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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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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不念被带回病房,这次她并不是单独的“VIP”病室,她有了室友。
她的周围,一圈医生护士围着她,陈不念努力告诉自己,他们没有恶意,至少现在他们的身份是医生和护士,而她是患者,还是有自/残自/杀倾向的精神病患者。
但这种情形,她还是无法抹去内心深处的不适——她不像是一个人,而更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供人点评。
今天的医生不是江涵。
她眉头紧皱,但强大的素养还是让她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语气温柔,循循善诱地“开解”着陈不念。
陈不念在“开解”中,拼凑出了自己为什么站在天台似乎要跳下去的原因——
她本来在庭院晒太阳,没有什么缘由的,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嘴里振振有词地往天台走去。
负责她的护士恰好再跟另一位患者交流,等她回过头,陈不念已经没了影子。
“你们看到我的时候,天台上只有我?”陈不念打断了医生的开解,问。
医生也怔了下,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自己床上的顾知秋:“你不是找她的吗?”
“不对,”医生意识到了什么,“姑娘,你是谁的病号?”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我对你很陌生。
顾知秋没有回话,她坐在自己的床上——也有可能不是她的床上,小口吃着那根橘子瓣糖葫芦。
病房的空气变得尴尬。
陈不念并没有打算作为那个破冰的人,她靠在床背上,眼睛半眯着,全然一副看戏的平静姿态。
医生的情绪确实足够淡定,被漠视也没有变脸,而是用更加缓和的语气,低声询问护士,护士们也同样茫然。
她想再开口的时候,江涵进来了,风尘仆仆,进门后才扣完白大褂的最后一枚扣子。
“刘医生,不好意思,这两位都是我的病号,她是下班前我收的病号。”
陈不念望向江涵,指尖在纯白的被子上轻点着——她在努力观察,这里的江涵,游戏里的江涵,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江涵,和,江涵X。
陈不念在心里给精神病院的江涵与游戏中的江涵编了代称,这像是一组对比实验。
顾知秋慢条斯理地吃完了糖葫芦,斜靠着床背,视线直白地望着陈不念。
望着陈不念的注意力全然被江涵吸引走。
她的视线太过直白,以至于陈不念做不到视而不见,视线相撞的瞬间,陈不念第一眼注意到的竟然是顾知秋嘴角还肿着。
没有反思,陈不念心中反而升起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快感——仿佛欣赏维纳斯的断臂,而断臂由她缔造。
——等等,江涵是一组对比实验,顾知秋呢?
陈不念飞速远转的思绪,戛然而止,不等她自行重启成功,江涵已经将那位初次登场的刘医生送出了病房。
江涵的视线在陈不念和顾知秋之间迅速地跳转了下,最后还是走向了陈不念的床边。
一个刚从自/杀的边缘回来,另一个则刚刚吃完一根糖葫芦。
这是符合常理的判断,江涵X大概也会这么做。
“我下班之前特意去看了你一眼,结果刚到家,鞋子都没换就接到了护士的电话,”江涵望着她,语气中没有被突然加班的不满,她的情绪在这方面似乎比那位刘医生还要稳定。
“讲讲吧,怎么了?”
江涵依然带着口罩,陈不念的指尖微顿——如果她现在是完全清醒的状态,听觉和记忆没有出错或者被某种超自然力量篡改。
江涵与江涵X的声音一样。
那么脸呢?
陈不念抬头,望着江涵脸上的口罩——她上一次想要摘下这个口罩的时候,她回了家。
那,这次呢?
“怎么了?”江涵见陈不念没有回答,又一直看着自己的脸,转身对着窗户的玻璃迅速确认了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陈不念抬起的手便又落下了。
江涵转过身,见陈不念又低下了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想说的话,不讲也可以。”
说罢,她拍了拍陈不念的手,似乎是安慰。
“小顾……”江涵看着顾知秋,不过刚刚起了一个话头,便停住,将询问变成了简单的“怎么样”,“习惯吗”诸如此类的问候。
顾知秋的回答也很简单,她回答了沉默。
她的视线始终在陈不念身上,仿佛等待主人注意自己的大金毛。
如果她真的有尾巴,现在估计已经对着陈不念摇成了一朵花。
江涵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多说,离开了病房。
陈不念任由顾知秋看着她,两人一言不发,直到日落西山,散落漫天金黄。
“看够了吗?”陈不念迎上顾知秋的视线,嗤笑了声,“我的脸长得很像钱吗?”
“不像。”顾知秋摇了摇头,说。
陈不念被她气笑了,直起腰,一字一句说:“人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想让你继续看的意思,不是要一个回答。”
顾知秋视线微顿:“为什么不想我继续看你?”
陈不念一时语塞,余光扫到了顾知秋红肿的嘴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破口的地方好像更红了。
“疼吗?”陈不念问。
顾知秋下意识抬手,到了一半又放下,回道:“不吃东西不会疼。”
——那刚才还吃完了那根糖葫芦,陈不念腹诽到,看样子是真挺喜欢橘子。
“不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顾知秋有些茫然地看着陈不念。
陈不念一时间没有分辨出她是真的没反应过来,还是明知故问。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一个吻而已,陈不念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可言:“不问我为什么亲你。”
顾知秋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不问。”
“为什么?”陈不念说完,也觉得好笑——怎么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
“因为你不想说。”顾知秋说,“你不想说,我为什么要去问。”
陈不念微怔,良久才回神,她垂眸笑了下,喃喃说:“还真是,一模一样。”
“我来这儿是她们说我精神病,你为什么?”
“我也是。”顾知秋回道。
陈不念望着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冷淡。
窗外,金黄的晚霞逐渐被粉紫取代,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幽蓝悄无声息地代替着白昼。
“你是顾知秋。”陈不念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她是顾知秋,游戏里的顾知秋。
顾知秋抬眸望着她的眼睛,亦如在微澜国际中学的那间教室中。
她走到了陈不念的床边,半蹲在她面前,仰望着陈不念:“你觉得我是,那我就是。”
陈不念觉得好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我觉得是就是?我觉得你欠我八百个亿,你还吗?”
“还。”顾知秋几乎是脱口而出。
陈不念微顿。
“不过,我还想要个东西。”
“什……唔嗯!”
顾知秋起身,弯腰吻了她的唇——很轻的一个吻,一触即离。
——“陈不念,这里是安全的。”
“你不要害怕。”
……
“好的好的……谢谢警官先生……对对……谁说不是呢,给您添麻烦了,改天一定请您喝酒。”
陈不念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车的副驾驶上。
那位外国人面孔的记者背对着她,在车外与警察陪着笑脸。
后视镜里,江穗和江涵在后座,右边靠窗的位置是顾知秋。
“陈不念?”
“嗯?”陈不念收回视线,回头看向江穗。
江穗说:“我们这次的身份是记者的线人。”
外国人面孔的记者叫兰德,在电影院的一层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他是一个小有名气但算不上多有钱的记者——曾经报道过三则社会新闻,算是让他成名的契机。
她们,甚至那个吃棒棒糖的小女孩,都是他的线人。
提供一个有价值的消息,比如服装店死去下藏青旗袍女士,兰德会给“奖励”。
“身份倒是不算复杂。”陈不念淡淡说,余光瞟过坐在边缘的顾知秋——唇角依然红肿着。
“我是哈露西娜,”陈不念说,“你们呢?”
江穗欲言又止,语速极快地一闪而过,生怕别人听懂:“艾丽莎。”
“哦,”陈不念笑了下,悠悠重复道,“开心快乐的小姑娘。”
江穗也不顾忌江涵坐在自己身边,直接送了陈不念一个白眼:“我谢谢你给我拓展延伸意义。”
“我是那个啥,安希娅,什么意思?”江涵罕见地没有追究江穗的不礼貌行为,往前凑了凑,兴致勃勃地问道。
陈不念不知道,但不防止她回答:“美丽,善良的意思。”
“是嘛,”江涵笑了下,十分可观地评价道,“那这个大胡子外国人取名字的水平确实不错,很符合客观事实。”
陈不念自动略过江涵的冷幽默,问:“我们的名字是他取的?”
“准确说,这不是我们的名字,这是我们的代号,我们没有名字,在这个副本里是这样的,还有,”江穗说,“你有没有察觉到你冷落了一个人?”
——小姑娘还挺讲究团队氛围,这是不是强迫症的最新症状?陈不念暗暗想,但还是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顾知秋,开口补全道:“靠窗户的那位女士。”
后视镜中,顾知秋的视线与她相撞。
“你的名字,不对,你的代称是?”陈不念哂笑了下,“不会还是顾知秋吧?”
“不是。”顾知秋顿了下,像是回想自己的代称,“Freesia,中文是,”
“芙瑞莎,”兰德终于应付完了难缠的警官,打开车门正好见证了这场略微诙谐的自我介绍即将收尾,他的心情似乎不错。
“小苍兰,是一种花。”兰德说完,问,“是不是一个不错的名字?”
陈不念浅笑,没管兰德问的人是不是她,望着窗外,自顾自回答道:“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名字。”
——腐烂的土壤是最适合小苍兰生长的突然,它是腐败之地的逢生。
腐烂的土壤,火烧后的电影院,竟然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知秋是一个好兆头。陈不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