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相生》水泥娜娜

146、两相情悦（一）

　　澄莹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如同一层梦幻的纱衣，将缠绵的情意衬得更美。

　　吻得她神色迷离，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蒋汐脸红，把头埋进他怀里，甜蜜地窃笑。

　　路无渊也陪着她笑，甚至比她笑得更心愉，不仅是脸颊，连耳根下的脖子都红了。
　　但她没有发出声音，他便装闷着忍耐，只满含深情地望着她。

　　城中灯火散去，夜色将深，蒋汐缠了声音，“我想睡觉。”

　　“好。”路无渊揉她长发，身子欲起，蒋汐却没有放开他。

　　路无渊疑声，她低低喃道，“你抱我去......”

　　路无渊自然有求必应，轻柔地扶她起来，并趁机吻她的脸。蒋汐欲作反应，他却强势地按她入怀，再吻了一次。
　　她耳根红了，羞恼地揍他一拳，但那等于抡在棉花上。
　　因为就算她用力，他也毫不排斥，甚至欢喜得很。

　　清亮月色映着两个身影。

　　蒋汐本怕被人瞧见，可府中家丁始终没有出现，借着院内外的光，她隐隐瞥到他们在另一处院子里忙活。兴许是真如路无渊所讲，他们忙于准备明日的元宵。

　　从盥洗室离开后，蒋汐勾着木履往外跑，冷风迎面钻来，路无渊赶紧系好寝衣，快步赶到她身边。
　　不等人反应，他拦腰抱起她，顷刻送她进屋，掩好门窗。

　　屋内炉火温热，他却怕她着凉，火急火燎地往前赶，直到轻缓地放她下榻，他的呼吸才平稳了。

　　蒋汐右手勾着路无渊后腰。
　　他关切地为她整理棉被、枕芯，她的眼神片刻不离他的侧脸。
　　睫毛浓黑，鼻梁高挺，唇形精致，皮肤偏白，除了太阳穴底下有一道半寸伤印，脸颊没有瑕疵。他鼻翼处的阴影与脸部的光照形成对比，更加凸显出了轮廓的立体。

　　路无渊铺整好床被，轻轻侧头，撞见了她沉迷走神的模样，勾唇一笑，却没有出声打扰。
　　蒋汐眨巴着眼，须臾反应过来，略微害羞地瞥向别处，路无渊笑得更温柔。

　　“不许笑。”
　　她伸手戳他腰腹，嘴角微扬，脸颊泛红，眼神却没转回来。

　　路无渊觉得她模样可爱，想凑上去吻，又想再多看一会，心里痒痒的，情不自禁坐到她身边，没有听进她的话，嘴角都能翘成钩了。
　　蒋汐知道他靠近，两手并用，调皮地逗弄他，从两腰一直往上，一下一下地挠他。
　　路无渊起先阻止，随后知道她想捉弄，便故意放沉了呼吸，凑近她的脸，闻吸她出浴的味道。

　　男人身体健硕宽阔，朝她靠过来，就像是半堵墙，替她挡了外围的风，也把她的空间划分开。
　　在蒋汐身后，只有温软的床，和两面坚实的壁。
　　他只着了里外两层寝衣——因为怕她受风寒，多的还来不及穿。
　　当他凑向她时，凌乱的领口与她眉眼平视，她瞥到了隐约的起伏。

　　霎时，蒋汐耳根泛红。
　　可她却没敢理直气壮地抬头直视他，只能腹诽他不认真穿衣。

　　见她躲避他的眼神，路无渊浮起未曾察觉的失落，“怎么了？”
　　蒋汐清清神，转移话题，“我......睡这吗？”
　　路无渊轻轻点头，“嗯.......”
　　他怕蒋汐不满意，试探问，“可以吗？”

　　蒋汐环视四周，两道屏风外才是正门，卧居里只有一张床，左右是摆设有致的桌椅柜镜.......到深夜的时候，这么大地方不会就只她一人吧.......

　　“你呢？”蒋汐发问，终于抬眸。

　　看清路无渊的脸后，她忽地没那么紧张。
　　他的身材......她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脸红的。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她喜欢看乐意看，光明正大。

　　“.......”路无渊片刻没答上话。
　　这些年来，他游迹江湖，又背靠无魔山，不便与角叔等人有过多牵扯，鲜少通讯，导致他的飞鸽传书迟了三日才到角叔手里。
　　那时他们已经入城了。

　　他虽是这府邸的主人，却没以主人之名自居，本想住客栈，可角叔态度坚决，要让他进府。
　　路无渊念及府中自然比外面周全自在些，便应下了。

　　家丁听了角叔吩咐，知道他不惯与生人打交道，便都默契地没有踏入内院，给了他们足够的私密空间。
　　但角叔还不知道他与她如今.......并不是夫妻，所以这偌大内院里，只为他们留了一间房。

　　一间房。
　　还只有一张床.......

　　他要怎么跟她开口。

　　“你在想什么？”蒋汐轻轻晃他胳膊，“为何不说话？”
　　“......我......”
　　“嗯？”
　　“我睡外面。”路无渊掩住神色，多眨了一下眼睛。

　　蒋汐狐疑，“外面？”
　　她琢磨须臾，索性不再多想，“那我一个人睡这里？”
　　“......嗯呢。”路无渊微微愣声。

　　谁知蒋汐拒绝地干脆，“我不要。”
　　她眉头轻皱，“这么大地方，深夜黑漆漆的，我不能一个人，我不要。”
　　“.......”路无渊不知怎么说贴切，便没有出声。
　　蒋汐顾自顿了顿，又道，“......别人我也不要，我不认识她们.......你陪我。”

　　她最后的要求直接而强硬，路无渊沉默须臾，不知脑袋里飞快转过什么，答得有些支吾，“.......嗯。”

　　“你不愿意？”蒋汐声急，稍微撅嘴，像是有点生气。

　　“愿意，我愿意。”路无渊紧了语气，生怕让她觉得冷落，脱口而出，“我陪你睡。”

　　蒋汐见他慌张，淡淡浮笑。
　　真是个时而呆时而愣的傻子。

　　路无渊却瞬间陷入反思。
　　她让他陪她，他却答的是陪她睡.......她可千万别觉得他轻浮。

　　“我、我的意思是，我陪着你睡，不是——”

　　心急易出错，路无渊只顾着琢磨自己的话，忘了观察她的反应。当第二句找补说到一半时，他发现她好像并没有误会，是他自己多想，然后把这多余的心思讲出来了。

　　蒋汐听到他的声音，本来没细想的事突然冒出来。瞧他着急，她调皮追问，“不是什么？”

　　“.......”
　　路无渊见她一脸看戏样，虽心跳加快，面上却不窘迫，淡声答，“没什么。”

　　蒋汐胜负欲燃起，“你敷衍我。”
　　她伸手拽他，把他拉到身前，肆意挠他痒痒，“肯定有什么，你快说，快点说，快点......”

　　她劲道不大，胆量却不小，他一落入她触手可及的区域，便得接受她肆无忌惮的入侵。蒋汐越动，兴致越高，眉飞色舞，不亦乐乎。路无渊知道她开心，便陪着她闹，她要挠哪里，他就躲哪里，一攻一守，一推一拉，她很快就被拽到他怀里。

　　路无渊想趁机吻她，蒋汐机灵地躲，他怕她太过兴奋摔了碰了，就把双臂伸出去，想护她背部。可蒋汐玩游戏只想赢个痛快，便想趁他不备，挠他胳肢窝。于是她返身往回，他倾身向前，她张扬的手伸向两边，竟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扯开了他的衣袍。

　　蒋汐发愣的瞬间，差点撞向床头，路无渊迅速抱紧了她。

　　外层袍衣脱落，里面那件也随之倾歪，他半个后背都晾在外面，前胸紧紧护着她。
　　这样一来，蒋汐反倒成了他前侧的遮挡。

　　她瞥到他肩头起伏的肌肉，害羞地落回了眼神，可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就算她目不转睛地看，也没人发现。

　　蒋汐埋在他颈窝，壮了胆子，直勾勾地看他强健有力的后背。
　　从脊柱往下，肌肉紧实，光滑紧致，她勾起了唇角。

　　再接着瞧，却有好几处狭长的伤疤映入眼帘。
　　“这么深......”蒋汐忧了声音，伸出指头，轻轻抚摸，“一定很痛......”

　　救走李实那晚，烛光昏暗。她虽为他后腰末上过药，却没有发现他背上的伤，今日看清，让她心头一揪。

　　“都过去了。”他轻柔地抚她后脑勺，撑起身子，避开她的目光。

　　蒋汐眉头微撇，有些失落。路无渊吻她额头，全然没顾自己是赤|裸|的上身，像往常一样拥抱她、安慰她。

　　蒋汐明白他的心思，便不过多忧心，环手抱他后腰，虽触到了伤疤，也没有再提，但想以掌心的温暖关心他，就在其间摩挲了一会儿。

　　路无渊沉松一口气，“汐儿。”
　　“嗯？”
　　“你心疼我吗？”
　　“.......干嘛说这个.......”蒋汐抱他更紧，害怕他没遮掩的后背受寒，抓起被褥，盖他腰身。

　　路无渊没有答话。

　　蒋汐心里疑惑。尽管接受，她却并不觉得路无渊会主动用话语调|情。
　　他突然这样问......她总觉得奇怪。
　　但蒋汐兴致未减，又喜欢抱他，便不想抽身，只顺着他的话往下，声线绵软，“当然心疼。我不心疼你心疼谁？”

　　路无渊浅笑。
　　他再次确信，她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他难舍难离、神魂颠倒。只是，这一次他想问的和听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他微微松开她，表情认真了些。

　　就知道他有别的事。

　　蒋汐缓缓起来，却依旧很想碰他的身体，便调整姿势，侧坐在他腿边。路无渊很自然地揽着她，让她靠在左肩头。
　　随后，蒋汐捧着他脖颈，“你到底想问什么？”

　　路无渊把着她的手，瞧着她清澈的双眸，很想纵情吻，却还是冷静下来。

　　“你心疼我......”
　　他的话中有迟疑，因为实在不想接受渴求之外的答案。但那件事情，他必须要确认清楚。
　　“.......是出于自责吗？”

　　“.......”
　　蒋汐怔住片刻，立马就知道他的意图。
　　他相信她不是南兮。她也告诉过他，他的命运跟她有关。在她哑了那天，他离开她时，说的也是“因他自责”......

　　这个笨蛋真是把她的好多东西都放在了心里。
　　蒋汐又感动又无奈。

　　但她可不会因为自责愧疚而委屈将就下半生。
　　那是亵渎感情、敷衍对方、更是对自己不负责。

　　她承认，最开始的她害怕成为刽子手，所以才想法设法地救他。在敛余江、沽名山庄，她同情过他、怜悯过他，但后来......
　　蒋汐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动了心。但她很清楚，随着与他相处的时间和次数增多，他逐渐从一个纸片人，变成了活生生的路无渊。

　　她会因为他冷漠的态度生气，也会对他牵肠挂肚，她会在很多个无人知晓的时候思念他，她也会想要告诉他很多有关自己的事。
　　哪怕她如今依旧想不起来第一次到侨云涧发生过什么，但那个梦里的吻、和后来与他亲密的每一个拥抱、每一次缱绻，都让她极致欢愉。

　　她说不清楚什么叫喜欢。
　　但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会感到由衷的快乐和自由。她也想拥有他，无论身体还是心。

　　蒋汐微羞地指向唇边，傲娇道，“你吻我一次，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