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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我没有开灯。趴在床上,信手翻阅着面前的稿纸。橘色的夕阳光,穿过我公寓的落地窗,透过薄丝一样的窗帘撒进来,落在纸张的雪白上。偶尔一阵清风,刮动帘子波浪一样,惹的橘光影动,恰如稿纸上描写的满树柿子,在秋风中舞动的样子。
我在看何沙的文章。
他的文,大部分都是在写山村。那个我从没见过的黄套子,在他的笔下呈现出极其诱惑人的多姿多彩。首先是那里的摇曳迷人的绿——“静卧在树阴底,天空中有几许云起。几步远的流水声,隔草丛传来,草在风中摇了摇。触目处有各种形态的绿,草是瘦瘦的绿,树冠是肥肥的绿,杨柳枝是柔柔绵长的绿,台阶上的苔藓是爬行的绿……”然后是那夺目绚烂的黄——“油菜花开了。山南开了,往山北开。依次开去。先绽放一朵,后是一群,络绎不绝的一大群,前赴后继,气势恢弘。其隆重其热烈,超越了眼下的春天。这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它们毫不掩饰自己的色彩,一望无垠,大肆铺张。那样灿烂,它们就是平面呈现的眩目的阳光。”那个黄套子的的天空很干净,阳光很暖和,花开的也很美很美。我用手捧着文稿,沉迷的翻了个身。又看到一首他写的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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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谷鸟的叫声中/父亲舒展卷缩/一夜的翅膀/鼾声被走出栅栏的鸡鸭/叫的清脆激扬
炊烟升起了娘的凝望/和姐姐的歌谣/长发飘拂的妹妹/用晨风梳理/杨柳的风姿
枝头的太阳成熟了/甜蜜的果汁/流淌一地/母亲舀一瓢/泼向拔节的庄稼
父亲踩响了/大地的心跳/他的背影/走成一条黑色的垄沟
我在咀嚼/文字的芬芳/散落山坡的羊/咩咩的朗诵/晨村的文章
"
啊……我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把文贴到胸膛上。四周变的那样寂静,我仿佛看到袅袅炊烟,听到书声琅琅,看到小小的何沙,和一大群雪白的羊站的一起,在看书,在笑。他笑的是那样的纯净自然,我的心越跳越快,又有些憋闷的慌张。“哎……”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托着腮在想:“我的文章,也不知道那小子看了没有。他什么感想呢?”有点空虚的走下床来,我摸出了锁在床头柜里的盒子。
我抚摩着这个盒子。和何沙的来往大约一个月了。自从那次我们俩在“惠多美”一起吃过饭以后,我就经常有意识无意识的找他讲话。他也挺奇怪,经常请假不来学校。而我找到他的时候,就抓住机会找他聊天,或是请他吃饭。我主动提出要看他写的所有文,而他也同意了。于是我们互换文章看,看完了凑一块互相夸赞两句,又或是指责两句。真是开心极了。陆陆续续的,我把我写的《秋天的味道》《你是我的玫瑰花》这两篇比较健康明快的爱情小说拿给他看完了。而就在昨天,我竟然把《下坠与焚烧》这篇还没写完的小说从这个盒子里拿了出来,给他了。
我可能有点疯了……愣了一会,我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害的自己伸手猛一扶脑门,嘲弄的笑了。他看了吗?……他……会怎么想?我的胸突然好闷好闷,肌肉有点酸疼。想吸烟了,我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中华”。
叮咚——叮咚叮咚!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响的有点焦急,却把同样焦虑的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我起身,打开门。女朋友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提着一个鼓鼓的大包,出现我的面前。“公子~~~~~~~是我。”
“哦,丽娜?”我稍稍呆住了,没想到她会跑到我家里来。
她眼神热烈的看我,声音却忽悠羞涩:“公子,不让我进去吗?”
“进来,快进来。”我把她拉进来。她一下子把怀里的包甩在了地板上,伸出白藕一般的手臂,将我抱紧,唇就热情的凑了上来。芬芳的香气扑鼻而来,太浓烈了,我闷闷的胸腔突然一下子像被什么点燃样的,神经质的猛的推开了她。
“李文!”被我推开的她倍感伤害,秀眉紧皱的瞪我,冲我喊,“你干吗突然推开我?”“哦,你擦的香水害我想打喷嚏,所以就离你远点。”我的表情很诚实,还有点无奈样的,斜叼着烟,大概很帅。一下子又把这受伤的女孩子逗笑了。她突然又娇滴滴的凑上来,粘着我说:“没想到我会来吧。人家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哦,是吗?”我瞥眼看她,她画着妆,卷发用WACOM做了一个精致的发型,穿着“依莲”新出的那款吊带裙子,配个粉红的小夹袄,的确满靓的。不过,美女我见的多了。她大概是想来给我显示一下裙子,于是我明知故问,“什么惊喜呢?”
“人家给你买的菜,我来给你做饭,我们一起吃烛光晚餐!”她急逅逅的喊出来了,眼睛里闪着得意又期待的光。她在专注的看我,一定以为我会感激涕零吧,她这么个大小姐居然要屈尊降贵亲自给我做饭吃,天啊,多么大的恩惠啊!我的目光落到了地板上的那个包身上,包斜躺着,几根绿色的叶子露了出来,一个紫色的圆滚滚的“球”(注:此为超市里买的紫包菜)骨碌碌滚到了墙角。我无聊的瞪着那包看。
“李文,你这是什么态度!人家专门来给你做菜,你都爱理不理的!!”女孩的声调开始颤抖,“你总是对我若即若离的,从来不主动找我。人家打电话要你去,你也不去……你……你……”她的肩膀都开始抖动,很悲愤的样子。我好奇怪女人怎么这样善变,前一秒钟还搂着我要亲要吻的,后一秒钟就对着我又吼又叫的批判和控诉。真奇怪,真的好奇怪。
“你到底想干吗啊?”我再也忍不住了,冰冰冷冷的问了这一句。
丽娜抬眼死瞪着我,泪花泛滥在描的乌黑的下眼?上,好丑哦。她好恶毒的看我,像要把我杀了似的。我也逐渐无法平静了,干脆伸手把愣愣站着的她往外推,“我还有事呢,别挡着我了好不好,我都要迟了!”然后,我就毫不留情的锁门,转身,头也不回的下楼去,走远。把她一个人愤怒而无助的留在我家的门外。
夕阳已经落了,烟也烧到滤嘴上了。我莫名的哈哈大笑,行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自己曾写在小说里的一些话浮上心来:“我完全在欲望的支配下失去了理智,甚至对最亲的人也说出无情绝义的话来。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这话仿佛就是为我准备的。我的内心有时会充溢一些美妙的思想,我甚至会为此感动得流下眼泪。但有时我又会发现自己是多么肮脏,连自己也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