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玉》尘夜

57、第五十六章 大战蚁虫

　　古堡内过分的安静，不若光之圣殿的神秘，这是充满压迫的死气的寂静！
　　筑紫汐紧张地跟在北海休身后，手持哈罗毕的那串灵石，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身旁跟着百晓生，后方则是那几名北海休的手下。十刃被她强行留在霍拉弗邸中，百晓生却说什么也不肯一同留下，许是担心北海休的安危吧，所以筑紫汐最终还是答应让他一起跟来了，随队有个医生队伍存活的几率也会大一些。
　　时间是凌晨二点不到些。经过近五个小时的奔驰，他们终于顺利到达了位于克莱德省府的奥诺古堡，阿尔萨维•让•福斯崔侯爵的宅邸。这一所古堡彼时是为了纪念福斯崔祖上对北海皇室护驾有功而赏赐的物品，代表着福斯崔家族的权利与荣耀，可叹谁又能想到昔日忠臣的子嗣会变作企图颠覆王权的逆贼？
　　眼下这整座古堡皆被昏沉的黑暗所笼罩，只有跳动着微弱火焰的烛座发散出忽明忽暗的晕黄光芒。当然，时间是晚了些，但在偌大的古堡内竟然连巡逻的士兵都没有就有些过于奇怪了，不仅如此，当筑紫汐一行沿地图到达福斯崔的卧室时却惊讶地发现那里竟也空无一人，难以形容的怪诞感觉，这整座古堡之内似乎谁也不在！
　　小心行进着的一行人穿过昏暗的走廊转而折入一处所在，迎面逼来的明亮使得众人一时之间都有些迟滞。这是一座高约八米，面积在二百平米左右的宽广厅堂，当然，比起京城和泉的皇殿或是光之圣殿的气魄，这里只能算作微型，然而其布置的华丽程度却让北海休都不禁咋舌。
　　众所周知，棻国是以发展林业为主的国家，而库鲁拉法领却在国内属于比较特殊的存在，缺水加上地质结构的特殊，不仅难以发展林业，其平原上的草质也不适合发展畜牧业，因此当地的人民大多以种植耐干旱经济作物或是通过赴异地经商来维持生活，目前在棻国国内相当有名气的几名大商人几乎有一半都出自当地。表面听起来风光，事实上，除了这极少数的一撮人，当地大部分老百姓的生活水准在国内只能算是下游，故此北海兴在位时曾对当地的赋税一减再减，不过眼下看来，这些减下的民脂民膏应该都流入阿尔萨维的口袋里去了。
　　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却感觉到阵阵沁人的凉意，眼前是一字排开的上等桃心木座椅，每一张都衬着华贵的毛皮，手感极之舒服。散发出不知名香味的火把在两旁的金盆内熊熊燃烧，装点了各色宝石的洁白大理石柱撑起了绘着繁复图案的高顶，攀枝纹的金银挑丝被细巧地掺杂在包裹座椅把手的精致皮革中闪闪发亮，富贵、霸道，光这些已足以看出阿尔萨维侯爵的野心。
　　“有人！”终于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北海休侍从中的一名突然惊叫一声，先一步拦在北海休跟前，随即所有的人呼拉一声团团将筑紫汐三人围在中间。
　　筑紫汐从空隙中望过去，在大厅尽头的高阶上摆放着一张金箔包脚，嵌以各种宝石装饰的华丽座椅，而那张座椅上现在正坐着一个人！
　　猩红色的束腰长外套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白色丝缎衬衫，裤脚乱七八糟地塞在散着鞋带的长靴之内，那人整个地埋在高而深的座椅之中，凌乱打结的花白头发顺着低垂的头颅垂下，遮盖了其大部分的脸庞。
　　“福斯崔侯爵？”第一个认出对方的人是北海休，他试探着唤了对方一声。
　　片刻的沉寂之后，坐在座椅上的福斯崔侯爵突然动了一下，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紧张状态中，但是对方只是缓缓地抬起右手，机械地勾了勾手指，似乎在示意北海休过去。
　　“大胆！”一名有着浅黄头发、使双手剑的年轻剑士怒斥道，“见了陛下还不快些下跪！”
　　然而，福斯崔侯爵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他只是依旧机械地重复着勾手指的动作。
　　“陛下，请允许臣过去看看。”见对方的举止异常，那名隶属于“自由之翼”的年长些的剑士向北海休请示道。在北海休允准后，他便小心地执了一柄一端镶有矛头另一端却是木雕的奇怪图腾的武器戒备地向上方走去，看得出来他应该是一名会使用少许魔法的魔剑客。
　　这种香味……百晓生皱起眉头打量着四周，在脑中竭力搜索着令自己感到在意的奇怪之处。从瑞儿死后开始他就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抓住了什么线索，但是却始终没能自脑中清晰地整理出来。那些奇特的伤痕和瑞儿的死状，八足发狂时的症状……所有的线索都将矛头指向一个地方，可是自己为什么就想不出来呢？应该在某本书上读到过相关的内容……百晓生支着下巴陷入沉思之中。
　　北海休感情复杂地望着身边那名和自己有着相同容貌的男子。自雷欧的调查报告和他的亲身感受所得，面前的男子应该是一名善良而有些怯懦的温厚男性，事实上，从理性的判断来讲他应该早就把百晓生排除在与自己相关的范围之外，然而直觉并不认同理性！从初始的鄙夷，认为不过是三流的行骗者到对自其身上散发出的平和气质的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是嫉妒，接着是在霍拉弗府邸对方袒护自己时矛盾而又茫然失措的感受再至现在的动摇，连北海休自己都已经无法分清对于百晓生，他究竟报持着什么样的感情了，就像此刻！此时此刻，对于面前这名与自己有着相同容貌的男子，他几乎已经将感情的天平倾向了信赖和……尊崇！因为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不，应该是在众人的眼中，这名叫作百晓生的温厚书生看起来不仅沉稳、睿智，甚至在全身散发出王者的威仪来，就是那种平稳而浑然的气度使得那几名“茧”的成员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将除却自己以外的保护重心倾向了百晓生而非筑紫汐，这几乎是一种天生的本能驱使了他们那么做。
　　那名剑士小心地向阿尔萨维侯爵靠近，随着他的步步逼近，侯爵却依旧不动分毫地做着勾手指的动作。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具……一具受了操控的傀儡人偶！
　　“住手！”突来的想法迅速闪过百晓生的脑中，他大吼一声，拨开剑士们的护卫，冲向那名剑士。他终于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所有线索的真正含义，他也终于明白了那些事情的真相！
　　举着武器才要靠近阿尔萨维侯爵的剑士听到喊声，右手骤然停在了半空中。他莫名奇妙地转头看见百晓生一路冲向自己，紧跟着在他的耳后却突然传来连续的噗噗轻响，出于疑惑，他转过头去随后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再动弹不得！
　　“我的天！”他惊呼。
　　在人们的面前，始终低垂着头的阿尔萨维侯爵此刻终于“扬”起了头，确切地说，应该是被什么操控着移动了头颅，因为，自那张了无血色的狰狞脸孔来看他恐怕早已死了多时。在他那因惊恐而扭曲的面容上，满溢着惊惧眼神的涨鼓眼球恐怖地向外凸出，其面上密布如为锋刃所致的褐色伤痕；同样的伤痕也出现在他裸露的身体肌肤之上，想来在为衣物遮蔽的地方也绝不会少，而从那些伤痕处，多滩黑色的东西正陆陆续续地涌出来。不仅是伤口处，自他的口耳眼鼻之中亦同时涌出许多黑色粘状东西，它们蠕动着顺侯爵僵死的脸孔向惊呆了的剑士迅速蔓延过来并发出令人作呕的咝咝声响，伴随着自其中崛起的一枚如触手一样柔软的东西狡猾地缠上了剑士的武器，并迅速向其周身笼去。
　　“啪”的一声，百晓生毫不迟疑地打掉了那名剑士手中的武器，拖了他往后跑。
　　“快走！”他一面跑一面喊，“是莫西亚蚁虫！”
　　“莫西亚……”听到这个名字，剑士中有见识较广的也登时反应了过来，血色自其脸上迅速地退下去，再顾不得身份尊卑，他一把推搡了北海休就往后退。所有的人都跟在百晓生的身后一路向前狂奔。
　　“莫西亚……蚁虫是什么东西？”筑紫汐一面拔足飞奔，一面问百晓生。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沼泽般的东西，鼓噪着迅速地向他们几人压将过来，所过之处无不留下深深的切痕，显然霍拉弗邸花园内的痕迹便是他们所为。
　　“幻魔界虫岛的可怕生物！”百晓生匆匆地迈开步子前进，时不时地往后看一眼那可怕的黑色漫到了何处。
　　“逃跑可不是办法啊！”筑紫汐突然停下来，“我来阻挡他们！”她将灵石抖落向前一步就要念咒，才念了没两个字，却被百晓生冲过来一把捂住了嘴，倒拖着往前跑。
　　“不能用翔风咒！”百晓生一面跑一面飞速地说着，眼神在古堡平面图上不停搜索，“莫西亚蚁虫会通过各种途径钻到人的体内，并在人体内以血液、肌肉、脏器为食快速繁殖，成虫后即破皮而出，用翔风咒的话，万一它们乘风钻入口鼻之中就糟了。”
　　“那用离火咒呢？”筑紫汐担忧地看后方越来越接近的可怕敌手，机灵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女孩子当中她算是比较大胆的了，但凡蟑螂、臭虫、蚱蜢之类全都不害怕，可是面对眼前这铺天盖地的黑潮，她真的觉得腿都有些发软了。
　　“没有用！莫西亚蚁虫不怕火，它们还能够吸收火元素将身体扩大。”
　　“水呢？”
　　“也不怕！”
　　“那它们到底怕什么啊！”筑紫汐急得快发疯了，难道真要在此地丧命不成。
　　“就是这里了！”百晓生突然停在一扇破烂的木门前，一把拉开门，先将北海休让了进去，待到众人都进去后才最后一个进来并小心地密合了门扇。
　　“嗯，味道好难闻。”筑紫汐皱起眉头说，屋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霉味。
　　百晓生摸索到一旁的烛台点了起来，淡淡的火光中，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间不过十来平米的杂间，里头存放着各种打扫的器具和破败的家什，看起来应该是下人们的工具房。
　　“筑紫姑娘，你会不会用木系的召唤术？”百晓生严肃地问筑紫汐，现在的他看起来反而更像是几个人的头。
　　“嗯……这个……会一点啦。”筑紫汐尴尬地说。虽然曾经把老师魁星气得鼻子都歪了，稳重“老”帅哥的风度都不要了，再怎么说也算是，呃，学过一些吧。
　　“那好，我要你用召唤术召唤一颗皮还树到这里。”
　　“皮还树？”筑紫汐两眼冒问号。
　　“这间屋子的四壁、门扉就是用皮还树的木料所制。”百晓生指给筑紫汐看，“皮还树能够放出蛇、虫、鼠、蚁讨厌的气味因此经常被用作保存东西的器皿或是用来做成储物间，我需要你能够召唤出一些皮还树阻挡那些虫蚁以使大家有足够的时间找出操控莫西亚虫蚁的虫使。”
　　“是那个八足？”北海休也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从霍拉弗家中逃走的那名汉珐的侍从。
　　“应该是他！”百晓生痛苦地说，“如果我能早一些发现就好了！瑞儿受袭的那天晚上我明明就闻到了用于控制莫西亚蚁虫的凝末香香味，却以为是被毁坏的蔷薇花丛的味道，早一点发现的话也许瑞儿还能救活！”
　　“晓生……”筑紫汐难受地望着陷入自责之中的百晓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没事。”百晓生微微朝筑紫汐摆了摆手，“眼下最重要是筑紫姑娘你必须尽快将皮还树召唤出来，这间储物室已经有些年岁，木味早就相当寡淡，用不了多久莫西亚虫蚁就会攻进来。”
　　自责无济于事，他告诉自己，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无论是身边的伙伴还是古堡外的民众，他真的再也不愿看到有人平白牺牲了。
　　“好，我试试。”筑紫汐走到一边，认真地端详了四壁一阵，在确认了木纹的结构和触感、气味后方敛了心神，催动起咒力来。
　　“引木为犀，系藤为居，上至三十三重天，下缘九十九重地；”随着她朗朗的吟诵声，在其交错的十指间渐渐由内而外地生出点点葱绿的光来，“洒水为泽，折炎为光，悉听我令，聚来此地，皮还树出来！”
　　筑紫汐的话音方落，刹时只见一道灿烂的绿光在屋内闪过，在众人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