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爱》本信

17、再见

　　十二月初，老范得到了一个去省会进修的机会，为期两个月。
　　他觉得这次进修是他升职的前奏，又以为这是我跟陶这见面的结果，因而对我分外感激，搂着我动情地说：“老婆你真好。”
　　我居然打了个冷颤，天哪，他怎么肉麻成这个样子，简直恶心。
　　临走的时候他问我：“你老是丢三落四的，我有点不放心你。要不让三姐回来陪你？”
　　听起来温存而体贴，其实不过是为了安一双眼睛在我旁边——他根本不信我，就像我现在根本不信他。
　　我对他微笑：“也行啊，她回来了我能多出点时间自由活动，不用一天到晚围着均均转。”
　　正话反说总是有着神奇的效果，他果然没再提这回事。
　　我也乐得清静。
　　老范走了，清明又在忙着准备她的婚礼——“你还记得亦舒的《承欢记》吧？简直就是在写我。不同的只是麦承欢没妥协，我妥协了。”清明这么跟我说。——所以我的时间一下子多了出来。
　　我去办了一张休闲年卡，闲暇时候就随意去某个景点逛一阵子，反正是免费。周末则带着均均去各个游乐场和公园疯玩。
　　小朋友玩的很开心。他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我以为他是想老范了，就说再过几个星期就回来。
　　谁知他听了这个答案忽然惆怅起来：“哎，爸爸回来了我们就不能玩儿童乐园的大走马灯了……”
　　我试探他：那我们以后不要爸爸了好不好？
　　他的小黑眼睛转了几转：“那会不会有个新爸爸？我们班苏米米的妈妈就给她找了个新爸爸。”
　　我纳闷：“如果不找呢？”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我：“那就不要爸爸了，反正他老是不陪我玩。”
　　“那如果只是爸爸跟均均过，不要妈妈了呢？”
　　对着小朋友问这种问题显然有点残忍。他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忽然走过来钻进我怀里：“妈妈最好了，均均要妈妈！”
　　竟然带着点哭音，勾得我心里酸酸软软的，像是被人握住心脏狠狠揉搓了一把，如鲠在喉。
　　玩了大半天又累又饿，懒得回家再做，我带着儿子去吃中式快餐。
　　蜜汁鸡翅十分好吃，儿子啃完了一对还要吃，我只得再去取餐台排队给他买，一步三回头，生怕他不小心摔了跌了。
　　取了鸡翅回来没多久我就听到有人叫我：“陶那。”
　　甜丝丝的声音，媚到骨子里的温柔。除了原慧还能是谁？这个城市真小。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微笑：“呵，你也来这儿吃饭？”
　　看了才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浓眉大眼，卷曲的黑发短得几乎贴在头皮上，有着郁郁葱葱的络腮胡子。看不出来年龄，似乎说三十也行，说四十也不差。
　　她对那个男人介绍我：“这是陶那，我中学时的好朋友。”又对我介绍那个男人：“这是张子明医生。”
　　呵，原来她当我是好朋友。
　　我笑。
　　原慧伸手去摸均均的头：“这是你儿子？——你几岁了呀，小朋友？”
　　儿子一直反感别人摸他的头，是以侧过头去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不告诉你。”
　　原慧讪讪地缩回手，“他还蛮有性格呢。”
　　我还是笑：“真不巧，你刚来我们就要走了。均均，把嘴巴擦了我们回家。”
　　其实儿子的鸡翅还有一只没吃完，如果是往常他大概会不舍得走，但是今天他好像感觉得到我的想法，非常乖巧地擦了嘴巴站起来。
　　经过那个什么医生旁边的时候儿子好奇地看了看他，“叔叔，你脸上长草了吗？”
　　我晕。
　　那个大胡子的男人一点也不觉得难堪，他笑呵呵地在均均面前蹲下来，把脸侧给他看：“你要不要摸一下？”
　　均均居然真的伸手去摸他的面颊，摸完了就咯咯地笑：“哎呀，好扎！”
　　他们一大一小笑得无比灿烂。
　　我跟原慧站在那儿却无话可说——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我根本没有正眼看她。
　　我不觉得我跟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也许可以说“今天天气哈哈哈”，可是那种废话说了也不过是浪费口舌，不如沉默。
　　均均体验完了新事物过来跟我往外走。小朋友居然还回头跟大胡子道别：“叔叔再见！”
　　大胡子也笑得开怀：“小朋友再见！”
　　其实哪儿还有什么机会再见，联系起他和均均的不过是原慧和我，而我是宁愿一辈子都不再见到原慧这个女人的。
　　那个大胡子笑起来有一种成年男人罕见的单纯。
　　呵，这个想法让我想笑。
　　能让原慧青眼相加的，估计又是谁的男友或丈夫吧？可能还是哪个小朋友的爸爸呢。只是连出来吃饭都只来这种快餐店，想来这单纯也单纯得有限——至少他还知道计算泡妞成本，这就不算太单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