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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夫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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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和他说这些东西的我真是个笨蛋。”
安室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十分震惊地看向被生生捏碎的手机。
总觉得看到了非常漫画的一幕呢。
这位妻子小姐难不成是个力气有些出色的女孩?
他突然不确定起来。
光枝抬起头,因为静电的关系,银灰的长发非常的张扬,她脸上露出了难看又怪异的笑容。
“十分抱歉,一大早情绪就这么激动了。”
她无比自然地将损坏的手机放在餐盘的附近,双手合在一起举高在胸前,十根指头的指尖正好能够完美遮挡住微微变形的嘴角,异常甜美的嗓音就在这个逐渐安静的空间内回荡。
“非常美味的早餐,能够在这种时间段吃到炸物真的超级奢侈,安室先生一定是误入人间界的天使吧,我已经做好了您将宝藏尽情展现出来的准备了,还请允许我最近为您准备礼物,如果近期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也请告诉我。”
如果没有笑容就好了。
安室透忍住后退的冲动,甚至十分大胆地上前。“牛奶还是趁热喝比较好。”哇哦,自己也真是出乎意料的大胆呢。
真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获得的底气。
说起来,光枝小姐这个样子就是在生气吧。
被邀请的人微微一愣,有些扭曲的笑容也刷的一下消失了,那种非常迅速操控面部肌肉的能力让直面她的男人再次将心提了起来。
不会说错什么了吧。
视线隐晦地扫过那台充满遗憾的手机。
回礼的话要不要多送几台呢。
不对,
这完全是松田的做法啊!
他连忙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对不起,在这种早上生气。”这次的道歉就有些郑重了。
安室透连忙道。“那个……我并不是责怪,不对,我根本没有责怪光枝小姐的意思,遇到讨厌麻烦的事情生气是理所当然的,一直藏在心里反而不怎么好。对了,光枝小姐喜欢蜂蜜水吗?”
其实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吧。
他不由在心里腹诽,但看女孩的表情,一时间也分不清她是在转移因电话而产生的情绪,还是真的觉得不该生气。
也可能这对她来说真的是值得郑重其事的一件事。
一向善于分析的他,也不由混乱起来,心中不禁升起‘这或许就是女孩子’的放弃性想法,只能努力让自己的态度看上去更加的端正。
“其实我之前的朋友一见到我就会唠叨‘光枝同学,生气对身体不太好’这样的话。”
女孩端起还留有余温的牛奶,非常大气的一口灌下去,让拿起筷子的安室透又忍不住开始担心她会不会突然呛到。
“被唠叨的烦了,就格外的注意了。”她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这么解释道。
“刚刚的电话是我读书时期的学长,现在我们正因为某些事情产生分歧,总的来说,不管是他的态度还是说话的方式都会让我觉得火大。”
她的神色变得像往常那样正常,只是眼睛一直不朝那台手机看去。
安室透端着自己的早餐走出厨房。
“虽然很不合时宜。”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注意力。
光枝也站起来,这不是什么交换位置,虽然这里的确只摆放了一张长脚凳,她端起已经吃完的餐具,走进空出来的厨房。
在把沾着食用油的盘子放在水池里时,就听到身后的人在很小声地说。“我觉得光枝小姐生气的时候反而更加真实。”
听到这种话的光枝不由挑起眉梢。
真的是很奇怪呢。
还是男人就是这种能说会道的生物呢。
“那个……也不是平时的光枝小姐不好。”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嘴巴里塞满了应该细细品尝的食物。
虽然在吃饭的时候说话很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好像能够轻易地说出更多的话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可能是我回家的次数太少了。”安室透有些懊恼自己怎么提起这种事情的,本来他们就是有目的的结合的,难听点的就是利用,用回家这种……
自己好像也开始大心脏了。
这样可不太好,他立马警觉起来。
听着从水池那边传来的清洗声,他又刻意压低声音。“就是刚刚光枝小姐比较有生气吧。我比较喜欢这种时候的光枝小姐,哎呀,我到底在说什么呢?”
尖锐的牙齿狠狠咀嚼着放进口中的食物,安室透也发现自己大概说出了不太合适的话语,他有些惴惴不安地竖起耳朵来。
“安室君也不怎么像二十一二岁的人吧,怎么说这种年纪也该是大学毕业,难不成外企业务员的工作就能够让人变得这么细心和体贴?嗯?还是该说精通话术呢。”
这是在生气吗?
好像和平时的语气没什么差别,但总觉得很尖锐呢。
盘子□□燥的布巾擦干水分,光枝在放下碗筷后转过身来。
“因为是…底层…社畜?”
安室透不太确定地道。
这应该是正常的社会青年的生活方法吧,不过他确实有拿外企业务员作为设定呢,因为这样出差不是很正常的嘛,没想到被牢牢记住了。
可说起他平时的工作啊,那可是刺激万分的,一想到接下来要在国内进行的事情,他的好心情也快要消失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搭档的外围成员应该还是那个人吧。
希望是,又希望不是。
他的心开始摇摆起来。
“真是宽松世代才会说出来的话呢。”
听到这句话后,混血青年的表情控制不住地奇怪起来。“光枝小姐不会被这么说过吧。”那种居高临下轻飘飘的语气可真是惟妙惟肖。
光枝将抹布丢在一边,偏过头去,观察力敏锐的男人发觉她的肩膀抖动了一下。
笑点有些奇怪,安室透默默在心里贴上标签。
“话说安室君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呢,要给你准备领带或者应酬用的香烟吗?”
“……”
领带就不用了,基本用不上。
后面的那是什么。
香烟是大叔们喜欢的吧。
不过香烟也不错呢,外围成员好像都喜欢人手一支,大家吸烟的时候也一副‘我很有故事’的感觉。
如果自己说可以的话,这些东西应该不会出现在枕头边吧。
他不由坐直身体,重新思考起来。
“或许可以换一辆车呢,怎么样?虽然你总是国外出差,但平时也会用到的吧,我有看到楼下的那辆马自达,好像用了不少时间了。”光枝笑眯眯地建议着。“或许还可以再添一些高档的西装呢,这样也能够让您在工作上更加轻松一点。”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最新款的窃/听/器,或者能够组成这种东西的最新器材。
安室透不由在心里接上话,他冲着女孩眨了眨眼睛。“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包含光枝小姐心意的护身符。”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飘过了萩原那张有些闪闪发亮的脸了。
突然听到这样要求的光枝的笑容淡了几分。“……你希望是什么方面的护身符呢?”
这个时候,一直小心观察的安室透终于放下心来,总觉得刚刚这位妻子大人的表情和话语有些过于美好了。
这是不正常的,他的刑警直觉不断地提醒他。
不要进入陷阱中啊!
“……什么方面”说起来光枝小姐的老家就是经营神社的呢,这种情况下果然还是那个吧,和业务员社畜相关的,事业方面的。
他牢记自己的人设。
“……安全。”可话到嘴边却换成了另一个词。
黑夜中埋伏在高楼上一直盯着目标的好友的身影浮现在他脑海中,、抹除不去。
在进入组织后,他怎么也没办法相信那个人也被派遣了这样危险的任务。
光枝看着男人逐渐凝重的神色,她也意识到‘安全’可能对于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如果只是护身符的话……”她用着只是这种东西的轻快语气将对方从不断变幻的心理活动里拉了出来。
像是根本没察觉丈夫有什么问题的普通女人那样小跑进自己的房间。
倒是没有翻箱倒柜,因为东西非常明确的被放在抽屉的最下方。
安室透在脚步声再次响起时,不禁站起来转过身。
快步走出房间一直盯着自己这边,脸上还挂着淡淡笑容的女孩似乎真的进入到了为丈夫准备好护身符的温馨角色里,一直非常关注对方的他竟然没有察觉到半点的违和感。
红色绸布做成的袋子被递过来。
上面用着白色往蓝色递进的显眼色彩绣出了火焰的形状。
和神社里出现的护身符不太一样,这样子看上去更像是……故事书里描绘的那种锦囊,她下一句会不会说‘我也尝试做了一个’,安室透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期待。
然而。
“暂时只有这一个。”布袋□□脆地塞过来。“再加上这个。”一个钱夹被拿出来了。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从全部都是大额纸钞的钱夹里搜出几枚硬币,硬币的颜色有点古旧,完全是上个时代的吧,被放在手里时他都有点怀疑交给古董商人的话,说不定会被高价收购。
是被做旧的。
还是真古董呢?
他反复转动着硬币,手指的触感有些冰凉。
“这也是护身符吗?”
好奇怪啊。
是护身符吗?
光枝也有点不太相信这个说法,但她知道作用非常强大。“带上它的话,你的运气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太好,但安全可以保证。”
无意中碰上高空坠物这到底算不算运气不好呢,或者抛锚之类的事情,不太好的运气到底是什么程度啊。
安室透犹豫着要不要收起来。
“如果有着强烈心愿的话,说不定就会出现能够帮忙的抠门神明呢。”女孩笑得一脸神秘。
“……那我就收下了。”他还是握紧那枚硬币,这算是心意吧,虽然有种被当成小孩子诱哄的感觉,这位神社出身的小姐应该不会是无神论者吧。“在这里郑重感谢光枝小姐了。”
目光瞥向一直抬着头用着期待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女孩,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放在那有些凌乱的头发上。
安室透一下子愣住了。
光枝也不由一怔。
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两人的身高很近,不过是几公分,他能够看到对方那双青绿色的瞳眸里动摇的某种情绪。“抱歉。”他这么道,放在发顶的手往下滑去,将面前这具瘦弱的身躯带到了自己的怀里。“……对不起。”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啊。
是罪恶感吗?
他用着冰冷的质问直击此刻的自己。
光枝抬起手,推着面前坚硬的胸膛,这样被谁揽入怀中的姿势让她很不习惯,肩膀被箍住,手臂几乎没有发挥的余地。
放在她肩膀的手似乎随着她的动作收的更紧。
“……”她忍住想要击碎对方下肢的冲动,告诉自己这或许会是不错的开始。
双臂克制地垂放下去,视线在阳光照射进来的那一片墙壁上游弋着。
“你也是……”她张着嘴巴,唇瓣蠕动着,发颤的声线轻飘了下,有些无奈的声音在两人的耳畔回荡。“总觉得脑袋被摸过就不会再长高了,安室先生,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有身上有辣椒的味道呢,记得出门前换一下衣服,我们昨天是不是有买香水来着……”
术式所带来的的优秀体质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紧贴着的这具身体的肌肉变化。
“为什么要道歉呢?”请允许我这么看不懂空气地提问。
光枝又抬起手臂,虚虚地环抱住他,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背部。“我们昨晚约定了不是吗?为你准备小小的礼物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像是哄着调皮的孩子在午后入睡。
安室透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收回手。
“……因为光枝总是在道谢。”他朝后面退了几步,两人间的距离似乎又恢复到了最开始。“面对这样的‘谢谢’,就不自觉地想要道歉了。”他打马虎眼地笑起来。“看来我平时做的还不够啊。”
他低下头去,手掌在后颈处无所适从地摩挲着。
“请不要再向我道谢了,光枝小姐。”
是这个原因吗?
光枝的笑容慢慢淡去。
此刻那双青绿色的瞳眸如同冬日的寒潭,探究和无法主动控制的思考方式正在引导着她这一瞬间的情绪波动,瞧着面前如同发现自己做错事的金毛大犬的男人,她的内心毫无波动。
刚刚的温情好像已经荡然无存,此刻的她也回到了平时工作时的状态。
她知道对方现在产生到情绪是理所当然的,是属于较为正常的变化。
可是。
安室透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好似被铁器箍住了一样,那一瞬间产生的疼痛又像是错觉,因为那双手已经顺着手臂就这么滑下来,攥住拿着护身符和硬币的自己的手。
那真是像被钢铁包裹住的,让他升不起任何挣扎欲望的坚定手掌。
他不得不抬起头。
面部表情早已维持不住,灰蓝色的瞳眸里是无法控制的深究。
光枝小姐,你到底——
“道谢什么的根本是不需要在意的事情,我只是习惯性这么说,我自私的认为只要自己道过谢或者歉意后再出问题就是你的事情了,安室先生,我的期望是你去毫不客气地去使用它,不,是利用她。”妻子冰凉的声音就像是对着他的头颅狠狠挥动的了下冰锤。“我非常讨厌自我满足的人。”
“您应该是位优秀的青年,请不要让我失望。”她松开手,就又变回了为丈夫整理衣领的普通女子那样,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我可是怀抱着某种觉悟才会选择您的,并不是需要真正的家庭或者温馨之类的东西。”
我们是在坦诚相见吗?
安室透看着她,只能看到女孩为他整理翘起的衣摆而低下的头,以及展露出一小段白皙又无害的后颈。
不。
不是。
他非常想这么告诉这个人。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优秀。
我只是为了找到某个人才想成为的警察。
我只是想保护朋友才会继续在那样的组织里忍耐。
我只是…在利用着你…
没有那么优秀。
“那么,接下来请我让小小的利用一下吧,光枝小姐。”混血青年的笑容依旧那么可亲温柔。
抬起头的光枝的脸庞上也浮现出了动人的神情。
我们都是演员。
安室透此刻的内心无波无澜。
“乐意至极。”
“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