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所谓采花 ...
-
柳斫在城外的花山上睡着了。
老实说，这里确实是个适合偷懒睡觉的好地方。月色正朗，夜风微熏，连虫鸣都变得微弱而几不可闻。柳斫躺在丛丛蓬勃的“月下香”之中，颀长的身子几乎被花海淹没。
他的双臂枕在脑后，长腿交叠着，清朗月辉照在那张俊美光洁的脸庞上，他的嘴角还带着悠哉惬意的笑，不知梦中又邂逅了怎样的绝世佳人。
衣袂与花草摩擦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声音不大，若不仔细去分辨，定会以为是风声滑过花草枝叶的声音。
有人分明走得近了，脚步声悄悄地停了下来，来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半晌，在几声轻响里，步行之声渐渐远去。
她果然来了。
大手摸了摸腰间那枚代表着身份的括苍峰玉佩，柳斫的眼睛没有睁开，嘴角的笑意却慢慢扩大……
小婵身上背了个篓子，跪坐在那一丛丛的“月下香”里，挑拣翻择着，月光如水，披散在她的乌发与肩头，她柔美的神情，仿若天上仙姝。每采起一朵月下香，她便倾首，口唇微微地动了动，似乎在同那些花儿说着什么。
柳斫看着有趣，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冷不防地劈手夺去了她手中的鲜花。他将那花儿拈在修长指间，掀唇笑道：“我的好姑娘，你对着这花儿诉什么衷肠呢？”
“啊！是你……”
看清来人之后，那双美丽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精光便迅速地敛去了，小婵站起身来微微一礼，细声说道：“柳公子说笑了，我、我哪里是诉什么衷肠……”
“哦？那你方才对着这些花儿说了什么呢？”
柳斫眯眯笑着，故意逗她，“能不能对我也说上一说？”
小婵放下手中的月下香，盈盈美目终于抬了起来，直视着面前的年轻男人，“……不如柳公子来告诉小婵，为何也会在夜半来到花山呢？”
“这个嘛……”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微带鼻音的腔调听起来有些软绵绵的，而后他倏然凑近了面前的美人儿，温热的大手同时握住了小婵的柔荑，语带柔情，“自然是我们两个心有灵犀咯……”
“灵犀？”
小婵重复着，手中动作，却甩开了柳斫的大手。
“柳公子，我想你找错与你‘心有灵犀’之人了。小婵虽然家中贫寒又是一介孤女，但若你以为我像那花街柳巷的轻佻女子一样可以任人狎耍或甘心成为玩物，那么还请柳公子高抬贵手，往后不要再来打扰小婵。”
她的语气柔柔婉婉，但这一番话说来却让柳斫忍不住端正起了脸色。剑眉深深地皱起，他打量着她微白的脸色。也许是因为方才那番话出口不甚思量，红润的唇瓣微微地颤抖着，她或许是有些怕他的，却仍倔强地扬起螓首，明媚的水润眼眸瞪得大大的，像只被欺负了去的小动物。
柳斫又笑了，声音很大，周围远远近近地传来笑声的回音，眉眼舒展开来，笑声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小婵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莫名其妙，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哈哈……我、我从前以为……都……”
他的话因为笑声而模糊，小婵骤然一凛，倏然向他走近了一步，问道：“你……从前以为什么？”
“没什么……哈哈哈，没什么……”
柳斫的笑声不停，伸手揩去因为大笑而挤出的眼泪。
“你这人，当真奇怪！”
小婵有些恼怒了，弯身拾起地上的篓子，转身便要离去，怎知脚下才有动作，身后的男人忽然轻唤——
“小婵……”
“做什么——”
她转过脑袋，冷不防他忽然握住她小小的下巴，倾身重重地吻了下来。仿佛这世上所有的甜蜜都来自于他在她口中的温柔舔 舐，她像被烫到了一样，惊慌地想要挣脱这样陌生的禁锢，可是他却像无赖一样紧紧地缠了上来。
感觉到怀中的女子像骤然遭到雷击一样地颤抖着，他的双臂微微一紧，将她禁锢在怀中的一方天地，她的挣扎便转眼都成了徒劳。柳斫想沉沉地叹息，可是这一声叹闷闷地憋在他的胸口，不知该为他的鲁莽，还是该因为她的甜美。
有些东西在这一刻发生的时候，就注定是个错误，他知道这本不应该，可是还是任由自己快速地沉沦下去了，只因那时年少骄狂如他，恣情恣肆如他，以为这世上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到一个完好的出口，哪知道这一次，却纠结羁绊得成了他漫长的一生里，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
那之后，望仙城卖胭脂水粉的小婵姑娘身旁，总有个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死皮赖脸地跟着。那个男人模样俊俏，一张嘴甜似蜜糖，说也奇怪，人人以为那个年轻男人便是小婵姑娘的汉子，可是时日一久便可发现，小婵虽然柔美，平素里待人和气无比，却对那个男人殷勤的笑脸视若无睹，若是问起来，她只会摇摇头，紧紧闭了嘴，什么也不说。
久而久之，城中的姑娘们便总喜欢在小婵的摊子上买那些香花水粉的，不为别的，端是为了去同那个笑得春风多情的男人说上几句话，抑或者趁他推销那些香粉的时候，趁机摸上几把他结实坚硬的胸膛。
天已晚了，柳斫挑着沉甸甸的担子，嘴里嗯嗯呀呀地哼着不成词的小调儿，今日城中张大富的女儿定了许多的胭脂水粉，点名便要柳斫明日亲自送到张府去，他原本不想应下，可偷眼看看小婵面上神色，柳斫口风一转，便爽快地应了下来。
西坠的夕阳将城西贫民巷里的两道身影拉得很长，巷子尽头的小房便是小婵的家了。两人沉默着一路无话，将肩上的担子放在院中石地上，柳斫站起身来揉了揉微酸的肩膀，回头看了看小婵，这一路她数度欲言又止，他早已注意到了，却好整以暇地什么都不问，自等着她自己开口。
自从那日在花山他擅自吻了她，这个原本温温柔柔的姑娘便对他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他要跟着她，她便也让他跟着，他愿为她招揽生意，她便也由着他。每天天未亮，她打开院门便可见到他站在门外，像个傻兮兮的门神，每天收了摊子回家，他也会帮她将那沉甸甸的担子一路挑回来，然后再沉默地离去。
因着注意到了她的冷淡，他再没有对她毛手毛脚的胡乱调笑，慢慢地，她便又像从前一样温驯而害羞，偶尔会做个香囊荷包，送给这个登徒子。他对她送的荷包香囊珍惜得很，总是欢天喜地的接过去拴在腰间，同那枚剑形的玉佩吊在一起。
“咳咳，小婵，我走了哦。”
某人重咳，唤回犹在失神的佳人的注意。
“嗯……”
她低低应他，似乎还在出神。
柳斫无奈摇头，反身出得院门，却听身后的女子急急唤了一声，“柳、柳郎……”
“怎么？”
他立刻转身，却见她走上前来，螓首垂得低低的，红唇微动，好半晌，才嗫嚅出了声。只是那柔美语声细如蚊蚋，若不是他修为精湛，定然一个字也听不清——
“明日你能不能……不要去……”
“……”
柳斫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良久之后忽地爆发出一阵大笑，他一把抱起眼前的姑娘，大笑着在院子里转起了圈子。
“你吃醋了！小婵！你吃醋了！”
他孩子一样地大笑着，不是因为她的问句，而是因为那背后代表的意义。
一想到他同别的女子在一起，心里便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只想把这个男人留在自己的身边，让他的眼睛里永远只有她自己一人，这种感觉，就是……人类常说的“吃醋”么？
真是好奇怪的感觉啊……
她被他转得头晕脑胀，却终是忍不住，同他一起笑了起来。
第二日，他还是去张府送了胭脂，只是在张家小姐满脸晕红地开口留他用饭的时候，他咧开嘴绽出一个开心又得意的笑容——
“不了，我家娘子已经做好了饭等我回去呢。”
那一天，他的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而他的笑，活像吃到了嫩羊羔的老色狼。
后来，望仙城里那个俊美风流的柳公子，再不向前来买胭脂水粉的姑娘们随便地笑了。若问起为什么，他总会故作小心地告诉你：啊，当心我家娘子听见，她醋劲儿可大得很呢……
每每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美丽女子就会伸出手来，偷偷地在他的腰上拧上一把，力道当然不会重，可那柳公子却叫得像杀猪一样。
于是当晚，“卑鄙无良”的柳公子便以“上药”之名，真的让小婵姑娘成了他的娘子。
缱绻过后的潮湿满满地包裹着两人，小婵侧过身来，光裸的脊背贴靠在身后男人温热的怀抱里。
沉稳的鼻息传来，他睡着了。
他结实的臂膀稳稳地环在她线条优美的腰肢，大手轻轻覆在她柔软的小腹上。小婵无声地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地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他古铜色的肌肤与她的莹白强烈对比着，像一场不知终局的角逐。
“小婵……”
睡梦里的男人喃喃地唤着，小婵在他得怀中轻轻翻了个身，素手抚上男人英气的面庞。他的鼻梁挺直，唇形饱满丰润，这样看着，她忽然就红了脸儿，她犹记得这张唇方才是带着怎样的热度，一寸一寸，一分一分地将她吞吃殆尽。
似乎在睡梦里感觉到她的注视，柳斫将眼睁开一线，“唔……小婵，怎么不睡？难道你不‘累’？”
“我……啊！”
她将脸儿埋进他宽阔胸膛，却发现某人的手却又开始不老实起来。那只毛手这儿摸摸，那儿捏捏，“啪”地一声，被她拍掉了。
柳某人犹自不死心，揽着她翻了个身，俯身在她的鼻尖啄了一口，笑道：“小娘子，你知道为夫现在想要做什么，嗯？”
“我不知道……”
她胡乱应着，却在四顾左右，唯独不敢对上那双璨然的眼瞳，身子慢慢热了起来，细白的手臂揽上他强壮的脖颈，他的身体每一寸都强硬有力，她被他愈渐激狂的动作催逼出甜蜜的香味，而她的柔软让他几乎就要疯狂了，他身上密密的薄汗，在照入室中的熹微月光里闪闪发亮……
“柳郎……柳郎……”
当欢愉到达顶点，小婵终于忍不住慌乱地哭叫起来，低沉的男性笑声在她的耳畔响起，他垂下头来，恶质地在她的耳边吐露孟浪的情话，她笑着流泪，却在泪珠儿滚落之前，紧紧地阖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所谓采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