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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七年后故人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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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出去大概二十多分钟后,高万寻先把车内的冷气调低了一度,褚北见状淡淡说了声:“没事”。
高万寻没有接话,只专注的当个司机。
这时褚北却扭头看向了身侧的高万寻,眼神平静,被人冷不防一直看着的高总,最终溃败,从前方路口处拐下高速后开了金口:“你别这样看着我。”他说话时带着点笑意,又恢复了高总一贯的让人如沐春风感。
“你都知道?”
指的是今天王新野突然发难的事情。
高万寻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转而把问题抛回了褚北:“感觉好些了吗?”
褚北想笑,但努力挤了半天,也实在是没能给高总挤出个,老子看起来像有事吗?的无所谓笑容。
别人怎么说他都好,但万不该,不该在他姐的订婚宴上,拿他当枪使,矛头还直指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人的恶意,实在难以被原谅。
沉默良久后,褚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好。
见他如此,高万寻接着道:“我把乐安留那了,给了她两天假。”
这是要让褚北放心,让他此刻离开不要带有任何愧疚心理,与其留在那,还不如及时撤身,把战场留给“可爱的战士们”。
此刻会场中的士兵蒋似是感应到了来自高扒皮的使命召唤,于百忙之中还不忘瞄着北方,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
“我下周比较忙,你有空的话,可以来照看一下七公主它们。”
听见这个蹩脚的理由,想着高总也实在是没话找话了,真是为难一向金口难开的高总。
“我真没事。”褚北无奈的笑了笑,一直绷着的面皮总算是松懈下来了。
何谓七公主?
这是一群神奇的生物,各个膘肥体壮,常年混迹在B市别墅区,虽是野猫,但生活质量丝毫不逊色于家养波斯猫待遇。
褚北犹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这帮公主时的情景。
那会正好是蒋乐安第一次带褚北去见高万寻。
许是有外人入侵?平常难见尊荣的贵猫们,矜持的从草丛,房梁上跃出,而后,大尾巴一卷,坐定,望着这俩不速之客。
这下可给蒋乐安稀奇坏了,忙给褚北介绍起来,褚北以为是家猫,便问了个常规问题,它们叫什么?
谁给流浪猫起名字?
“你猜猜?”
蒋乐安自己接不上话,就把问题重新抛给褚北,这个臭毛病也不知道是得了哪个龟毛的真传。
“小胖……”褚北实在不能无视,其中有只悠悠然从他们面前溜达过去的橘猫,那马上就要与大地亲密接触的肚子,但子还没出声,那胖橘一个眼刀飞了过来,直接把这个特别不友善的入侵者钉在原地。
褚北安静闭嘴,点数一遍视野范围内的大橘,十分心领神会的说道:“七个,那一定是可爱的小矮人了。”
转头,刚想夸夸蒋乐安这个白雪公主时。
蒋公主却笑着转身,立刻福至心灵的拿指尖虚空一点褚北,两眼一弯,笑眯眯回应道:“小北,要不怎么说高总点名要你呢,你真是太有见地了。”
随即转身,朝着橘猫党们,大手一挥,指点江山:“没错,它们就叫七,公,主!”
“……”
当惯皇帝们的大橘,此刻竟然被人贬低身份,成了个雌雄莫辨的公主?
遂扭着丰腴的臀部,一脸不屑的跳着跑开了。
褚北算是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忽悠来的了,瞬间想溜。
想到这些,褚北笑了一下,高万寻扭头看了他一眼。
“行,下周我抽空过去。”语调听着还挺轻快。
高万寻心里想,可算是恢复如常了。
*****
进了二环,高万寻把褚北在学校附近放下,直到看着他进了研究所,自己点了根烟,抽了一会,给蒋乐安去了个电话。
电话不一会就被接通,高万寻张口刚想说话,突然咳了一下。
“高总?”电话那头蒋乐安试探着问了一声。
“嗯”
“你又抽烟了?”
“说正事”
这人一遇到急难事,或心情不好时,就会抽烟。
那边的蒋乐安朝江夏撇撇嘴,表示这人简直无药可救了:“行行行,蒋大兵向首长汇报,一切正常。”
那边声量突然小了点,就听蒋乐安咬耳朵似的,又汇报道:“王家那事,也在进行中了”。
高万寻顿了顿,回她:“事情办稳妥些,办完早点回。”
突然,听筒中的音量又提高了几度,传来蒋乐安大咧咧的喊声:“我要加奶盖的!”
一听就知道她刚才肯定借口吵着要喝奶茶的功夫,把江夏支走了。
高万寻挂了电话。
那边江夏看着蒋乐安对着电话喊:“喂,喂喂喂喂喂,人呢?”江夏用眼神询问她是谁?蒋乐安朝她咬耳朵:“高…”
同时拿起手机,放眼前一看,人早给挂了,原地气成个闷葫芦。
咬着吸管恶狠狠的接道:“大,尾,巴,狼!”
江夏一听就知道是谁了,敲了一下蒋乐安的黄毛脑袋,心情颇好的转身走了。
成年人消磨不开心的方式好像也没什么新奇的,落在江夏跟蒋乐安两个毫无创意的人身上,就是花钱,花钱,再花钱。
两个人像是撬了资本主义金库似的,仿佛刷掉的不是自己的钱一样,往后两天先是睡到自然醒,然后去逛商场。
江夏给自己跟蒋乐安一人买了一条血贵血贵的那种只有很隆重的场合才会穿的晚礼服。
然后蒋乐安带着江夏去吃了一顿,她俩今生如无特殊情况,绝对不会二刷的日料。
吃饱喝足后,两人大龄儿童手挽着手又去泡温泉了。
最后,日暮西斜,刷爆信用卡的两只,此刻正坐在MZ造型中,准备将人生“从头再来”。
也是直到这会,江夏才把手机掏出来,蒋乐安在托尼老师的魔爪下,扒拉出自己的黄毛脑袋,嘘着江夏的脸色,所幸,还不错。
手机上显示未接来电有4个,其中有一个是陌生号码,江夏先把前2个业务上的电话回完,然后跟卫淇汇报了一声,半个小时就过去了,转头一看蒋乐安不知道跑哪去了,正瞄着,一位托尼老师上前,解释道:“安安姐去做头皮养护了。”
安安姐?挺好,果然不出半个小时,这女人已经成功打入敌营。
江夏在托尼老师一顿天女散花的操作下,决定给自己烫个大波浪,再染个烟灰白。
等发卷上了头,江夏一看时间,差不多到晚上八点多了,想着褚北这会应该已经回到宿舍了,于是给他去了个电话。
第一个没打通,江夏停顿了几分钟后,又拨了过去。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后,被接通,江夏还没张口,就听一个弱弱的男声传来:“那个,江姐姐好,我是钟霜,是褚北的同学,他刚才被导师叫去办公室了,手机忘记拿了……”
“哦好的,谢谢你,那等他一会回来,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吧”
“好的好的”
江夏收了线,正准备闭目养会神,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个陌生号码,但江夏看着眼熟。
想了一秒,突然醒悟到,这个号码白天有个未接,江夏刚才以为是骚扰电话没有理会,现在重新又拨了过来,想必有什么事,于是接起。
“喂,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边静了一秒,可能没想到,这回是秒接,但很快就回到:“请问是李江夏的电话吗?”
一般工作上的人只知道她叫江夏,知道她本姓的人不多,江夏警惕道:“您是哪位?”
“我叫周桪”有那么一瞬,江夏的脑袋是空白的,随即恢复理智后,江夏礼貌但毫无温度的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周桪见江夏是这个反应,有一瞬的落寞,他自己声音热情也降了一度的解释道:“我是褚北以前的高中同学,昨天十分巧合的参加了您的订婚宴,突然看到褚北了,但那会会场比较乱,等我找出去时,他已经走了。”
周桪停了一下,想等江夏的反应,但等了两秒后,发现对方毫无反应,又怕对方挂电话,于是自己赶紧接口道:“您方便把小北的联系方式发我一下吗?”
那边静了几秒,“周桪,我希望你别再打这个电话了,也不要去试图联系小北。”
周桪有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没出声,江夏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后,顿了顿,加了句解释:“小北现在过的很好,他与过去已经一刀两断了,如果你真的希望小北好,就不要再用过去打扰现在的他。”
周桪把这几句话在唇齿间反复碾压,最终说了声:“打扰了。”
江夏随即挂断了电话。
周桪听着听筒中传出的嘟嘟嘟……声,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过去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夜凉如水。
周桪那颗在突然听闻褚北名姓时滚烫炙热的心,随着这沉沉夜色,一点,一点的,坠了下去。
原来我拼命想找回的过去,到了你这,却是不愿再提及的过去。
*****
做完头发后,江夏跟蒋乐安道别,在回酒店的路上,小北把电话拨了回来,“姐?”
“小北,休息了吗?”
“还没,刚回来。刚才孙教授叫我去给师姐补充一下实验步骤,准备投刊。”
江夏不太了解这些,语气关心的问他:“这么晚了,吃饭没?”
姐弟俩囫囵的聊了些家常,就听那边听筒中,传来开锁的声音,小北问道:“姐,你到酒店了?”
江夏随手关好门,一手把提的东西连同自己一股脑摔进床里,一手将电话开成免提,双目放空的盯着天花板,茫然的应了声:“嗯”。
褚北听出她语气中的疲惫,便道:“你安全到了就好,赶紧休息吧。”
江夏仿佛只一瞬便回过血来,随即语调轻松的应了声:“好的”
就在褚北准备挂断前,江夏突然开口:“小北,你……”
江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顿住了。
“怎么了姐?”
“嗯,其实也没什么,就今天有个自称是你以前同学的人,给我打了个电话,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江夏说完,顺势从床上坐起。
跃了几步,来到酒店的穿衣镜前,手指卷着自己新烫的大波浪,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终于想起来似的嘀咕道:“他说他叫周桪,我已经明确跟他说了,不要再打来电话。”
电话那边一下安静了。
江夏以为酒店信号不好,喂喂了两声,嘴里咦了一声,往窗边走去。
“小北?小北你在听吗?喂,小北,听的到吗?喂,喂…”
就在江夏准备挂了电话,再次回拨时,那边小北突然开口:“哦姐,我在,刚才钟霜让我给他看一下实验数据…”
“这样啊……”
江夏从褚北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端倪,但她没多想,“哦好,那你们弄完课业,就早点休息吧。”
“姐,晚安。”
“晚安,晚安,你姐我今天新烫了一个大波浪,等明天杀回去,给你看看。”
“好”
褚北收了电话,一拉开门房,就跟钟霜来了个大眼瞪小眼的深情对视。
钟霜被他看的莫名,端着脸盆,趿着拖鞋,畏畏缩缩的进了屋。
钟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短暂的对视中,他瞧见褚北的眼眶好像…红了。
但褚北随即与他错身而过,出了宿舍门。
眼花了吧,这快2年的相处中,钟霜直觉小北不是一个能把情绪外露的人。
小北哭了?不能吧?
绝对不能!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钟霜盯着小北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摇了摇头复又进屋了。
*****
褚北漫无目的地上到十一楼,推开过道的门。
全楼中,只有这扇门年久失修,可以推开。
这还是小北无意中发现的,他没与谁说过,此刻便自己一个人,进来,随意找了个空地坐下。
夜风习习,轻轻一吹,温柔的像场醒不来的梦。
梦里的人,错信过,只这一瞬便是一生。
可现实是,人这一生啊,会做很多个梦,也会错信很多,然后终于有一天,错的太多了,错到万劫不复时,人就清醒了。
醒过来的人,从此后,就不再做梦了。
今年,今年应是第七个年头了吧。褚北在心里不住的想。
七年了,七年来,周桪终于想起,来问问他了。
褚北坐在满天繁星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就那么定定的注视着前方,慢慢的环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虽然六月了,但这风吹久了,还是有些冷。
像那些支离破碎的曾经,像那尾寻不回的断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