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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少年心事两闲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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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涯,没别的优点,就是时间过的非常快,时间一晃,就到周天了。周桪他们准高三生的暑期集训,也是采用上六休一制,这唯一的一天,别人可以在家睡大觉,但周桪不行,因为他报了托福班,每周还得早起赶课。
今天也不例外,但今天稍稍有些不同的是,课只上了半天,因为他们补习班的杨老师家中,突发急事,下午的课,临时取消了。
这会才将将,上午十点多,周桪一看时间还早,原本想叫张卿出来打游戏,但张卿秒回,母上大人在家盘查近期学习情况,下臣危矣,恐……
话还没说完就点了发送,恐怕张卿这会情势危急,周桪低头笑着回他道,愿主保佑你。
收了电话,周桪突然想到前几天他妈跟他说,他那个表妹要来,虽然心里不太情愿这个人来家里,但本着来人就是客的礼节,周桪认为自己作为主人,也应当为客人准备点见面的小礼品,这样想着,就准备搭11路公交往书店走。
谁知周桪刚转个弯,准备去公交站台时,从远处瞄见两个身影,朝着他这边走来,周桪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等自己意识到什么时,身体已经非常自觉的退到公交站台的角落里了,周桪直觉自己应该上去打个招呼,但还没组织好语言,28路公交车就先来了,周桪看到褚北跟李江夏两个人,说着笑着,上了那辆公交车,鬼使神差的,周桪一个箭步,也在公车马上要关门前,跳上了车。
大周末,又加上这辆车小站点很多,车上十分拥挤,周桪原本上车站在最前头,几站人上人下后,被不自觉的让到车厢中段了。
随着车体开动,摇摇晃晃间,摇晃到了褚北的身后,褚北正在跟李江夏说着什么,见李江夏看向他的目光停了一下,在看他身后,褚北挺诧异,一个转身,正好与周桪目光对上。
周桪个比褚北高些,周桪目光下移看着褚北,褚北稍稍目光上移,看了一眼周桪,“哎,是你?”褚北先笑了。
两人贴的很近,近到这次,周桪可以完完本本,仔仔细细的看褚北,周桪也朝他笑着点了一下头。
“你俩,认识?”李江夏十分不理解的发声。
“姐,这哥们就我上次跟你说的,在学校里,帮我们打崔涛那人。”
李江夏颇为吃惊的看了一眼周桪。周桪目光一停,想起那天见褚北的第一眼时,他就是来给这个女孩送东西的。
原来是姐姐吗?周桪手机突然滴滴的响了两声,他抱歉的看了一眼李江夏,拿起手机一看,是张卿给他的回复,你上回说的人,问着没?
周桪直觉此人,大有做娱记的潜能,身在火海,心还不忘关注花海。遂心情十分明朗的回他,“问到了”。
那边秒回,“谁谁谁???”
周桪望了一眼李江夏,把手机收回,“你是文科班的吗?”
“对,就在你们班隔壁。”
那会估计有点重理轻文的意思,理科班分了个三六九等,从(1)班到(17)班不一而足,但全年级文科班就一个班,不过此班异常拥挤,听说常年上课,有学生坐在过道里,别的班都是二十起步,三十打住,唯独这文科班大有上不封顶但我,嘿,就不单独开班的架势。
周桪朝她礼节性的笑了笑,李江夏倒是不认生,“你,是叫周桪吧?”
周桪不明所以,“嗯,你叫?”
“李江夏”李江夏介绍完自己连带着一指褚北,“这我弟,叫褚北,上次,谢谢你啊!”
“小事”话是回李江夏的,眼瞄着褚北。
下一站报了站点,褚北拿肩膀一捣他姐,“哦,我们要下车了,再见啊!”
周桪抬头看了一眼站点,也不知道这站是干什么的,自己一点头,对他俩板正的说,“嗯,我也下车。”
李江夏莫名的看了一眼周桪,认为这个事迹,可以在她朋友徐冉的笔记本中多记录一条,周桪,持家?
持家的周桪,莫名其妙的跟着李江夏他们到了一处大卖场当中,这里是H市有名的批发市场,可惜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周桪打小就没这个意识。
只好硬着头皮跟李江夏他们进了市场。
一进市场,李江夏就活泛的像换了个人似的,东挑西拣,跟人开始讨价还价了,周桪着实有点吃惊,褚北瞧见了,笑着应道:“你别看她平时文文静静的,其实我姐可强悍了。”周桪递了个愿闻其详的眼神给他。
褚北也不藏着,“我妈特别忙,自我记事以来,就不常见她在家”褚北一摊手,眼神投到不远处正在挑选彩椒的李江夏身上,“她不像我姐,倒像是我妈了。”褚北调皮的朝着周桪比了个耶,说道:“其实就比我大2岁。”
褚北在笑,但周桪莫名从他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相依为命的苦涩来,也许这情形跟他自己的家庭也有些相似。
那边李江夏提溜了一袋彩椒过来,问周桪:“你要买什么?”
周桪支支吾吾半天,回她:“买些家常菜吧。”
家常菜?李江夏心想,这词有点宏大啊。
于是很自来熟的帮周桪挑选了几样新鲜又便宜的蔬菜。三个人在卖场里来回转,周桪没话找话说道:“你是高一生?”
褚北朝他一点头,“等你们暑期补习完,我们就开学了。”
周桪笑笑,脑子有些宕机,依然在仅剩的词汇量中寻找突破口。
他自己没先找着台阶,褚北给他递了一个,“我们刚才还以为……”可惜只搭了一半,施工方就先被李总管叫走了。
这市场太鼎沸了,周桪没再找着机会单独跟褚北说说话。
不一会,三个人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菜,从市场里转悠出来了。
李江夏从周桪手里接过几个塑料袋,十分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三个人继续往车站走,周桪突然很突兀的开口道:“你刚才说……”
李江夏转头看周桪,褚北看着他姐笑道:“我跟我姐刚才还在议论,感觉有人跟着我们,没想到,碰见了你。”
李江夏对褚北说:“看来是错觉。”
褚北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两个马大哈说的无心,但被有心的周桪听了进去。周桪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片段就是侧卧在地,捂着肚子但眼神狠厉的崔涛。
“你们怎么买这么多?”
李江夏刚想打个圆场,褚北就先不过脑的回他:“哦,我爸说是要来吃晚饭,他难得来一次,这不就多做点,让我妈也开心开心。”
李江夏拿手肘捅了捅褚北,褚北无所谓的朝着周桪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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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周桪夹着一本书,提溜着几袋蔫巴的菜回了家,家里的保姆秦妈给他开的门,门一开,周桪高举几袋菜,笑着把塑料袋往秦妈手里挂,嘴上哼着歌,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
周桪拐了几步走到饭厅,身后秦妈喊他,“先洗手,先洗手。”
周桪头也没回的朝她摆手,一抬头正对上,此时餐桌上的两个人。
他爸和他妈。
周桪哼着歌的嘴一下紧闭,人也从歪歪斜斜的状态中,扭正过来,颇有点走正步的,迈进了饭厅中。
“拿的什么?”他妈陈平沅先开了口。
周桪把夹在腋下的书,抽出,恭敬的摆在了桌面上,回道:“给悦笙带的书。”
他爸周临川撇了一眼书名,《追风筝的人》,没什么表示,只抬手示意他坐下吃饭。
周桪点了下头,刚迈脚,感觉不对,又赶忙去厨房把手洗了。
“他怎么回来了?”趁洗手,周桪小声跟秦妈嘀咕。
秦妈没回他,拿了个擦手巾给他,示意他洗完,赶紧坐回去。
周桪十分不情愿的把十个指头全部都擦了一遍,毕恭毕敬的坐回了饭厅,刚上桌,他爸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红烧排骨。
周桪忙端碗去接,一顿饭吃的,惴惴不安。周桪一直觉得他爸不像是个父亲,倒像是个定期来体察民情的领导,今晚是有幸莅临到了他家,而他这个儿子,在晚饭后,也例行像汇报工作一样,跟周主任,简短的汇报了一下自己近期的思想动态和学习情况。
聊了几句,周桪跟他妈小声说,“我进屋写作业去了。”
他妈端庄的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小口茶,点了点头。
周桪回屋,先前那点欣喜感荡然无存,他把门小心翼翼的关上,而后仰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今早褚北对他说的话,他说,他爸要来吃饭,得好好做一桌,这样他妈也开心,周桪想,此时,小北应该是十分开心的吧,跟家里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美味而家常的食物,一家人有说有笑的,相互给对方夹着菜,讲些最近见到的,听到的……
周桪想着想着,拽了书桌上一本书过来,盖在了自己脸上。
*****
周桪的猜想有几分现实根据,可惜也就只有那么几分。
褚北一家挤坐在一张小方桌上,他妈褚琴颇为抱歉的看了他爸李锦襄一眼,后者则笑着招呼大家挨着坐坐。
李江夏从厨房中端出一大瓷盆莲藕排骨汤,盛的太满,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后,赶紧揪住两个耳朵尖,褚琴笑着打趣的拍了她一下。
四个人坐定,褚琴双手撑在腿上,像是掌心有汗似的,磨了磨,大家都静了一下,目光不约而同的汇聚到褚琴脸上。
看的褚琴更尴尬了,她拢了拢自己并没有一丝凌乱的鬓角碎发,褚北这才注意到,他妈今天还化了妆,褚北自打出生以来,就很少见过他妈化妆,现在这样一看,颇有些港台女明星的味道,怪不得,邻里亲戚都夸他妈长的好看,说他长的也随他妈,可就可惜了,有些男生女相,如果这幅面容长在他姐李江夏脸上的话,那又是多了个美人胚子。
小的时候,他听别人这样嚼舌根时,也问过他姐,他姐当时给他的回复,竟是十分坦然,他姐说,长在自己脸上,要照镜自揽才看的到,但人总不能时时刻刻的揽镜自照,人得生活,就像他妈一样,得不停的外出工作,所以有这闲时间,还不如做点正经事,然后他姐话锋一转,颇有些促狭的捏着小北奶呼呼的小脸蛋说,男孩子就不一样啊,男孩子不用太在意自己的长相,随心就好。
也就是随心这个词,伴随着褚北抵消了来自少年时的许多恶意。
思绪回拢,李江夏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了踢褚北,褚北茫茫然的跟其他三人一起碰了个杯,心想,庆祝什么呢?
他妈随即帮他做了回答。
褚琴豪爽万千的喝了好大一口啤酒,引得李锦襄要去抢她杯子,褚琴避了他一下,把一杯啤酒干完,大家重又默不作声的看着她,褚琴挨个在每个人脸上,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突然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激的,她笑中带着几星晶莹的泪光,旁边的李锦襄把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了掌心里。
“兜兜转转的,我们一家终于重新坐在了一起。”褚琴感慨万千道。
“妈……”李江夏叫了她一声,没在说下去。
“妈妈开心,特别,特别开心。”褚琴摸了一下李江夏的脸,把散在她颊边的一缕头发别在了耳后,又把目光聚焦到褚北脸上,褚琴伸手在他头顶揉了几下。
褚琴轻轻道,那声音轻的,像一尾抚过褚北耳边的白羽,温柔缱绻,但褚北知道那份温柔不是对他们姐弟俩说的,那是他妈对她前夫李锦襄说的,她说:“我们一家人像这样,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一锤定音,敲的褚北有一瞬的怔愣,李江夏倒是没什么表情,还给褚北盛了一碗汤。
饭后,姐弟俩去洗碗,他家住的这楼是那种旧式单身楼,房间里没有厨房和卫生间,褚北帮李江夏把碗拿到水房,他姐在里边洗,他就在跟前,边递脏的,边接洗净的。
“他俩……这是要,复婚吗?”褚北诧异的问李江夏。
李江夏把水龙头开的很大,水声哗哗的响,褚北帮她关小了一些,“虽然是公共用水,也请节约用水,李江夏同志。”
李同志充耳不闻,继续去冲洗泡沫,水倒是没在拧那么大。
“你觉得,不妥?”褚北又问。
这回李江夏不以水声来回复他了,“说到底,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觉得或不觉得,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
李江夏以问句结尾,但完全没有询问褚北的意思,自己把碗冲洗净了,跟着褚北一起抱回了家。
俩人刚一进屋,面前的俩人赶紧把抱着对方的手臂分开了,褚琴有些难为情的坐到了沙发一侧,李锦襄则讪讪的想上前给褚北搭把手,褚北避开了,径自把碗碟放进了橱柜中。
夏季,天黑的晚,褚北闷闷的说了声,我出去玩会,就跑了,李江夏也赶忙回自己的小屋,把门带上了。
褚琴招呼站在门廊边的李锦襄看电视,四个人,重又各自复位,各想各的心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