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微单元01:梦浮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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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称/有刀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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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和十年的春天易镇开满了火红的木棉花，深深浅浅，团团簇簇，犹如烈火焚城般绚烂夺目。
我从后院挖出两坛木棉花酿，兑上清酒，煮得温热，一碗碗的往下灌。
这酒，是去年今日，长君离开的时候埋下的，说是来年此时，他必会与我一同品尝佳酿。
“陆掌柜，今日开门么？”
“今日歇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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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易镇的春天总是被木棉花包裹，但其实雍和元年的时候，易镇是没有木棉花的。
我——陆南塘，陆家庶女，不仅不受宠爱，还处境卑弱。因无意间惹哭了陆家的嫡系子孙，便被驱逐到了这偏远的小镇。
陆家侍卫急着回去领赏，将我丢在南塘客栈门口便匆匆离去，那晚我饥寒交迫，偏又哭倒了嗓子，在客栈门口瑟缩了整整一宿，次日，我已经没了神智。
醒来时，我第一眼便将长君藏在了眼底，颤抖着在他温热的掌心写下“陆南塘”三字。
他未曾询问过我什么，却是悉心照料我数月，也不提让我离开的事情，再往后他教我写字读书，乃至于奇门遁甲之术都倾囊相授。
我也曾好奇他为何会收留我，可他说:“小塘，你且记住，南塘客栈不问来处，不问归期，想留便留，想走便走。”
他怕我一个孤女漂泊在外觉得心凉，于是特意在我十岁生辰时种了铺天盖地的木槿花作为礼物，那也是我第一次发现有人疼爱的好。
酒盅里逸散出木棉花醇厚而浓烈的清香，我有些无奈于，又加入半壶青竹酿，也不过须臾的功夫，香气便已淡了下来，开始酝酿出悠长的韵味。
“小塘。”
有清朗的嗓音唤我，陌生而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可我不去看他，我知道，他不是长君。
一袭青衣缓缓步入阁楼，清澈宁静的眉眼带着笑意，犹如修竹般冷冽俊秀的模样算不得出色，却是很吸引人的目光。
“小塘，别守着这座空荡荡的客栈了。”孟安然轻轻叹息：“这客栈本就只是前些年长君养伤时临时的住所，如今他是几乎没有时间回来的。”
我垂眸，唇角带了淡淡的哂笑，取另一只青瓷茶杯置于孟安然面前:“那钜子何不将长君还与南塘？毕竟，长君才是这里的主人。”
最后两个字我微微加重了语气，我始终心疼长君奔波在外，没人能照顾好他。
面前这人啊，是长君的孪生兄弟，却也是长君多年来拼命保护的少主——墨家矩子，孟安然。
“小塘，这可不怪我，”孟安然摇摇头，笑得纯良无害:“这是长君自己的决定。”
他倒是副霁月风光的模样，可藏在他身后的长君却连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都没有。
我忍不住蹙眉，抿了抿杯中酒，辛辣的味道尖锐呛出了我鼻尖的酸楚:“那钜子大人请便，南塘另有要事，须告退了。”
孟安然一怔，想要拦住我:“等等！”
却是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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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镇的郊外极美，漫山遍野的木棉花开得灼灼，很有不似人间的感觉。
指尖拂过茅屋里的一方木桌时，我忽然有些怀念当年还不能说话的时候。
那大抵是雍和六年，十六岁的我情窦初开，便一心一意的喜欢上了长君。
可我不会说话，长君便不晓得我抱着多么龌龊的心思接近他，他经常会带我到易镇外的一方茅屋，读书描画，弹琴跳舞。
长君教我写自己的名字——陆南塘，我会固执的在旁边写上他的名字——孟长君。
看着并排排列的两个名字，我只觉得比吃了蜜饯还要香甜几分。
偶然的机会，我见了他满身新旧交错的疤痕，方才晓得长君并没有面上那般潇洒，当即便哭的双眼赤红。
“小塘，只要长君活着，便会一直护着你。”他这般安慰我，我却以为这是他的承诺。
“长君陪在小塘身边一辈子好不好？”
我一字一句的写在纸上，满心欢喜的想要拿给长君，他却行色匆匆的离开客栈，只来得及嘱咐我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后来聚少离多，相思刻骨。
漫步于深山巨谷中，火红的木棉花轻柔的拥抱着我，我只觉得对于长君的思念越发浓郁了——这花啊，都是数年来我与长君亲手栽种的。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我仍然是南塘客栈八面玲珑的陆掌柜，却鲜少有人记得前些年沉默寡言的掌柜孟长君。
“陆掌柜，陆公子又来了。”阿宁长大了，是个少年老成的小姑娘，这几年尤其喜欢担忧我的婚事。
仍是一袭熟悉的青衣，仍是一身清冽如水的气息。
我抬眼看他，正想露出些厌烦来，手中的青瓷茶杯便碎了满地，雾气升腾，温热的氤氲了我的视线，我咬住唇瓣，颤抖着嗓音唤他：“长君，你回来了。”
“嗯，小塘，我回来了。”他的眉眼温柔，轮廓清隽，与孟安然一般无二的面容却透出独属于长君的温软宠溺。
不出我所料，长君离开的这两年，身上又添了数不清的伤疤，他不想告诉我，不想让我担心，却唯独忘了迷惑人心，探知真相，我的一壶迷迭香无人可逃。
我终究做出了决定。
孟安然一直纠缠着我，无关情爱，只是因为曾经告诉我：“小塘，你才是命定的九凤，若非长君不愿你参与进来，他早已离开墨家，安安心心做他南塘客栈的掌柜。”
墨家……终于起事了，也不出所料的失败了。
长君以为我能安安稳稳的在南塘客栈活一辈子，但孟安然是他的兄长，欠他太多，我求他让我去见长君最后一面再容易不过，何况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他也一定会让我去了了恩怨纠葛，再安安心心做他的九凤。
＊
那日正值雍和十三年的春天，易镇漫山遍野都开满了木棉花，犹如血染江山般壮丽。
在血迹斑斑，阴森灰暗的牢房里，我温好一壶木棉花酿，指尖僵硬的执起酒杯，眉眼温暖：“长君，这是你三年前欠下的一壶木棉花酿，待你饮下这杯酒，阿塘便离开，只当做从未遇见过长君。”
长君眉眼温柔，仍是青竹般的风雅：“好。”
一杯酒饮下，前尘已成殇。
我陆南塘这二十几年来独独擅长酿酒，所酿之酒用处各有不同。
用黄粱酒加以心头血烹煮，滴入三钱清泪，便是我今生最后一壶酒，名唤“浮生”，饮用可终生活在自己想要的梦中，而制酒者以妖身为代价。
而长君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亲手救下养大的小姑娘，是一只“梦浮生”花妖与人类私通的孩子。
羸弱如菟丝，寻常如桃李。
我唯独能做的，就是倾尽半妖之力，为他营造半生的梦境。
但我没料到，我这个新鲜出炉、还没来得及上任的九凤会这么早遇见暗杀。
也没料到，长君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终究是用了他的性命护我无虞。
飞剑穿过长君胸膛的那一刻，我看见了长君此生的梦。
山河圆满，百姓和乐，他却回到了南塘客栈。
有女子身着凤冠霞帔，正是要嫁人的模样。
只听长君温柔似水的唤她。
“小塘，来。”
*
雍和十四年的春天，我在长君的墓前大醉一场。
玄衣女子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
她自九天而来，步步生莲，如神明在俯瞰众生蝼蚁。
——不对，她就是神明。
她问我:“你有什么心愿？”
我想了又想，最后也只能抱着长君的墓碑低声呢喃:“我愿他，生生平安喜乐。”
于是，我出卖了梦浮生的精魄，玄衣女子带我离开了凡世。
从此以后。
我再未到过人间。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微单元01:梦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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