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梦七离音》泊烟

24、第一公子

　　寻音曾经设想过很多，一个万户侯的儿子应该有的样子。或者玩世不恭，或者嬉皮笑脸，或者肥头大耳……但所有的猜测，在看到那个进门的身影的时候，化为乌有。

　　原来，不是所有官家的人，都烙印有那些标致的。

　　其实他离她还有些远，被很多人簇拥着。但他俊逸的棱角却着实让她下了一个还不错的评定。他的眼睛很有神，是那种隐藏了大智慧的有神。他的身形瘦长，眉目间自有一股清傲，但偏偏表情很随和，并没有让人觉得他高高在上。

　　那是一种介乎于冷漠还有亲近之间的表情，让人一时之间看不透他。

　　寻音忽然想起了每次画云离的时候，通常都会画的那一树杨柳……好吧，她摇了摇头，人家怎么说也是第一公子，不能陪衬得这么明显。

　　但果果，真的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人。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相貌的标准，才会高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寻音看到男子被一堆人簇拥到了离自己很远的一个角落，索性就不再看他，而是认真听柳之橙讲解考试的安排。

　　“考完第一场，进入二试的名单会在三天之后公布。为了公平起见，看卷的并不仅仅是我们自在学堂的先生，各个学堂也都将派代表参与这第一试的评分。而第二试的内容，只有二试的当天才能知道。”柳之橙高深地笑了一下，立刻引起女孩子们的尖叫，“因为二试的内容，是由灵界订定的。”

　　听到灵界，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倒抽气的声音。每年的修炼大赏，按理来说，灵界都有派灵使前往，可是他们都隐藏在观众席里面，谁也认不出来。而这个玄明觉选拔考试，一般来说，是人界的凡人一生之中唯一一次见到灵的机会。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个机会难能可贵。

　　寻音听到身边的一个女孩小声地问另一个女孩，“你知道异界会派谁来吗？”

　　旁边的女孩有了兴致，“你知道？难道会是那两位最厉害的……？”

　　“谁知道呢。只是听说，会很不一样。你知道的，我爷爷是人界与灵界联系的使者之一。虽然每一次执行完任务都会被洗脑，但怎么说，他也去过异界啊。消息还是通晓一点的。”女孩子扬起明亮的笑脸，很满意地收到身旁人艳羡的目光。

　　在人的世界里面，只要是与灵有沾亲带故的联系，就会受到不一样的尊敬，这是人界的定律。

　　这时，又一个女孩忍不住问，“那个第一公子，到底是谁啊？我以前怎么都没有听过他。”

　　最先说话的女孩连忙凑了过去，“他是郢城万户侯的独生子，邺城万户侯是什么地位，你总知道吧？他之所以被称为第一公子，是因为在所有官家的公子里面，相貌第一，家世第一，聪明第一，博学第一。而且，传闻他考试从来没有错过！”

　　四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惊叹，原来第一是这样来的。寻音很认真地想了想，又向第一公子那边看了两眼，他正在和身边的人交谈，淡雅地笑着，显得谦和有礼。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围绕在他的身边，他看起来很受欢迎。就是不知道，受欢迎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的爵位了。

　　第一公子的到来不过稍稍打断了一下考试，很快，所有参加考试的学生就被安排到不同的学舍里面去考试了。

　　寻音所在的学舍人数并不是很多，听柳先生说，总共只有五六个人。因为她对自在学堂比较熟悉，所以到得比较早。她向监考的先生行了个礼，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还没坐多久，门口就响起了一片喧哗。

　　寻音好奇地向门口看，发现那个第一公子正漫步走进来。他骨子里有一种慵懒，但因为气质使然，并不让人觉得他傲慢。他淡淡地对寻音点头示意，就坐在了离寻音两三个桌子远的地方。

　　这个人据说，考试从来没有错过。

　　不知道为什么寻音的脑子里面总是浮现这句话，本来还不错的心态，一下子消失无踪。在这一千多人的参考队伍里面，自己的实力究竟排在怎样的位置？会不会根本没有机会脱颖而出，就被人潮淹没了？

　　“哈哈，原来在这里，总算找到了！”就在寻音惴惴不安的时候，一个轻快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寻音漫不经心地一看，发现居然是几年不见的樊景梦！她之所以一眼认出来，是因为这几年，她除了长高了许多以外，似乎完全没什么变化。

　　她连忙把头侧向窗外，装作不认识她。

　　快要开考的时候，人总算都来齐了。最后到来的是一男一女，气质不俗。他们坐在角落里，两个人看起来是兄妹的样子。那女孩拉着男孩后背的衣服，轻声问道，“哥哥，真的没问题吗？”

　　“嗯，那些啰啰嗦嗦的老头老太实在麻烦，只有这样，殿下才不会为难。妹妹，这样你才有机会啊。”男孩握着她的手，“只要我们能升上明觉二班，就能名正言顺地呆在那里了。”

　　女孩的小脸儿忽然红了一下，“我从来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想陪在他的身边……北辰阁下说，殿下至今还没有娶亲的原因就是，太优秀了……没有谁敢嫁给他。”

　　殿下……寻音敏感地捕捉到这两个字眼。在人界，是没有人被称作殿下的。除非是异界那两个谜一样的灵。柳先生在修炼课上，从来不提他们的名字。她忽然间想起来，堂长后来也有几次无意中向她问起过果果……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什么品性纯良的恶灵，根本就是……他用的那些法术……

　　“啊哈！我居然又碰到你了洛寻音！”樊景梦突然跳到寻音的面前，彻底打断了寻音的思路。寻音震惊地看向她，她却猛扑过来，抱住了寻音的脖子，“啊，上次都来不及跟你说上几句话。这次我们总算冤家路窄啦！”

　　寻音眨了眨眼睛，脑子有片刻反应不过来，冤家路窄好像不是这样用的……

　　前面那个第一公子听到樊景梦的话，忽然转了过来，眼睛直盯着寻音，“你叫洛寻音？邺城自在学堂的洛寻音？”

　　寻音疑惑地点了点头。虽然她可能是有点出名，但也没出名到让一个身份如此高贵的人记住的地步吧？

　　第一公子心情大好地打量了她两眼。很好，本来他找了千万种借口来邺城，就是为了离她近一点。想不到缘分啊，真是妙不可言的东西。他看着寻音长大后的姿容，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她还记得他吗？应该是认不出来了。

　　“三年不见，你果然很花枝招展了！呆会考完试，我们一定要好好聊聊！”樊景梦大力地拍着寻音的背，寻音忍住肝胆俱裂的痛苦，默默地望了她一眼，花枝招展是这样用的么？……这样的水平来参加玄明觉的选拔考试，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还是干脆破罐子破摔？

　　学舍里小小的混乱，在考试钟声响起的刹那，平息了下来。

　　其实这第一试跟平常的考试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比较惊人的是，跟寻音同一个学舍考试的那几个人全部提前交卷。结束的钟声还没响，整个学舍走得只剩下寻音一个了……寻音努力地检查了一遍答卷，满头大汗，题目有这么简单吗？为么那个樊景梦笑成那样，那对兄妹神情轻松，还有那个第一公子信心满满？……监考的老师很和蔼地冲她笑了一下，那眼神再明确不过，孩子，你也交了吧，我还得回家做饭呢。

　　于是寻音在万般不愿的情况下，也提前交了答卷。

　　一走出学舍，寻音刚要伸懒腰喘口气，却发现眼前的光亮一暗。一个人挡在了自己前面。

　　她惊愣了一下。他的眼中有一抹促狭的笑意，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人群围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全都好奇地看向这边。他能吸引整个考场绝大多数的注意力，而跟他站一起的结果就是，被人议论。

　　寻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你……你要干嘛？”

　　“我等你很久了洛寻音。”他尽量平静地说。

　　寻音有点恍惚，仿佛是午后的太阳炙疼了双眼。为什么这一句话，有吃定她的感觉？他们之前分明是不认识的。

　　“我不认识你。”寻音老实地说。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我是苏陌凉啊。”他笑里隐藏着一点担心。如果她真的不记得，该怎么办。

　　苏！陌！凉！寻音从记忆的深处拉出了一个叫苏陌凉的胖子形象。他们见过两次，万户侯府一次，还有修炼大赏上一次……她怎么也无法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所以盯着苏陌凉的脸一时出了神。第一公子是苏陌凉？苏陌凉是万户侯的儿子？那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岂不就是他家！

　　苏陌凉把他的那些跟班全都打发走，坚持要送寻音回家。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当街道上横行的马车冲过来的时候，他适时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带入了右侧。

　　“谢谢。”寻音有点别扭地道谢。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人是苏陌凉。因为实在差得太多了。

　　苏陌凉看她一眼，知道她年纪还小，尚需时日才能接受自己的变化。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两个人继续无声地走在洒满夕阳的街道上。

　　“今天的试题很简单吗？”寻音终于开口。

　　“什么？”苏陌凉下意识地回答，“难度一般吧。”是很一般，他做得很轻松。

　　寻音攥着拳头，扭头加快了步伐。

　　三天以后，成绩放榜，寻音虽然名列前茅，但没有进入三甲。赫然列于榜首的，是苏陌凉。而樊景梦排在最后一位，有惊无险地进入了二试。

　　名单公布了以后，柳之橙马上宣布了二试的一些前期的安排。一百五十个人，分为十组，三天后在自在学堂集合。考试的内容，学堂方面也不清楚，要等到三天以后由灵界派来使传达指令。

　　一时之间，关于灵界究竟会派谁来的猜测甚嚣尘上。

　　寻音那天晚上回家，意外地找不到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