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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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船在海面上行进，船尾拖出的海浪仿佛一条不知疲倦的银鱼，始终尾随其后。
正值日落，甲板上有人拉起手风琴，一曲《喀秋莎》伴着暮色和海风飘进霄耳朵里。
他刚从餐厅出来，循着乐声走去甲板上。
夕阳将海面照得灿亮，就好像夜里的星星是从海底升起的。他走到栏杆旁望那无际的海洋，心底的海浪也无端地澎湃起来。
海面太过辽阔，因而即使船有了前进方向也会让人感到迷茫与惘然。
他正在远离他的祖国，远离他的亲人、老师和朋友，即便他清楚地知道他有朝一日还会回来，但此时此刻他只是在远离他们。
霄想到婵，他的妹妹。
这些年他常思考婵的转变，但从未想清楚过这回事，只能猜测或许是父亲的去世给她带来太大的打击，又或许更多的是因为他不是个合格的兄长。是他害婵变得冷漠，像他一样。
他曾觉得婵为他设下了一顶玻璃罩，将他罩住，所以他总是摸不到她，总是觉得面对她时呼吸困难。
但现在他远离了那顶罩子，四周突然宽敞得让人心生恐惧，孤独也油然而生。
夕阳西沉，橙红的天空渐渐变暗，夜色降临。
甲板上的灯倏然亮起，霄看将去，恍惚忆起了去年的深秋。
那天夜里吹着风，夜幕中没有月亮，他和妍并肩走在幽微的路灯下。
“我很冷酷，是不是？”他这样问她。
妍好像只是微微笑着，用温柔的语调回答说：“的确，你对谁都很冷酷，小时候我们邀请你过家家你都不同意。”
“对不起，我总是在伤害别人。”包括婵。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人都有自己的过法。”她说完问他，“你怎么会突然找我说这些？很不像你。”
“婵和我说在剧场见到你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和你说说话。”
“她居然会和你提起这回事，我以为她不会太在意别人。”
他没有应这话，过了会儿是妍开口，她在秋风中叹息了一声：“纪霄，你今晚扰乱我了。”
他心底蓦然一惊，转头看妍，妍已经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路灯的光打到她脸上，暖黄的光线使得她的面颊更柔和安静，她低低开口：“我不知道你有多清楚我的心思，但我想你多少是能感觉到一些的。”
“妍……”
“我现在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我喜欢你，中学时你背着我去卫生室那会儿就开始喜欢你。因为你，我在大学时拒绝了很多人的追求，但我们好像就停在了那里。”
“对不起，我其实……”他吞了吞喉结，说不出话。
他其实一直以来都隐隐约约知道，但他同时也知道他不能接受她的喜欢，他什么也不能带给她。
“你不用说，我都明白，你有你的抱负。”妍微笑问他，“你知道吗？我以前甚至想等我长大以后我就拜托娘和爹爹撮合我们，那样的话你一定不会拒绝我，我想和你结婚，觉得你很忙顾不上我也没关系，只要能成为你的妻子我就很开心。但后来我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我应该有我自己的事业和价值，而不是把恋爱当作生活的全部，所以纪霄，以后我们在感情上就是平等的，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喜欢你，就像你本来就不那样喜欢我一样。”
许久他才吐出一个字来：“好。”
“那我们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就很好。
因此那晚他没有问她关于另一朵云的事，他想他也没有资格去问。
“纪诒云，是你吗？”甲板上有人唤回他的思绪，他回头看，见到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
那人见是他，端着红酒杯迎上来：“真是你，还记得我吗？吕千帆。”
两人在昆明时曾是同学，吕千帆为人开朗幽默，绮和复员后，他留在昆明上学，眼下两人交谈几句才发现他们都是要去美国留学的。
“船上有舞会，你怎么在外面待着？”吕千帆问道。
“有些想家。”霄如实回答。
吕千帆闻言朗笑一声：“这才刚出家门多久？以后有的是时间思乡，可别思念成疾。”他一向善于交际，说完劝说霄和他一起回到轮船内，“我们进去打打牌如何？你要是嫌吵，去游泳也行，我刚才路过游泳馆发现那里没什么人。”
霄没有回绝，偏头望了眼深邃辽阔的海面，离开甲板回到船内。
很晚他才回到客舱，没有急着睡觉，而是坐去小桌前点亮那里的灯，抽出信纸写起信来……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一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