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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星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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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鸢微微蹙眉道:“严星阑不是严家千金吗?”
“她的确是严家的千金,不过她又不是严家的亲生女儿。”沈湘道,“据说这位严小姐曾经做的事可并不光彩。”
萧鸢顿了一下,没有开口接她的话。
沈湘叹息道:“这可是严家公开的秘密。严星阑原本是月湖楼的人。直白些说,她只是个青楼女子而已。”
月湖楼……萧鸢对此毫无印象,这名字听起来倒不像什么风月之地,反而颇像茶楼酒馆的招牌。
看到沈湘脸上的神情并不是很和善,萧鸢道:“我想,为谋求生计,只要不偷不抢,不做恶事,也不足以让人鄙夷。”
沈湘道:“我知道,姐姐。可是,一个姑娘,怎能贱卖自己的清白?”
“也许我说的并不对吧……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无论我多需要钱财,哪怕我去卖青菜,我也不会去卖自己啊……”
萧鸢叹了口气:“想必做这种事也有说不出的苦衷。既然我们都不了解,还是不要随意就议论吧。”
“可严家……为何要找一个风月女子做养女?”
沈湘说起这件事情来,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据说是因为严氏的独子在月湖阁结识了严星阑,一夜云雨,便对这位姑娘顿生爱意。这件事渐渐被人知晓后,沦为了各大家族茶余饭后的笑谈。严氏无奈,只能将严星阑收为养女,对外则称严星阑是严家失散多年的女儿咯。”
“这位严公子毕竟也是严氏未来的主人,若是放任这样下去,严氏迟早会被人诋毁得无处遁形。”
萧鸢对沈湘的言无不尽生出一丝感动来,道:“那沈夫人又怎会让沈大公子与严小姐成婚?”
沈湘听到这话,反而有些惊奇,有些迟疑道:“严星阑……不是大哥执意要娶的吗?姐姐……是从哪里听说的这句话?”
萧鸢对沈家的议论却直接和沈家小姐产生了分歧,空气顿时有些凝固。过了一小会儿,萧鸢才整理心绪,道:“那日沈二公子与家姐攀谈时,无意听到,许是我听错了。”
沈湘立刻摆手道:“不可能不可能,二哥怎么会骗人呢?”
可迟疑了片刻,却又喃喃道:“可是……母亲说的……也不会有错啊……”
沈湘细细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显得有些着急:“姐姐,我不可以和你乱说的!毕竟……我也不是很清楚啊……”
见沈湘一副自我怀疑的模样,萧鸢礼貌道:“沈湘小姐说笑了,那日我也是随意听闻,沈湘小姐可别再怀疑自己了。”
沈湘低下头,将头枕在胳膊上,手指摩擦着衣袖,似是有些委屈地低声道:“父亲……母亲……大哥……都最喜欢骗我了……只有二哥会对我好……”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声,道:“湘儿,今日怎这般早就开店?”
沈湘听到这个声音,立刻扫去方才的失落,几乎是一跃而起,兴奋地向门边跑去:“二哥!你怎么来了?”
沈湘的二哥不就是沈沂吗?萧鸢回过头,只见沈沂正站在客栈门前,一身白衣,好不端庄儒雅。
沈沂看着向自己跑来的沈湘,笑着张开双臂道:“如何?店开的还顺利吗?我想若是店里有什么应付不过来的,我也好来帮帮忙。”
沈湘一把扑到沈沂怀里,笑道:“二哥的心意湘儿就领啦!不过,现在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刚刚我还招待了一位漂亮姐姐。萧鸢姐姐,这就是我二哥!”
萧鸢正好从桌旁站起,走到门边,想起了沈湘方才一口一句的“嫂夫人”,怕她再当着沈沂的面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可是直接离开又未免不太合适,于是还是行礼道:“沈沂公子。”
沈沂并不知道萧鸢在想什么,回礼道:“萧姑娘,如何识得沈某?”
萧鸢道:“家姐昨日曾与沈沂公子攀谈,对沈沂公子的言谈举止很是倾慕,回去与我提及一二。”
沈沂道:“哪里,萧鸢姑娘谬赞。方才沈某便看出萧鸢姑娘与萧桐姑娘面容有几分相似,想必萧夫人也定长相非凡。”
萧鸢瞥了一眼沈湘,沈湘的神情已经越来越不一样了,眼看就即将要开口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道:“沈沂公子,我还有急事,不便久留。改日定和家姐一同与公子一叙。”
沈沂微微躬身道:“再会。”
萧鸢又转头向沈湘颔首,努力使自己走的不失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家客店。
沈湘叹了口气,漂亮的眼眸有些失望。
沈沂察觉到了,道:“怎么了,舍不得萧鸢姑娘?”
沈湘有些闷闷地低下头,小声道:“嗯。”
沈沂笑了笑:“人生何处不相逢,湘儿,可莫要再闹情绪了。”
沈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顿时亮了亮,扯了扯沈沂道:“二哥,你觉得萧鸢姐姐怎么样啊?”
沈沂思索片刻,微笑道:“方才时间太短,我连萧鸢姑娘的容貌都未曾看清。况且,萧鸢姑娘似乎并不想与我多言。”
沈湘有些不快的撅嘴道:“哪里有,二哥你不许乱说!萧鸢姐姐只是太不好意思了,哪是不想睬你。”
沈沂摇头道:“湘儿,这话我们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当面和萧鸢姑娘提及,也许萧鸢姑娘已有婚配。”
沈湘立刻道:“二哥,我都帮你问过了,萧鸢姐姐可是尚未婚嫁。”
沈沂有些无奈,笑着道:“湘儿,不要说我了。若是你哪天遇到了心仪的男子,我可也要风风光光用十里红妆送你出嫁。”
沈湘却拒绝道:“若是我有一天遇到了一位心仪的公子,我就和他开一家像这里一样的客店,过一辈子。”
沈沂却道:“我沈家的姑娘,哪能受了委屈?”
沈湘却开心的笑道:“当然不可以了。但是,若是那个公子长得足够俊美,那……也不是不行啊。”
“不过……我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二哥长得更好看的人啦!”
……
萧鸢此时走在街道上,只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有些荒唐:自己莫名其妙被沈氏的千金叫进了一家客店,喝了一碗粥又喝了一杯茶,还差点被撮合了一桩亲事。
现在想来,萧鸢还有些后怕。
不过,严星阑身份成谜,这让萧鸢难以释怀。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名叫严星阑的女子和银凤观被灭门的事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和那个配着“凤栖梧桐”玉佩的萧家养女阿芩也有着说不出的联系。
但归根结底,这一切看似有道理的话也不过都是直觉猜测罢了,若是贸然把事情闹大,反而得不偿失,又暴露自己;可现在即使想暗中观察,也碍于局外人的身份,束手束脚,实在难办。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沈家的人,可现在居然闹出了更大的分歧,甚至两人听到的传言版本都不一样,让萧鸢很是介意。
况且就为了这一点信息,萧鸢还险些赔上了自己的姻缘。
就这样一边想着,萧鸢已经走到了酒肆门前,推开大门,浓郁的酒香暂时让萧鸢心头的不解和不快散去了。
即便与沈氏兄妹攀谈了有一段时间,可现在天色依旧很早,街道上只有零零散散出来纳凉闲逛的人们,更没有人来买酒。
酒肆每日来客最多的时间还没有到,萧鸢舒了长长的一口气,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台子后,细细想想,确定的确是闲来无事,便拿出账本,清算着这月酒肆的收入。
酒肆的收入很可观,也正如褚玉烟所说,这酒肆已经比她的医馆还要火热了。恐怕单单是靠这家酒肆,萧鸢便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了。
萧鸢熟练地用算珠算着每一笔帐,珠子噼里啪啦的碰撞声平淡但不枯燥,萧鸢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商人般的生活,听惯了,便也没那么刺耳了。
现在,萧鸢的心才算是真正的静了下来,细细想来,沈湘今日与自己的对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若是自己真的以沈夫人的身份嫁入沈家,届时,无论是严星阑本人的身世还是沈氏和严氏联姻的原因,自己调查起来定会不知比现在方便多少倍。
但若是这只是沈严两家的事,和银凤观与萧家没有半点关系,哪怕自己有多行侠仗义,旁人家的事,也不会横叉一脚,这样一来,自己倘若再想调查灭门之事,又不像现在这般便利。
直白些说,这不过就是一场赌注,赌赢了,便能顺水推舟,报灭门之仇,这自然是最大快人心的结果;可若是赌输了,自己就彻底沦为了一个普通女子,甚至是一辈子被称作“沈夫人”的沈家人。
自己到底该不该下注……
想着想着,萧鸢拨算盘的手也变得有些心不在焉,手和眼的配合也一时有些错乱。直到发现算盘上的数字有些奇怪,萧鸢这才收回飘荡的思绪,将账本和算盘细细对照,却发现自己竟然看串了行,将一笔账记了两次。
发现自己这么低级的错误,萧鸢自嘲的笑笑,现在自己的心绪的确不是那么明朗,再继续清算恐怕还会继续出错。
一心二用,谁都做不到平均摊开一半一半。
萧鸢将算盘上的算珠都归回原位,把算盘放到了一边,整理好账本,抹平封皮的褶皱,整整齐齐地放入抽屉中,自己则微微闭目,静心凝神,灵力在自己体内缓缓流动,还携带着一丝暖意。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萧鸢才感觉到那股烦乱的心绪渐渐平息下来。此时,店里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来客人了。
不同品种的酒都被摆在一排排架子上,客人来了,挑选自己想要的口味便好。架子上有大的酒坛,也有小的酒壶,每个坛子或小壶上都用细线拴着一个小纸片,上面写着酒的品种和价格。挑选好之后,到台子前把钱交给萧鸢就好。
这时,外面走来一位公子,虽然穿着一件一尘不染的灰色轻袍,但眉目间却似乎染了些风尘,步履匆忙,似乎是赶着做什么事。
他的眉眼看上去有些熟悉,可又有一些差别,萧鸢也并不愿过多地思考探究。
那公子一进酒肆便直奔萧鸢,匆匆行了一礼,焦急道:“老板娘,你这里可有什么酒味不是很浓烈的酒?”
萧鸢听完这话一愣,白皙修长的五指拨弄着面纱的一角,道:“公子说笑了,这酒哪有没有气味的。”
那公子看上去似乎是更着急了,连连道:“只要气味稍淡一些就好,您有吗?”
萧鸢走到架子前,拿下一个酒坛,上面写着“秋风落”三个清秀的小楷字:“公子看看这种可合口味?”
那公子对这坛酒根本没有细细研究,什么都没有问,立刻抱起酒坛,向萧鸢道:“真是太感谢了。”
萧鸢点头:“无妨。”
那公子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把酒坛放到一边,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直接递给萧鸢,道:“老板娘,你看这么多银子,够拿几坛酒?”
一锭银子不是小数目,萧鸢道:“三坛,此时的酒价已是最低。”
那公子道:“好,那便帮我再拿两坛。”
萧鸢虽不解这位公子是想干什么,自己从未见过这么慌张的买酒人。但旁人之事,不好多过问,于是又拿了两坛酒递给那公子。
那公子接过酒,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抱着三个酒坛,却仍不忘向萧鸢致意道别。
萧鸢也点了点头,那公子的背影便很快也消失在不远处了。
萧鸢细细回想,那人的眉眼,竟与沈沂的有几分相似,他是……
沈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