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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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眼睛，他不必去看，便可知坐到面前的人，那会是谁。
“公子脉象平静，气色红润，不必搭脉，便知公子身体康健。既然无事，又何必来我这小小医馆呢？”相安辰淡然，气色声调，仿若林菜菜。
坐在他面前的人，看他如此，到真是停顿了一下。
平静山村，平淡生活。
一切，一如记忆里的一般。
山野青翠，人心朴实，连同田野里的农物庄稼，都泛着青油油的香。他还能清楚地记得自己和她一起挑粪下田时的场景，她纤细瘦弱的身影，脂粉未施的脸庞，忙碌时微微泛起的薄薄汗珠，以及抬手泼粪水时认真而动人的表情。
往事历历在目，仿若昨日。
只是人生苦短，眨眼而逝。
柳轩回过头来，看着已经双目失明的相安辰：“即然你已知我是谁，那么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菜菜在哪里？”
相安辰听他此言，淡笑了一笑。
“公子所指是何？这山野之间，遍地是菜，不知公子要寻的，是哪一种？”
柳轩坐在他的面前，淡笑：“别和我打什么哑语。你知我要找的是谁。”
相安辰的笑容陡然消失。
“是的，我自然知道。但是，公子为何还要寻她？”相安辰坐正身体，虽然没有双目，但表情依然严肃：“公子如今贵为两国一帝，身为千万人之上，手握无上权势，掌控生杀大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须寻得什么山村旧人？前两日镇头不是张了皇榜告示，公子不是已经要册封几位贵族之女，高为皇后皇妃了吗？”
柳轩被相安辰指责，脸色微微一变。
他坐直身体，对着相安辰低声道：“官场之上，自有许多不愿为之但必为之之事，皇后皇妃也当如此。但无论权势如何，身份如何，我都依然记得对她的承诺。我来信守我的承诺，接她回去。”
“回去奈何？进入你那寂寂深宫，一辈子做个与几十几百个女人争夺夫君的白头女吗？”相安辰冷笑，“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要她进宫刺杀皇帝，不如直接做了那皇帝的女人，岂不是和现在的身份没有什么不同？”
柳轩的脸色刹时一变，美眸之中，怒火悄生。
相安辰看不到他的脸色，却依然冷笑：“你利用了她，要她替你做到了永远也做不到的事，你忘记了你答应过她的承诺，现在又跑来假腥腥的说什么要信守信用，你是真的爱她吗？你从心底，真的……爱过她吗？”
柳轩猛然一拍桌子！
“相安辰！”
“柳轩！”
相安辰竟丝毫也不惧怕与他，竟然站起身来，与他咄咄相对。
“你明知道红璃姐的愿望是想要平淡的了此一生，她愿山间野地，摘菜种田，相夫教子，也不愿意高高在上，做什么皇后皇妃！她更不齿与你任意杀人，滥用行刑，更不愿意跟你回那深宫大院，金灿灿的牢笼！你若真的爱她，就不会弃她与不顾；你若真的爱她，就不会利用了她之后，只忙着你的皇位国家；你若真的爱她，就放弃你的皇位权势，和她一起回到这山村来！”
柳轩猛然一怔。
“你做得到吗？！你做的到吗？放弃你的皇位，你做的到吗？！”相安辰利声地责问柳轩，步步紧逼。
柳轩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他出身皇子，从小富贵权势，虽然国亡家恨，他吃够了人间的苦头，但是报仇的念头一直死死地撑着他，让他什么苦楚都能咽得下。但是现在大仇得报，身体里的剧毒已除，他的全身仿佛都放松下来，在将军和众谋士的推举之下，他依然还是吞并了两个国家，变成了这硕大国土之上的唯一帝王。
正如相安辰所言，他现在高高在上，皇权无边，众人在他的脚下跪伏，山呼万岁。
这些时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以至于根本忘记了这山野小村里，还有着一位和他同甘共苦的村野农妻。待他终于有时日回到这里，看到当年与她同住的山村土屋，看到众多还算熟悉的乡亲，那些陈旧的记忆再一次一一浮现起来。
她和当时昏迷的他一同秉烛拜堂，洞房花烛夜里，她陪他喝酒谈心。清晨时的炕头，她帮他洗脸梳头，还记得她的手指悄悄穿过他的发丝时，那种柔软与恬淡的温暖……一辈子，也忘不掉。
忘不了，她是他的妻。
柳轩直起身来，想要说些什么，忽然之间站在医馆里的那些大娘大妈们都小声地说起什么来了。
“哟，这不是那老谁家的小相公吗？当初我们一起抢的。”
“好像是耶。不是听说他都当皇帝了吗？打了老大一场仗，还把老谁家的菜菜都弄得伤痕累累的回来的。她二大爷老心疼了，说是再也不让他进他们家门儿了。”
“不会吧。当没当皇帝咱不知道，可是那场仗可真是瞎了人了，咱东村里听说一共死了二十七个壮丁，一夜之间多了三十几个孤儿寡母啊，可是造了孽了！”
“啧啧，没错没错。我还听说咱村儿里老陈家的女儿在皇宫里听差，也被一刀给砍了！你说人家小姑娘犯的什么差错，至于都给杀了吗？老陈娘疼得一夜就死了，老陈的老婆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呢。”
“太惨了，怎么这小相公长得这么俊俏，心这么狠呢。”
“就是就是，太狠毒了。”
老大娘们指指点点，没见过什么世面，她们也不曾怕过什么人，山野村妇的，话也根本不避讳。说到老陈家惨死的女儿，她们甚至更有点气愤，声音都提高了起来，一字一句的，全都灌进柳轩的耳朵里。
柳轩站在那里，心头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相安辰把这些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冷笑道：“你可曾听到了？你的皇位，不过是踩着几千人的血肉爬上去的，其中也有红璃姐和穆逸的血。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柳轩，不再是这个小山村里的小相公了。麻烦公子高抬贵脚，早早离去罢。”
柳轩被人指责，脸上无光，正觉得难堪，听他这样的说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朝代更迭，自古都是伴着血战，我如此之做，又何错之有？倘不要对我说这些无用的话，速速把菜菜交还出来！”
相安辰听出他分外着急，反而把身子一矮，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我已经说过，今天，你是不能带她走的。红璃姐也绝不会跟你走。”
“你怎知她不会愿意？你快把她交出来！”柳轩有些急了。
相安辰脸色一冷：“休想。”
柳轩真的急了，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直接一手拎住相安辰的衣领，有些狠狠地说：“你交不交出她来？我告诉你，她可是我的妻，你休想阻拦！不然，我一定会给你颜色看看！”
相安辰被他一手就拎了起来，衣领卡在脖子上，呼吸不能。
他看不到柳轩的脸色，却能领掠到他的愤怒，只是他根本不慌不张，被他抓在手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旁边的那些大妈大娘们却不干了，她们纷纷走上来，伸手就来抓柳轩：
“喂，你这个小相公，干什么呢，快放开小神医！”
“俺们山野村妇，可不知你是什么大官还是皇帝，但是你可不能碰我们的小神医，人家是医病救人，可不像你一样，只会害人！”
“就是就是，你快快放手，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你快点滚出去！”
“莫说菜菜，就是我们也不想再看到你！快走快走！”
罗大妈，三大娘，连大牛叔都对着柳轩板起脸来。大婶大娘们就像是当初把他抢来时一样，对他又推又搡，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笑脸。
柳轩再没受过这样的刁难，无论他现在走在哪里，都是威风八面，前呼后拥。莫想不到便服到了这山野小村里，竟然被一群老大娘们左推右攘，直接给要推出医馆外去！
守在门外的几个士兵听到里面的动静，呼啦啦地一下子全都跑进来，唰地一下子亮出武器。
“你们谁还敢动手？再敢动上一下，就杀了你们！”士兵吼道。
相安辰站在那里，冷笑入骨：“哼，杀，杀，你就杀好了！这天底之下，你也就只剩下这一个字了！反正你杀够了几千几万人，还在乎我们这些贱命不成。”
柳轩被他这样的冷笑刺激到，一下子推开众人，直接冲到相安辰的面前！
“你不用在这里冷嘲热讽，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哗地一声，他手里一抖，晶亮的剑，就一下子横到了相安辰的颈前。
“杀吧，你就算杀了我，也绝不会再见到红璃！”
柳轩真的被激怒了。
他手里的剑，倏然就向前移了半分！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菜菜到底在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
相安辰冷笑。
柳轩愤极——
那些大婶大娘们眼看情势不好，立刻大声叫起来：“放开小神医！放开他！你这个小混蛋！”
“杀人魔！”
“快放开！”
士兵们眼见情势乱成一团，纷纷拔刀，就要把那些大婶大娘们横在外面！
士兵头目跟随柳轩征战，想也不想地就大吼道：“谁敢再动，杀无赦！”
大娘们根本不管，推推挤挤，惨声连连！
“你放弃吧。”相安辰对着柳轩，没有了双目的他，声音淡然，“你已经不再是红璃姐的小相公了，她永远都不会回到你的身边了，永远！”
柳轩的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极美的双眸中，几乎冒出愤极的火花！
相安辰的话，已经如一枚剧毒的银针，狠狠、狠狠地刺中了他的心！
他的手倏然一抖！
扑——
鲜血，泉水一样地喷了出来。
叮当！
药镰坠地。
柳轩猛然回头，只看到医馆门外，一个清秀如水的女子，牵了一个小小白白的小人，背着一篓新鲜的药草，怔怔地站在大门之外。
她不施脂粉，素颜动人。一双精致美目，直直地盯着他手中那把滴着血的长剑。
脸色如纸，眸光如灰。
人生无常，也许有时候，就是这样渐渐结束了。
全书完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