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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终 ...

  •   四周看热闹的村民有很多,全都站在警戒线外东张西望窃窃私语。
      虽说是窃窃私语,其实合在一起的声音大得很。有个大嗓门的老伯直接冲看起来像是管事的吴端喊话:“哎哎,那边的警官!珊珊是怎么死的啊,是撞邪了还是咋啦?我就说这间空房子晦气啊!”一边说还一边往里挤。
      吴端扫视一圈,就见旁边本来已经被安抚下来的受害人家属也望向他,尤其是受害者的父母,更是忍不住要站起来。
      “吴队,派出所之前来疏散过,但是也不知道是谁说了陈子珊的死亡跟前段时间的中邪有关系,村民就都来看热闹了。”老张在他耳旁小声说。
      封建迷信的力量可真是够强大的,吴端能说什么?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大伯,咱们现在讲的是科学……”
      “哎哎哎,警官你还年轻,”老伯来劲了,“你是不知道啊,现在虽然不兴说这东西了,但是呢咱们也不能不讲究……”老伯越是说越是来劲,旁边上年纪的老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附和,现场闹哄哄宛如菜市场。
      “闫先生,这不会是故意来捣乱的吧?”陈歌看吴端完全被人群包围了,有点担心。
      “群众工作难做啊。”闫思弦其实一直觉得敢于站在群众中间耐心化解问题的吴端很厉害,不过他从来没有说出口过。
      吴端正要和这些叔叔阿姨扯点家常,一道声音从身旁传来:“大伯如果真的相信邪祟鬼魂的话,怎么现在还胆子那么大敢站在这边说话呢?”
      那位健谈的老伯看来的还是个年轻人就想开口教育两句:“所以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懂嘛,老人有老话……”
      “……不担心鬼缠上你吗?”陈歌笑眯眯地看着对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端感到身边的空气都阴冷起来。
      一下子冷场了。
      “这边可是撞邪的现场,而且就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如果对方其实没有离去就在附近徘徊会怎么样,大伯肯定比我懂吧?”
      “你……”老伯打了个寒颤,张嘴又闭上,“我家里还有事情,先忙去了。”
      人群渐渐散去,陈歌冲吴端笑笑:“吴队平时真是辛苦了。”
      那股阴冷的气息已经散去,吴端看了眼他身后的背包,由衷地说:“你才是。”陈歌苦笑,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腰。
      他们带人回市局分头给死者陈子珊的家属、邻居谈话做笔录的时候,貂芳那边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
      “胃里检测出安眠药残留?”吴端看着报告,回头望了眼和陈子珊父母站在一起的男人,那是受害者的丈夫,早上因为有事来迟了。
      “你怀疑是王洋吗?”闫思弦接过他手中的报告。
      “还没。下药这种事情……只是最近杀妻的案子不少,而且王洋看起来对自己的妻子并不关心,他们邻居说平时夫妻也经常吵架,平时也不怎么在一起,”吴端朝王洋的方向努努嘴,“你看他的表情,我们的人一问他老婆的喜好就答不上来。”
      “我反而觉得王洋的表现大大降低了他的嫌疑。”闫思弦凑到他耳边,“要我告诉你吗,吴队?”
      说完这句话闫思弦就一脸坦荡地直起身,倒是吴端心虚地望了望四周,见没有人注意这边才松了口气。
      上完厕所想过来问问案件进展的陈歌停下了脚步。
      “我估计到晚上这边的笔录就做完了,到时候应该更清楚一点吧。”
      “我相信吴队能想明白的。”闫思弦笑道。
      “你最好是真的相信!”吴端恶狠狠地说。

      等所有人的笔录都初步完成,吴端也梳理出了陈子珊的大概情况。这是个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女孩子,又有点个性,自己去考教资当高中老师,和现在的丈夫王洋结婚之后因为生孩子的事情一直有些矛盾。据受害者的父母说,女儿这段时间一直不太高兴,不光是家庭,还有些单位的事情。
      小赖也去陈子珊工作的学校进行了走访,她的同事对于她死了的事情都非常吃惊,因为陈子珊跟大家的关系都不错,也没什么特别大的矛盾。硬要说的话,就是最近晚托班和学生有点摩擦而已。
      “吴队,那个学生我们也找过了,案发时间在外面网吧打游戏呢,监控看得清清楚楚,倒是正好洗脱了嫌疑。”赖相衡今天到处跑来跑去,这么冷的天气居然也热出一身汗,此时足足喝了一瓶水才开口说话。
      线索断了。
      吴端对一直陪着他们的陈歌说:“陈歌,我打算去找王洋再问问,你要不和我一起?”
      “我没问题。”陈歌从沙发上站起来。
      “先等一下,”闫思弦拿着一叠纸推开门,“安眠药有了新的进展。”
      吴端靠坐到桌边示意他先说。
      “陈子珊这段时间因为家里的单位的事情一直头痛睡不好觉,所以一个礼拜前去医院开了点安眠药吃,”闫思弦将那叠医院证明递给吴端,“但是她遇害时并未回到家中,而是被人在村子较为偏僻的地方杀死后按在那间廉租房外留下痕迹,说明安眠药是凶手开的。”
      吴端眼睛亮起来:“那我们……”
      “我已经第一时间让笑笑进行了排查,死者住所和单位附近能开安眠药的也就那么一个医院,和本地数据库碰撞排除长期服药人员之后,找到了一个人,童奇。”
      “呃,”吴端扫了眼调出来的童奇档案,“这人哪里冒出来的?”
      “他的儿子以前是陈子珊班上的学生,”闫思弦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已经叫人去找他,到时候问一问就知道了。”
      “啊!”赖相衡突然站起来,“好像能对上。”
      “什么?”吴端三人异口同声。
      赖相衡赶紧说:“我之前去找那个学生的时候,那个孩子家长说了一句:‘别的家长还闹过事呢你们怎么不去找他!’现在想起来,说的就是这个童奇吧。”
      “行,”吴端点头拍了拍赖相衡的肩膀,“小赖记性不错。那咱们一会儿就问问他吧。”
      没用多久,人已经被带到讯问室里。陈歌不方便旁听,索性先出去吃晚饭。
      “童奇,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带到这来吗?”吴端先问。
      “警官,我不知道啊,”童奇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人,丢进人堆就找不着的那种,“我出门前还跟老婆说就出来一会儿,有什么事您明说就好了。”
      “是急着回家呢,还是急着毁灭证据啊?”闫思弦眯起眼。
      “……啊?什么证据?警官,你们可不能乱说,这种事情要讲道理的……”男人似乎是不敢相信,连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好了好了,”吴端叩叩桌面,“你先说说吧,昨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昨天晚上?”童奇努力回想,“没干什么呀,下班之后我接儿子回家,然后出门去找朋友说了点事情就回去了呀。”
      “哪个朋友?电话报一下。”
      “就……王白,135********。”
      又问了些常规问题后,童奇一口咬定安眠药是他买给自己的,因为最近儿子成绩下滑所以他和老婆都睡不好,这才想到吃安眠药试试。他承认以前确实和陈子珊闹过矛盾,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谁这么记仇一记就记小半年?
      眼见讯问进展不下去,吴端当即结束,和闫思弦走出门去。
      “怎么了?”吃完饭回来等在办公室的陈歌问,“不顺利吗?”
      “这是个老油条,”闫思弦回头看了眼单向玻璃那头的男人,“既然他这边问不出来,那就先去找那个王白吧。”
      吴端看他目标明确,忍不住问:“小闫,你就这么确定?”
      “大概百分之九十吧,”闫思弦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这样如果都弄错的话我们俩一个姓。”
      “好……个屁,”吴端刚要答应就改口,“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陈老板要猜一猜吗?”闫思弦转向低头不语的陈歌。
      阴冷的气息又出现了,陈歌愣了一会儿才说:“他们都觉得是童奇。”
      “啊?”这下吴端来兴趣了,“为什么?”
      “因为……”陈歌捂着脸,“张雅和许音说我选谁就是谁,别的员工都听他们的。”
      “你要是以后结婚了他们肯定很伤心吧,这么喜欢你。”吴端随口感慨。
      “我是不会和人结婚的,”陈歌慌忙解释,像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似的,“小时候心理受过创伤,所以我已经决定一辈子不和人结婚了,我父母也是知道的。”
      闫思弦颇有深意地笑起来:“陈老板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还行,一般的鬼屋老板而已。”

      等吴端和闫思弦草草吃过晚饭,三人去找童奇说的那个朋友。
      王白家离陈子珊工作的学校不是很远,吴端注意到这一点之后本能地打开地图看路线。闫思弦一边开车一边问:“怎么样?”
      “有好几条小胡同,”吴端数了数,“三、四、五……我去,这么点地方居然有六条!”
      “没办法,一会儿一条一条检查吧。”
      车子停在王白住的小区外,他们找到一幢破旧的居民楼,他就住在一楼。吴端率先去按门铃,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打开门刚说了一句:“谁啊……”见到来人的警服顿时被吓得噤了声。
      “你是童奇的朋友王白,对吧?”
      年轻人有些局促:“是,是的。警官要进去坐吗?”
      “没什么,就问几个问题而已,你不要太紧张。”吴端温和地说,打开胸前的执法记录仪,“你昨天晚上在做什么?”
      “昨天,昨天和朋友童奇在聊天。”王白看起来还是有些害怕,手指攥紧了衣角。
      “聊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一点他儿子的事情。”
      吴端问了几句,王白的回答都属于正常范畴,于是他说:“这样吧,因为最近的案子可能需要你来作证,所以请你最近要保持通讯畅通,我们到时候会打电话给你。”
      “好的。”
      从王白家出来,吴端深吸一口气,看向黑黢黢的胡同:“那咱们先从这一个开始吧?我跟局里说过了,一会儿会有人来协助我们搜集可疑物品。”
      三个人效率很高,马上就检查完了一个。陈歌戴着手套翻垃圾桶以及检查各种物品时熟练地动作震惊了闫吴。闫思弦问:“你都是鬼屋的老板了难道还需要干这种活吗?”
      陈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说:“以前练的。”
      “练的??”
      “对,因为我乐于助人,经常当热心群众帮助别人嘛。”陈歌觉得自己也不算撒谎,他确实“乐于助人”。
      说着说着就检查完了两条胡同的垃圾桶,他们朝着第三条走去。
      “你们看那个人像不像王白?”吴端突然说。
      “他肯定是来销毁证据的,快点抓住他!”闫思弦反应很快,立马冲了过去,吴端紧随其后,陈歌抽出包里的锤子也跟上去。
      王白在小巷里的垃圾桶边上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看到三个人朝自己冲过来,转身就跑。跟跑步比赛似的,一追一逃跑出了胡同,最后还是陈歌一个箭步上去把人按在了地上,将碎颅锤架在他脖子边。
      吴端顾不上惊奇那造型夸张的锤子,赶紧掏出手铐把人给拷上了,闫思弦则打电话联系市局支援。
      “你跑的很快啊,还带着这么大一个嗯……锤子。”吴端彻底控制住王白之后才说。
      陈歌神色复杂,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练的。”
      “……行。”
      市局过来的刑警很快就从垃圾桶中找出丢弃的血手套和染血的碎布,鉴定一做,正是陈子珊的血。
      王白被带到市局之后很快就崩溃了:“是他威胁我的……都是童奇威胁我的!”
      他并不是童奇的朋友,而是童奇临时找的帮手。当时在寻找作案地点时,童奇从那么多住户里挑中了他,正是因为王白曾经盗窃过,好巧不巧被童奇发现了。童奇原本是想留着这个把柄让他替自己杀人,但王白不敢,说什么也不肯去。童奇过了好一段时间都没来找他,前天突然找到他说:“你自己不敢杀人,帮我撒个谎总能做到的吧?”
      他想着再不帮忙估计要出事,于是答应下来帮对方处理东西,因为当时童奇说的只是“给个教训”。
      “你现在出的事不小啊。”闫思弦看王白已经快要哭了,稍微缓和了些,“童奇后来和你说了没有,杀人的事。”
      “说、说了。”王白猛地抬起头,“警官,警官你可要帮我啊!我一开始真不知道他是去杀人的啊!我是无辜的啊!”
      每个嫌犯都说自己无辜。闫思弦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说:“无不无辜法官说了算。好了,你先在这边待一会儿吧。”

      童奇第二次进到讯问室中仍旧神态自若,直到吴端将血手套的照片展示在他面前。
      “王白已经全都说了,你现在好好讲,还有机会考虑减轻量刑。”
      “……”
      “你这算是默认了吗?”闫思弦观察他的表情,“就算是零口供,人证物证俱全也是可以定罪的。”
      “……会影响我儿子吗?”童奇长出一口气,总算开口说话了。
      “客观来说,会的。”吴端劝他,“所以你最好自己把事情说清楚。”
      “为什么不能是撞邪呢?”童奇像是没听到,“这样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追查下去呢?”
      “陈子珊死了,对她的家庭来说一点都不好。”吴端冷下脸来。
      “明明就是他们欺负人!凭什么不允许我反击!”童奇激动地高声大喊。
      “你冷静一点!”闫思弦按住他的肩头,硬生生把人按回椅子上。童奇面红耳赤地喘了会儿粗气,这才稍稍平静一些。
      “学校把我儿子从好的班级分到差班去了,”童奇深深呼吸,“都是因为陈子珊,我儿子才会被分到差班去,现在才会成绩那么差!”
      “你慢慢说。”
      “顶替我儿子名额的那个学生是陈子珊喜欢的学生,她不喜欢我儿子……”
      “只是因为这个吗?”闫思弦打断他,“说说重点吧,你之前在学校里是怎么和她起冲突的?”
      “那天,我去学校找老师问分班的情况,在办公室门口听到她在说,在说要把我儿子分到别的班上去,说我儿子真是教不好了,按照成绩排也只能这样……可是我还请她吃饭,这个人根本不上道!”
      吴端听得直皱眉:“人现在死了也没办法和你对质。但是童奇,你应该明白孩子的成绩不光要靠老师吧?”
      “老师不管学生难道全部推给家长管?!”
      “你……算了,”吴端有些头痛,“你先说一下作案经过,别的事情一会儿再讨论。”
      或许是听进去了吴端之前的话,再加上物证照片就摆在眼前,童奇还算老实,将自己如何在陈子珊的水杯里放安眠药,如何骗对方有事要谈,如何将人活生生撞在墙上弄死再转移到“案发现场”布置都说了。
      “警官,我都这么说了,你们要给我减刑啊。”童奇方才还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现在倒是恳求起来。
      “在村子里散布谣言的也是你吧,有人说你当时在讲撞邪的事情?”闫思弦敲了敲桌子。
      “没有,我就跟几个老头子说了一下新闻,这不算吧?”他小心翼翼地观察面前两位年轻警官的表情,感觉吴端更好说话一点,“警官,讨论新闻也犯法吗?”
      “不算,”吴端板起脸吓唬他,“但是你间接阻碍了我们的办案,接下去更要好好配合,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
      案件基本告破,陈歌看也没自己什么事了,便说:“吴队,闫先生,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们了。”
      “我叫人送你回去吧。”闫思弦一边打电话一边说,“保证比你来的时候坐的车舒服。”
      陈歌现在知道了闫思弦的脾气,也不推辞:“麻烦闫先生了。两位有空来九江玩记得找我啊,我肯定好好招待你们。”
      吴端和闫思弦并肩站在市局门口目送陈歌上车。吴端哈出一口白气,展颜笑道:“走,小闫,咱们回家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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