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犯难》就爱晒太阳

42、第四十二章

　　萧行云被押入了天牢。

　　刺杀尚书的刺客被太子抓到并收押的消息一瞬传遍了大街小巷，于是贴遍全城的通缉令撤下，满街巡逻的官差也不复存在，连带着寻找番阳公主皇榜与护卫，一同悄悄消失无踪，整座丹阳城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与此同时。

　　“公主，教习嬷嬷又来了，如今正在门外候着呢。”

　　月露宫内，身着碧色衣裙的小宫女一脸为难地看着门外的方向，而她的身旁，宁清和正心不在焉地躺在软塌上出神。

　　放空的双眼闻言渐渐回神，片刻终于意识到小宫女看着自己的焦急眼神，宁清和翻了个身：“叫她回去，我不需要什么教习嬷嬷。”

　　“可是。”

　　小宫女一副快哭样子：“可是圣上这次真的生气了，听嬷嬷刚才的意思，圣上说您必须重修宫廷礼法和女德规训，直到通过教习嬷嬷的考核，如果您不学，圣上便要禁您的足！”

　　“他禁我足又如何，我长了一双腿的，阿钰。”宁清和嗤之以鼻，“我想去哪，凭外面的教习嬷嬷，还拦不住。”

　　阿钰吸吸鼻子：“但是太子殿下昨天派了一队锦衣卫守在门外，奴婢虽然不敢多看，但匆匆也瞟了眼，少说也有这个数。”

　　目光在看清阿钰齐齐张开的一双手后从震惊再到平静，宁清和深吸一口气：“太子除了派人来守着，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收起手，阿钰仔细回忆：“他说让您听圣上的话。”

　　宁清和再次沉默。

　　如果只是一个教习嬷嬷，还可以说是对她毫无威胁，可十个锦衣卫……

　　毫不夸张的说，那些人全部都是实打实的顶尖高手，一个就够她喝一壶了，更遑论足足十个？

　　在宁晟这一手究竟是借机教训还是真心教导间短暂地犹豫了一会儿，宁清和开口：“这十个锦衣卫是昨天什么时候来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阿钰倒是没想过瞒：“昨日差不多傍晚的时候，太子殿下趁您去淑贵妃处请安说话的时候安排的，其中一个奴婢还认得，当初处理大贪官荀相的时候是他亲自将其押入刑场的。”

　　脑海顺着阿钰的话浮现出那张面孔的时候，宁清和更加沉默。

　　如果没猜错，那是所有锦衣卫里排名第二的洛星。

　　趁自己不在找来了锦衣卫里最顶尖的顶尖守门，意识到宁晟的确是动真格了的宁清和终于选择认输：“把教习嬷嬷请进来。”

　　“是，公主。”大松一口气的阿钰转身准备离开。

　　望着阿钰欢快离去的背影，始终牵挂着一些事的宁清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太子有说什么时候再来吗？”

　　“殿下说等您听话的时候。”

　　*

　　教习嬷嬷教的东西其实不难。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宁清和要做的，其实只是将曾经的记忆从脑海中翻出来重新复习一遍。

　　而她答应跟着教习嬷嬷学习礼仪规训除了迫于宁晟的威胁外，更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想趁着这段时间冷静下来。

　　这似乎也是宁晟的意思。

　　于是在成功得到最后一个教习嬷嬷的认可后，宁清和如愿见到了阔别多日的宁晟。

　　“学得如何？”

　　轻轻啜了口宁清和倒的热茶，宁晟放下茶杯。

　　“还好，主要是嬷嬷教得好。”宁清和垂眸，也跟着抿了一口茶。

　　宁晟不理会她的谦虚：“短短五日便将所有礼仪规训精通，让所有嬷嬷都赞不绝口，这不单单是嬷嬷的功劳。”

　　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宁清和低低应了一声：“嗯。”

　　“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宁晟再次开口，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还在怪我，甚至不愿多看我一眼。”

　　宁清和终于忍不住抬头，继而对上一双如同沉静湖泊般的眼眸。

　　“要去看看么，那位头牌。”

　　*

　　按照宁晟的叮嘱，宁清和披了一袭黑斗篷。

　　天牢离皇宫很远，一路上，宁清和坐在轿子里，虽然表面神色如常，仿佛没事人般，然而无意识搅紧的手指，却早已让她的真正情绪泄露。

　　坐在一旁的宁晟不动声色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却也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将视线落在窗外。

　　“殿下，到了。”

　　随着外头车夫的声音传来，宁晟先一步下了轿子，然而站在车旁等了片刻还不见宁清和下来，于是他撩开轿帘：“还在上面做什么，是改主意了么？”

　　仍坐在轿中的宁清和方才如梦初醒：“知道了。”

　　天牢外，早有狱卒在门口恭候多时，一见两人身影，便立刻把他们往里引。

　　宁清和没有来过天牢，对它的认识仅止于关押犯下弥天大罪之人的地方，而今切实站在这里，除了好奇与震撼，更多的却是担忧。

　　萧行云当时身上伤口只是堪堪处理包扎过，退烧不过一个时辰就被押入天牢，哪怕此地环境没有想象中的杂乱肮脏，然而没有持续的医治，萧行云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所以他现在究竟过得如何，是否被人用了刑？吕英是否派人对他伺机报复？里面的人又会不会欺负他？

　　可想到这里的时候，宁清和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毕竟以他的身手，他不欺负别人就算了，如何轮得到别人欺负他？

　　心绪胡乱飘飞的当口，身前的宁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赶在最后关头刹住脚步，宁清和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继而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处于天牢深处。

　　因为是白天，所以牢内没有点灯，靠近顶部的地方开了几个窗，天光便从上面落下来，再将那些窗上的栅栏一并映在地面。

　　仿佛天光也一同被囚禁在此。

　　宁清和忽然打了个寒战。

　　“他在我们的对面，从我们这里数第三间。”

　　没有让开位置，宁晟递给宁清和一块黑布，声音压得很低：“戴上它，遮好斗篷，我带你去见他一眼。”

　　抿了抿唇，宁清和接过黑布，很快照做。

　　将黑布牢牢戴在面上，只露出一双眼，宁清和再次朝下扯了扯本就遮得严实的斗篷，直到眼前也隐约能瞧见斗篷的边缘后，才朝宁晟点了点头。

　　“记得不要说话。”淡声叮嘱完，宁晟示意宁清和跟在自己身后。

　　没过一个隔间，宁清和便在心头默默数一个数，直到第三个时，两人停了下来。

　　宁清和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霜烟。”宁晟开口，不大的声音却清楚地传遍整间牢房。

　　也传进隔间内的人耳中。

　　原本望着天窗的身形稍稍一动，萧行云转过身来。

　　与宁清和想象中的不同，他的脸色已经不复碧玉楼时那般，惨白得仿佛马上便要死去，相反，他的状态看起来其实不错，只是因为一段时间没有梳洗打理而显得略微憔悴。

　　意识到这点，宁清和悄悄松了口气。

　　视线缓缓从开口的宁晟流转到他身旁的宁清和身上，直到宁清和有些不适应地向后缩了缩，萧行云才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

　　却没有应话。

　　宁晟似乎对这样的萧行云习以为常：“霜烟，三堂会审不日便要开始，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么？”

　　“三堂会审”四个字出口的瞬间，一旁的宁清和心猛地沉了下去。

　　可她同样很清楚，刺杀当朝尚书这种事，三堂会审再正常不过。

　　而正如宁晟所说，三堂会审一旦开始，萧行云等于被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若真到了那时，便再无丝毫回旋的余地，他只有死刑一个结果。

　　然而听宁晟的意思，他并不想事情走到这一步。

　　思忖着，宁清和偷偷瞧了眼身旁的宁晟。

　　对于这个少言寡语，从来极少情绪外显的亲哥哥，旁人也许不了解，但宁清和却再清楚不过。

　　他是个极其傲气的人。

　　宫中皇子众多，其中不乏许多同样优秀的皇子，储君之位的明争暗斗，几乎是从众皇子堪堪记事起便一直存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宁晟能从被立太子便一直稳稳坐在这个位置，可想而知需要多深的心计与城府。

　　宁清和不是没见过他整治政敌的手段，有一次实在太血腥被吓着了，还是他使劲浑身解数才哄好的。

　　也正因为如此，如今他几乎可以说是好声好气地和萧行云有商有量，甚至询问萧行云的意见，宁清和其实非常震惊，也因此更确定了一些事情。

　　他对萧行云有所求。

　　所以他在此和萧行云谈话，希望萧行云能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

　　如果她猜得没错，只要萧行云松口，他不说能全须全尾地脱身，至少一条命，必定是能保住的。

　　是和吕英有关么？

　　可萧行云为什么不说话？

　　相较于宁清和的不解，宁晟倒是并不意外，看起来已经被这样对待了许多次：“三堂会审意味着什么，早先我已经与你说过。而你一旦被审，吕英必定会叫你有来无回。”

　　“你为了杀他，不惜男扮女装在碧玉楼里蛰伏那么多年，一朝功败垂成，最后还要死在仇人手上，当真没有一丝怨恨？”

　　“你不想报仇么？”

　　最后几乎可以说是质问的话落下，不止宁晟，就连宁清和也死死盯着萧行云，生怕错过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反应。

　　可铁木栅栏后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为什么？

　　宁清和想问，可话将出口的最后一刻，她忍了回去，任由一旁的宁晟开口。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说。”顿了顿，宁晟再道，“最后三日，你若是改变主意，随时知会我。”

　　说罢不再停留，宁晟转身离开。

　　匆匆跟随的当口，宁清和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就此对上栅栏后那双冷冷的眼睛。

　　宁清和浑身一震，咬紧牙关移开视线，被注视的感觉却直到她彻底走出那方天牢的范围，才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