ——还可以顺便期待下,什么时候出现新的剧情。

      省的被人说自己连电视机和电影院都——前者没摸过,后者没进去过几回。

      自己天天晚上在看别人指望都不能指望到的东西,就足够特殊了,没必要再把自己摆到正常人的范畴里面。
      与其庸碌一辈子,不如挣个百年千年后,都无人能忘记的名分。

      哪怕活在油墨飘香的铅字——或者现在大势所趋无法抵抗的网络文字上。
      也总比自己基本上每天晚上看着……那些片段里的人物组成的不成文章的故事,要好看的多。

      木子清,在国际棋坛上,依旧能独树一帜、领先旁人且棋风棋路不与他人同——以战争胜利为首要目的——的原因,就在他构造的局面下,他每一手制造出来的棋路,都要让对方担心什么时候这一本手,会变成后面破冰利刃直指死穴软肋的妙招。

      而他,说实话,却像是每一场对局,每一次坐在对局桌前,看着对面坐着的不同的对手,手上捏着造成现在一切情况的扇子,寻找着那几个片段里的出现人。

      但是信手拈着棋子,轻轻敲在纹秤上,几手之后,就能否定掉对方不是自己在等着的人。

      真是的。
      咳嗽几声,端起一边的玻璃杯,也不管自己的喉咙是否该喝冷水,就这样子一饮而尽。

      感觉到冰冷的液体顺着食管流入体内,最终温度调整为体温,进入胃中。
      也不管是否消化系统真是这样子运作的,这样子胡乱想着,在寂静的无一点声音——除了窗外开过的车子压过路面的声音——的房间里,转移着根本无法移开注意力的肺部。

      肺部那隐隐作痛的感觉,绝对无法转移注意或者隐瞒别人。

      如果上医院检查,估计无论如何,接下去的那场对局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他不会就此认命的。

      “止步在这里……那就太可笑了。”

      一边做着完全认命的事情……找寻着脑子里出线的那些片段,感觉就好像是对话中的两人——从来只出现这两个人——就在这围棋的棋坛上,鲜活的存在着。
      只是需要一个个去对弈,才能知道是不是自己在找的那人。

      那个记忆里……不是从第三者旁观的角度,而是仿佛鲜活的存在着那些片段里,不曾消磨掉的其中一人。

      另外一个——
      明明说着中文,但是语气说不出的古怪。
      有时候听到的日语,细细分辨,能够清楚的得知对方是个日本人……

      “日本人……吗?”

      嘴角挂起倨傲的冷笑。

      伸展左手,伸入了衬衫的袖口,右手抓住白色衬衫的衣摆,动作细微的拉动,感觉到衣料的褶皱以及划过瘦却有力的手臂出现的纹路,随着身体自然而然的动作——
      这是穿衣。

      修长纤细的手指,将木质的纽扣一个个从上往下扣好。

      原本裸露出的小腹肌肤——与脸色一样是病态的苍白——被扣子收在白色的、做工材质都是上层的衬衫里。

      接着是一件羊绒的套头毛衣。
      穿好后,右手的手指随意的在原本梳理好,但是因为穿衣的动作而变得凌乱起来的头发上随意的扒拉了下。

      然后弯腰——顺着脚踝一路往上,经过匀称纤长的双腿,穿好黑色的西装裤子。
      撩起衬衫下摆,服帖的收入黑色的裤子中,再不厌其繁的重新对着穿衣镜,整理穿上大衣的前的仪表。

      这一番明显重复着、浪费时间的穿衣动作,木子清木九段,却已经穿了整整二十年。

      “无论哪国人,无分性别,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时,便不会放弃。”

      再次伸出双手,将衬衫的领子强迫性的重新按着纹路压好立起后,顺手抄起本就搁在一边整齐厚重的黑色羊绒大衣——

      “毁掉了我三分之一的人生,就这么想不负一点责任?做梦去吧。”

      穿戴完毕,裹上白色的自织围巾。

      在酒店的休息室门口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后,关门,拿好磁卡,下楼。
      将双手插入口袋中,那把除了对局之前和对局中会带着的百骨扇,安安稳稳的让自己的右手食指接触到。
      一接触,就牢牢地攥在手心。

      左边的口袋里,装着的却是那张作为房门钥匙的磁卡。

      迈步,下楼,转弯,往前。

      面无表情,眼神平淡的扫视了站在对局室前面的几个人一眼,只是轻轻点头示意后,走入对局室。

      一片镁光灯的闪烁后——
      这场世界冠军头衔战决赛三番棋的最后那一场……一决胜负的对局,从木子清九段踏入对局室后开始!

      对局室外的几人沉默了十几秒、互相对视僵持了几秒后,各自散开,每个人眼神认真的不亚于赌上一切的木子清。

      这场对局——
      木子清九段(中国)与李木秀九段(韩国)。

      无论是前者的学生吕寒之,还是后者的弟子金永旭;一个被青梅竹马的同窗季清鸢拖走,一个被最亲近的师弟高永夏拽走。
      
      这种电光火石火药味浓重的对局场外的情况,太他娘的混帐了!
      我坐在对局桌前,看着同步转播隔壁房间的无解说的棋盘,手上捏着黑子,咬牙切齿。

      木九段执白是否天下无敌我不清楚——虽然能看到的对局棋谱都是赢的——但是如果能执黑……
      胜率绝对比那个号称“秀策第二”——执黑不败——的李木秀拿的稳当。

      “小四,开始了。”
      对面的吕寒之,眼神和表情,是我只在对局时才看到的认真严肃。

      一瞬间有他终于长大的错觉。
      欣喜之余,又不免有些隐约的莫名失落。
      不过——
      我看着转播过来的画面,拈起枚黑子,拍在了右上角星位上。

      ——终于开始了。
      这场积怨许久的对局。

      从一九八七年开始的——
      木子清和李木秀两个人的积怨。

      【无论结果如何,这场对局——绝对会载入史册,时间——无法掩盖棋谱上的每一手走势。】

      【真让人期待,这第一届的光启杯的结果。】

      这是98年十一月的最后一天,而无人知道,那个木子清在等坐到他对面的人,要等到下个月才会出现。

      而时间——
      【以前是最多的,现在却是最缺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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