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小相公》微露晨曦

59、那个他

　　“我可以救他。”
　　相安辰手中的银针，在狼烟锋起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但是，你要跟我走。”
　　林菜菜怔住。
　　相安辰看着林菜菜，“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是要我救他，还是要他就这么死了？”
　　林菜菜看着怀中的柳轩，眼泪一颗接一颗地直滚下来。
　　相安辰看着她的脸色，立刻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如此，你们便一起死在这里吧。”
　　林菜菜一手就拉住相安辰的衣角。
　　相安辰转过身来看她。
　　林菜菜的眼睛里，那种看不到未来的灰暗和悲伤。
　　“救救他……”
　　相安辰被那样的眼神所触动，他转回身来，微微地伏下身子。
　　“你可曾想好了，如果我救了他，你便要随我离开。今生今世，你不得再与他相见。”
　　林菜菜看着相安辰年轻的脸孔，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哀伤：“安辰……”
　　“不必再多说什么。”相安辰伏在她的身边，“你可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相公，在他的心里，杀戮，报仇，国仇家恨，流血，屠城……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人命在他的眼里，已经浮如鸿毛，你看不到那些死去的人吗？看不到那些为了这场战争而堆起的尸身吗？”
　　相安辰伸手一指。
　　山谷里的战场，惨烈而不可形容。
　　死去的士兵，血肉模糊，尸身横飞。浓重的血腥味道几乎已经可以扼住人的呼吸，流出的鲜血，已经浸染了整片山谷，映红了整片天空……
　　这是人间的劫难。
　　林菜菜望着眼前的一切，悲不可抑。
　　“如果我救了他，也许还会死更多的人……如果我不救他，那么你就只可和他一起死在这里。”相安辰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林菜菜，“和他一起死，还是和我走，你可以选择。”
　　林菜菜的悲伤，已经如潮水一般地汹涌而来。
　　穆逸的离世，柳轩的冰冷，相安辰的话语，山谷里死去的人们……
　　她几乎已经无法面对这个尘世，无法面对这个已经被鲜血染红的人生。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
　　“安辰……”
　　“决定了吗？要我救他？”相安辰看着林菜菜哭肿的眼睛。“再拖延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林菜菜回头看看那些死去的人，再看看身前已经渐要冰冷的柳轩。她终于流着眼泪，咬着嘴唇点点头：
　　“好……好……我答应你……我……和你走……”
　　相安辰听到她的话，仿若，松了一口气。
　　“别说我逼你。因为……”相安辰看着面前的林菜菜，眸光中，仿佛有些不舍。
　　她水灵灵的脸庞，因为泪水的洗涮而更加清澈动人的眼眸，那份永远也抹不去的善良与淡雅，即使曾经做过那样的杀手，也永远洗不掉的出水清纯。
　　她真的美丽。
　　这份美丽，由心而发。
　　相安辰望着她，深深的。
　　“……因为想要救他，只能用我的双眼，做他的药引！”
　　相安辰突然抬起手来，银针一闪！
　　林菜菜惊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相安辰清秀的脸庞上，两行血红的泪。
　　两只活生生的眼睛，就这样被他手中的银针狠狠地刺瞎！
　　相安辰疼得全身颤抖，手中的银针上，沾满了他自己的鲜血。但是他猛然把针从自己的眼眶里拔出来，那带着他血肉的针尖，轻触着就一下子刺入柳轩颈上的大穴上！
　　已经冰冷的柳轩，竟然被刺得全身颤抖一下，轻吟出声：“唔！”
　　林菜菜按住柳轩：“相公……”
　　可是面前的相安辰，血像是泪一样地从他的眼眶里涌出来。
　　林菜菜心如刀割，想要伸手去帮相安辰捂住那双血目，却又看着身下的柳轩疼痛非常。她已经哭不出声来了，她已经……已经受不了这一切的折磨……
　　万万想不到，要救柳轩，竟然要用相安辰的眼睛做药引，竟然把他那一双活生生的双目完全刺瞎！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心头抽痛，仿佛有一把钝刀刺进她的心底，一点一点地把她的心切成了碎片……
　　穆逸……柳轩……相安辰……
　　他们的命，他们的血，他们的一切……
　　相安辰的手，已经抖成了一团。但是他稳稳地捏着自己手中的银针，一针一针地刺进柳轩的穴位里。还从怀中拿出一小包药，用手摸索着，洒在柳轩的伤口上。他们的血，混成了一片。相安辰那张清秀的脸庞，已经完完全全地被鲜血所浸染。
　　直到最后一针刺入柳轩的胸口大穴！
　　“啊！”
　　已渐冰冷的柳轩忽然一下子弹起身来，一大口黑色的血，直直地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相公……”林菜菜扶住他。
　　血污带青，黑血之中，竟然有一处青紫色的毒素般的东西，浮在黑血之上。那血喷溅在地上，青草立刻枯萎，足以见这夺命之剧毒，辛辣狠毒。
　　柳轩终于张开眼睛。
　　仿佛死过一次一般。
　　林菜菜抖着手扶住他：“相公……”
　　柳轩回头，看到林菜菜红肿的眼眸，恍若隔世：“娘子……”
　　救得他的性命，血流满面的相安辰，却猛然倒在地上。
　　林菜菜又转回身来，一下子拉住他：“安辰……”
　　柳轩回头，只看得这个年轻的小神医，双目已瞎，血流满脸。
　　“他……救了我？”
　　林菜菜点点头：“安辰……救了你，用他的双目……”
　　柳轩看着已然失明的相安辰，心头，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相安辰却已经一手握住林菜菜：“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林菜菜一怔，禁不住回过头去看柳轩。柳轩身体虚弱，坐在地上看着相安辰紧握住林菜菜的手。三人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山谷中的激战，已然到了顶峰。
　　煌英军在山顶强攻，也已经筋疲力尽。身边的弓箭山石柴木，消耗一空。山谷里的士兵们开始向山顶攀爬，虽然这谷中易守难攻，但是经过了大战的士兵，早已经不畏艰险，一心夺胜！那位小将军率领众人，早已经杀红了眼，拼了命一般地向上攻击。
　　战况陷入胶着，双方激战得越发惨烈，死伤的人数也逐渐增多。
　　正待此时，山谷之外突然战鼓擂响！
　　大部队的铁骑马蹄声声震响！
　　漫天遍野的喊杀声如同潮水一般地漫延开来！
　　正是史将军已经率领大军，全面攻战了煌英的皇城，终于杀出一条血路，直接攻到了这个激战的山谷之中！煌英军被这样的吼叫声吓得惊破了胆，纷纷丢盔弃甲，只想转身就逃！入谷的谷口也再也坚守不住，铮铮铁骑已经跨过了煌英军的防线，如同潮水一般地汹涌进这小小的山谷！
　　漫山遍野全是柳轩的史将军的兵士，山谷，山顶，林荫，小路，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到处都是他们的喊杀声！
　　柳轩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猛然抄起自己的长剑，虽然身体虚弱得已经摇摇欲坠，但是他却咬着牙，跟着那些士兵怒吼一声：“杀！杀——”
　　林菜菜看着他摇晃的身子，忍不住扑过去想要一把抱住他。
　　“不要再杀了！求你了，相公……相公……放弃吧，停止吧……求求你……”
　　柳轩回身，惊愕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呢？我就要报到大仇，我就要捉到他们了！怎么可能停止！”
　　“不！相公……停下吧……已经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相公……你看看这山谷中的尸身，你看看我的师兄……你看看安辰……难道还不够吗？难道还不够吗？”林菜菜抓住他，只愿他能在这么多的冤魂之中，警醒回头，放弃什么国仇家恨，放过那些人的性命吧！
　　柳轩迭眉。
　　这样的惨烈，他当然看在眼中。但是……他没有退路！当年父兄姐妹，比这场大战死得更惨，死得更冤，死得更无辜！
　　他推开林菜菜抓着他的手，道：“这就是男人的战争。没有办法，不能停止！”
　　史将军驾着黑云战马正拍马赶到，忽然看到山顶之上的密林里，煌英帝带着他那一队随从女眷，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地就要逃走！
　　史将军立刻挥鞭对着柳轩大叫道：“小公子，他们要逃走了。”
　　柳轩立刻回头：“捉住他们！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林菜菜拼了命地拉住柳轩，几乎要抱住他的大腿，跪下来哭求他：“相公……不……放过她们吧……放过那些女人……她们都是无辜的，放过他们吧！求求你……再不要像南相皇城里……不要杀她们……放过她们……”
　　她哭着求他，她拼了命地求他。
　　可是柳轩却猛然甩开她的手，挥剑怒道：“没有人会是无辜！当年他们杀了我的亲人时，他们也是无辜的！所有人都要死，所有人都必须死！
　　史将军，传我命令，凡是皇城之内，活口不留！全部给我杀光！杀光！”
　　“是！”史将军大声得令。
　　柳轩硬撑起自己的身子，握住自己的长剑，一下就翻上史将军身边跟过来的一匹战马，已经杀疯了一样地怒吼一声：“杀——给我杀！全部杀光！全部！”
　　吼——
　　士兵们群情激愤，个个如同嗜血的野兽，疯了一样地朝着煌英人砍去，杀去！
　　林菜菜怔怔地看着那些士兵，看着他们一个个手起刀落，看着那些人头豆腐一样的落地。满地的鲜血，满地的血污，满地的尸体，满山满谷的哭泣……
　　她已经没有眼泪了。
　　没有了。
　　心，像是被人挖空了一样的空洞。
　　柳轩，杀了一个又一个。
　　捉住煌英帝，皇后，公主、皇子、宫女、宫人……死……死……一个又一个的死去……
　　天空，仿若都已经被这些冤魂的血染红。
　　凝结成那样暗紫的红色，泛出让人看不到未来的黑暗……
　　她跪在满是鲜血的地上，全身冰冷。
　　“我早已对你说过，他……已经不再是他了。”
　　相安辰伸出手，抓住她僵直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