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弄影GL》枷茄

4、旋柳现世

　　三天后…
　　一个高约十二尺，庄严的石门上，横着一个匾“燕凝山庄”。
　　“别插队！人人有份！”大门前，一张长桌上两边放着两个盛满粥的桶，中间是一些小碗，桶前一群衣着褴褛的人排着队等待着肚子安静的时候到来。
　　“别着急，慢慢喝。”家丁招呼着领粥的乞丐。
　　山庄的大堂一男三女站在门口，一个身着华服，面部棱角鲜明的男子坐在主人座上，微笑地看着来人。
　　“张大哥，好久不见。哦，不对，应该是张大善人。”清幽的语气带有调侃意味。
　　“行善积德，人生必做之事，我所做的不过都是举手之劳罢了。清幽义妹，多年不见，这些年过的可好？”男子的声音富有磁性，甚为好听。
　　“承蒙大哥记挂，还不错。”
　　“真的？”张迁凝深知清幽的个性，若不是逼不得已，想见她一面都很难，现在恐怕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实不相瞒，小妹有事相求。”张迁凝的质疑逃不出清幽的眼睛。
　　“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倾我所能。”张迁凝的眉宇间散发着英气，清幽为之心中一振。这样的男子很少会有人不动心的，清幽也很难例外，但是，她知道她身上背负的东西不允许她动情。
　　“前段时间，旋柳山庄主驾鹤仙去，将庄主之位托于柳师兄，同时将旋柳剑易主于他，只是现在有些原因，我师兄现在不能回山庄，我们现在必须借助燕凝山庄的力量。”清幽心中的波动并没有展现出来。
　　“你师兄的家事？”
　　“原来是，但牵扯到旋柳剑就不是。”
　　“说吧，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借用燕凝山庄在武林的威势，邀请四方豪杰，于一个星期以后，召开一个旋柳剑的赏剑大会。”
　　“怎么说？”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冲进张迁凝的大脑，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现在的问题是，无论庄内庄外，基本上都是不服我柳师兄的人，我要借这个机会告诉全武林，此剑只属于我师兄，要让他们心服口服。”清幽解释道。
　　“一个星期以后举行？”
　　“如果可以，我希望越快越好，一个星期不紧吧？”清幽试探的问道。
　　“够了，几天就够了。”
　　“好，我现在不适合现身，在这个星期内，劳烦你照顾我师兄一家。”说罢，清幽向门外走去，她不知道为何，再次看见张迁凝会有一种莫名的酸楚。身后那个大自己半十的男人，被她捕捉到了眼角的皱纹。她知道，一天的光阴划过便可以将一个有责任感的大忙人催老，她更清楚时间在她身上也刻下了看不见的印记。
　　清幽还是那么我行我素，她的背影有些沉重，张迁凝微笑的摇了摇头，开口准备说些什么。
　　“清幽姐！”雅絮赶在张迁凝之前开了口。
　　“雅絮听话，一个星期很快的，在这里要乖！”清幽没有回头，只是侧向雅絮的方向幽幽的说道。
　　“义妹请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张迁凝承诺到。
　　“那就多谢了，告辞。”清幽刮了一下雅絮的鼻子，随后飞身离去。
　　“清幽姐，我会等你的！”雅絮坚定的和自己说。

　　一个星期到底有多久？在她选择相信文清幽的时候，就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雅絮知道无论多久，只要文清幽给予了承诺，她就一定会信守。
　　只是等待的过程让人神伤。她，坐在山庄西院的亭子里，看着墙外的夕阳，这里是庄里看夕阳最好的地方。
　　夕阳还是那个夕阳，只是这次，她是一个人看着这个残酷的过程。
　　这是雅絮在山庄的第一天，清幽是不是在另一个地方和自己一样看着夕阳？
　　她说过，夕阳是太阳一天中最美的时候，雅絮知道，她很累，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无论今天天气如何，阳光再好，都是暂时的，太阳，始终是要落山的。
　　她抚摸着清幽留下的紫藤羽衣，自从脱下了它，清幽便再也没穿过了，一直放在自己的身边。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雅絮浅浅一笑，她很享受这种感觉，至少证明，有个人，正在让她多愁善感，这，应该是种恩赐吧！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天都黑了，您才回来啊？”佣人的声音刺破别院的宁静。
　　“你祖宗不应该是我爹吗？”后门方向传来一个没好气的男孩的声音。
　　“吴妈，没事，你先去忙吧，孜谦交给我了。”一个温和的男声从院里传出，声音靠自己很近，难道他一直都在院里看着自己？雅絮微笑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回头。
　　“是，遂仁少爷。”
　　“孜谦，快点进去吧，叔父现在很忙，不会去你房间查房的。准备一下，快开饭了。”
　　“知道啦，堂哥你也快点来呀！”孜谦看了一眼背对自己的雅絮，便向房间走去。
　　雅絮明显感觉有个影子在向自己靠近，慢慢的回过头去，给来人示以微笑。
　　“姑娘你是？”男子好奇的看着手持紫藤羽衣的雅絮。
　　“旋柳山庄柳雅絮，因为一些原因，需要在贵庄打扰几日。”雅絮微笑的说道，也许这是掩饰心事最好的方式。
　　“张遂仁，庄主的侄子。你爹是清幽姑姑的师兄？”
　　“姑姑？”雅絮惊讶的看着张遂仁。
　　“呵呵，清幽姑姑救过叔父的性命，叔父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和她义结金兰，同生共死。论辈分，我是应该唤她一声姑姑。”
　　“原来如此。”雅絮淡淡的说道，她知道，文清幽还有很多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在她隐居之前，自己未曾闯进她的世界。自己的出现，强迫将她拉回到原来的角色。
　　“你也喜欢看日落？”张遂仁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夕阳的余晖，总是那么温和。”雅絮看着泛红的天空柔和的说道。
　　“是啊，很祥和。”张遂仁看着她，微笑的说道。

　　随后的几天里，张遂仁总是会陪着雅絮看日落，有个人陪日子并没有那么难捱。张遂仁给她的感觉很亲切，可以陪她笑，逗她开心，却无法让她不想清幽。
　　张迁凝的二儿子，十三岁的张孜谦很调皮，经常惹些麻烦事回来。比如和邻家小孩打架、撕老师讲义、给睡着的同学画乌龟之类的。这些事情都是张遂仁这个做堂哥的解决的，基本上传不到张迁凝那里。当然，他不会这么轻松就放过张孜谦，和别人道歉、赔东西，道德经是免不了要抄了。给予弟弟保护的同时，管教也是必要的，张遂仁真是用心良苦啊！
　　十年前的清幽也就十三岁的样子，她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已经开始闯荡江湖了吗？这种假设让雅絮颤抖，清幽姐这么早就开始受伤了吗？十三岁时，自己还在旋柳山庄无忧无虑的过着大小姐的生活，当时的清幽也不过才十六岁，雅絮知道，凡是都是需要代价的，没有这样的经历，文清幽就不会是现在的文清幽，而是和雅絮一样，是个弱不经风的大小姐。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很想做些什么。
　　“遂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吐出了这个名字。
　　“嗯？”张遂仁不解的看着她。
　　“你可以教我武功吗？”
　　张遂仁看着雅絮诚恳的脸，沉默了。毕竟他学的是男子的招式，女子练不来，况且雅絮已经二十了，现在练武未必来得及。
　　“可以吗？”雅絮试探性的问了他第二次。
　　“你要学武是为了保护自己？”
　　“对，这是一部分原因。”
　　“为什么你的家人不教？”
　　“我知道，他们不想让我学武是希望我可以远离纷争，但是现在我如果不做些什么，就会成为所有人的负累。”
　　“一点武功都不会？”
　　“只会暗器短流星。”
　　“你不是我们燕凝山庄的人，学武都是家传的，所以我不能教你。”
　　“难道我就这样一直没用下去吗？”雅絮的语调略带颤抖。
　　“闯荡江湖不一定非要学武，防身的话，短流星就够了。”
　　“连你也这么说？”
　　“以后会有办法的，何必这样难为自己。”
　　“但愿如此。”
　　“……”张遂仁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现在他说什么雅絮都不会听的下去，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她身边，陪她看日落。
　　“秋叶凄落凉风，斜阳坠散清空，淡漠明眸。”雅絮的声音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但还是被张遂仁洞察到了。她在想她，他却默默痛心。

　　清幽坐在归隐树最顶端的树枝上看着黄昏的天空，偶有几只飞鸟经过，浅浅一笑。这，才是她最向往的生活，没有束缚，没有恩怨，也不会有任何背负。滑落指尖的时间不需要刻意记起，只要慢慢享受充足的自由就够了，默默的闭上眼睛，“滴答滴答”在心里默念，催眠式的倒计时着。
　　“在想什么？”一个沧桑并带有嗡声的男音问道。
　　“在等待明天的黎明来临。”清幽闭着眼睛轻轻的说着。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吗？”疑惑，更有一丝担忧。
　　“既然已经决定了，自然是没办法回头。”
　　“那女孩真的值得你这么做？”树枝随着声音的发出跟着摆动。
　　“我欠她的。”
　　“傻孩子。”树顶上蔓延出一条二十几尺长的奇特的蔓藤，落在清幽的脚边清幽，自动蜷成一团。“这对你也许有用。”
　　清幽摸了一下脚边的物体，藤条上纹路清晰，手感甚好。她慢慢的睁开眼睛，有些惊讶的说道，“树公，这……恐怕有点承受不起。”
　　“怎么？嫌东西不好，你用不到？”树枝沙沙作响。
　　“您修行千年实属不易，虽未能成人形，但也是个半仙。此段树经于你，犹如人体上的经络一般，缺不得的，怎可赠与他人？”清幽站起身来面向树干，振振有词的说道。
　　“你太夸张了，这种东西在我身上多的是，给你的只是一小段，于我的身体来说不算什么。不要以为有武功就可以了，有了它，你可以事半功倍。”
　　“可是…”清幽还有些犹豫。
　　“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了，树藤已经离开我的身体，想接也难，你再不收下可就太失礼了！”树枝甩动的幅度很大，清幽站的有些吃力。
　　“既然树公盛情难却，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清幽在晃动中拾起树藤系在腰间，双手抱拳，做了一个感谢的手势。
　　“你现在就准备走吗？多拾几片树叶防身。”
　　“多谢树公，晚辈身上还有很多。”
　　“后会有期。”
　　“一定！”

　　偌大的燕凝山庄分四个院子，正院最大，西、南、北三个别院半包围着正院。张迁凝命令一部分家丁在门口接待一个个来宾进庄，一部分家丁在正院里招呼他们。
　　正院搭起了一个大的擂台，上面的桌子子上横着一把剑，这就是今天的主角。下面十几张大圆桌上面放了一些茶果，放眼望去，桌子旁相应的座位还有几个零散的座位上没有人。
　　“这张大善人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得到了真正的旋柳剑。”
　　“那又如何？想跟我们炫耀他才是那把剑的主人吗？”
　　两个来宾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一个身穿浅色衣服的男子手持茶杯，静静听着，没有出声。
　　“也不知道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赏剑大会？剑我们已经看到了，就那把！”一个来宾指了指擂台上的剑，“和我想象中的旋柳剑相差太远了。”
　　“我们晌午就来了，都过去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开始啊？”
　　“就是啊，人都来的差不多了，还在等什么啊？”
　　显然很多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正院里竟是吵杂声。
　　浅衣男子默默地盯着旋柳剑，除了喝茶，基本上就没有动过，周围的热闹仿佛都与他无关。
　　一个魁梧的男子冒失的闯进了浅衣男子的视线，他冲上台去，摸了摸旋柳剑说，“这把剑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说罢，举剑欲拔，却怎么都拔不出。右手不行左手上，左手不行双手上，可就是拔不出。
　　“妈的，老子就不信了！”此男双脚夹着剑鞘，绷直双腿，双手同时发力。
　　随着“哐当。”、“咚！”两个声音，男子和旋柳剑同时摔在了地上。
　　“这什么破剑啊？拔不开，真不知道它为什么能称得上是神器！”男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狠狠地踢了一脚旋柳剑。
　　“阁下就是双锤侠李裘吧！为何没看见李大侠的兵器啊？在下面吗？”张迁凝带着柳任仁一家缓缓的从里院走出，双手背后微笑的说道。
　　“你这什么破剑啊？怎么拔都拔不出来！”李裘瞪着张迁凝，恶狠狠的说道。
　　“哦？是吗？”张迁凝反问道，“如果有人能拔出来呢？”
　　“……”刚刚李裘拔剑时的闲言碎语停住了，台下与台上突然默契性的同时安静，人人都想拥有无坚不摧，能使功力倍增的旋柳剑，可是拔不出来，它也只是废铁而已。
　　“任仁，你去试试。”张迁凝面向柳任仁，冲他点了点头。
　　柳任仁会心一笑，走向旋柳剑，侧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手帕，来回擦拭着旋柳剑，旋柳剑在他手上发出浅浅的光。柳任仁左手捧着旋柳剑，与双眼平齐，右手轻拍了一下剑柄。握柄，抽剑，立剑于身旁。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吃力感。
　　台下开始喧哗起来。
　　“此次赏剑大会究竟是何用意？旋柳剑无坚不摧不假，刚刚这又是哪一出啊？”
　　“莫名其妙，真是浪费时间！”
　　柳任仁闭着眼睛任凭那些杂音冲进耳朵，他感觉到了一个气息，一个很淡却很熟悉的气息，气息的主人和他一样沉默着。
　　“各位，”张迁凝的声音打断了柳任仁的思绪，他走到台上，轻轻的拍了拍低着头的柳任仁，“这位是旋柳山庄的柳任仁，此剑乃是旋柳山庄镇庄之物旋柳剑，大家想必都知道吧。”
　　“张大侠，”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站起身来，“旋柳山庄十分珍视旋柳剑，不会轻易示人，为何？”
　　王梓峡，峰惑道的掌门，为人随和稳重，毕竟到了古稀之年，头发不在乌黑，而是偏灰多一点。
　　“王道长请坐，”张迁凝招呼着他坐下，“我想大家都知道旋柳剑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可是大家知道的只是一个部分。”
　　“旋柳剑是毕庄祖上以上等玄铁为材料，于灵气最盛的天山顶峰露天镂空炉中，经过七七四十九天锻造而成的。剑身富有灵气，挑人、认主是它的特征。”柳任仁解释道。
　　“挑人？”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岑蓉。她站在门口面对柳任仁，挑衅的说道。“请问柳大侠，此剑如何挑人？难道一把剑还分善恶不成？”她缓缓的走向擂台。
　　“善恶衡量万物的基本，剑也不例外。”看见岑蓉，台上的柳任仁和坐在主桌的林纤雯眼里同时闪过一丝惊愕，但似乎没有人发现这个细节，包括雅絮在内。
　　“你！难道你说我是恶人吗？”下了台的李裘狠狠的吼道。
　　“也不一定。如果是遇到有缘人的话，它自然会变得很听话，只能说阁下与它无缘。”
　　李裘鄙夷的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一把剑而已，这么多讲究。擂台？柳大侠这是何意？”岑蓉在擂台右侧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我知道江湖上很多人想拥有这把剑，在下现在是这把剑的主人，想借此机会给大家一个接触旋柳剑的机会。旋柳剑是毕庄镇庄之宝，庄主信物，旋柳剑是毕庄镇庄之宝，庄主信物，从不外传，易主的秘密也从未公布过。但是今天，如果有人能拔开这把剑，又能打的过在下的话，在下将义无反顾将旋柳剑易主于他！”说罢，柳任仁将剑重新插进剑鞘里。
　　“柳大侠，哦，不！是柳庄主才对。”岑蓉带有讥讽的口气说道。“镇庄之宝也舍得？你不怕庄主的威严扫地吗？”
　　“束门主此言差矣，江湖上各帮各派都有自己的秘密，旋柳山庄的秘密就是旋柳剑的秘密，而旋柳剑的秘密则是江湖上最在意的秘密，解开这个秘密，大家将不再有心结。”
　　“哦？柳庄主当真这么大方？”
　　“柳某只是想为旋柳剑寻觅一个更适合的主人而已。”
　　“如果没找到，又如何？”
　　“在下只好继续继承组训，等待下一任庄主的出现。”这个谦虚的警告挑动了岑蓉的神经，他在和她对持，她只是微微一笑，因为她感觉到了她的气息。
　　“机会难得，我先来！”一个手持折扇的男子冲到台上，从柳任仁手中接过旋柳剑，定气使力，一次两次都是徒劳。
　　“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来！”
　　“走吧你！不行还逞强，我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尝试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人能拔得出它，柳任仁耐心的看着一个个失落的脸庞。余光扫过前桌，岑蓉已经不见踪影，雅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