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的婚事》一只小青行

89、弄鬼

　　诡异的白雾。

　　阿瑾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一片朦胧中，周围什么也看不清。她伸手向腰间摸去，摸到了自己熟悉的软剑。

　　提剑在手，她朝四周挥舞而去，“破！”

　　白雾就真的随着她的剑而破开，逐渐散去，露出四周的真面目。

　　这是在长江上。阿瑾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行走在滔滔的江水中。江水没过白嫩的脚脖子，在小腿那道被蛇咬伤的伤疤前停住。

　　江水浑浊不清，看不见底下有什么暗潮涌动。

　　这水一定有问题。阿瑾心中冒出这个念头，定定地盯着脚下的江水看。不知怎的，她总是觉得江水中会有人出来抓住她。

　　心念一动，江水果然起了变化。一双惨白的手从江水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阿瑾重重地跺跺脚，那双手立即消失不见。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马上又有无数双手从水里伸出来，牢牢地抓住了她。

　　阿瑾却丝毫不害怕。“变戏法，都是变戏法。”她提起软剑朝那些手砍去，所到之处，一双双手即刻消失无形。

　　她不知疲惫地挥舞着软剑，终于砍光了水里的手，而江水也跟着消失了。

　　面前是陌生的景色，阿瑾并不知道这是哪里。她抬头望向天边，一轮血色残阳斜挂在地平线上，有气无力照出日落前的余晖。

　　阿瑾盯着那轮残阳看，要将它看透，丝毫不觉得刺目。残阳像是知道她不害怕，便闪现出一只眼睛，与她对视着。

　　眼睛的比例很不正常，黑色的瞳孔占据了太多的地方，只留下少许眼白的部分，一眨不眨地盯着阿瑾。

　　过了一会儿，眼睛又变成了一张脸，一张脸色苍白的脸，上面的嘴唇却红得如浓郁的血。这是下午在小竹林看到的那个黑衣女子的脸。

　　阿瑾吓得退后两步。忽觉手里有些异样，低头一看，拇指和食指竟捏住了一根针。那是爹爹给她的守柔针。

　　针身柔软细腻。阿瑾轻轻捏着，什么也不怕了。

　　妖魔鬼怪，破！阿瑾大喝一声，将守柔针朝着那张脸刺去。

　　绝美的脸瞬间扭曲起来，看上去痛苦无比，伴随着阵阵凄厉的惨叫。

　　叫声刮过耳朵，十分难听。阿瑾捂住耳朵，大吼道：“别叫了！”

　　忽然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脚下的土地变成深渊。阿瑾直直坠落了下去。

　　巨大的坠落感让阿瑾一瞬间就醒了过来。她抓着被子，发现自己只是躺在床上做了噩梦而已。

　　“小姐，你怎么了？”面前出现一张脸，一张无比正常的脸。

　　“碧落姐姐，我做了一个诡异的梦。”阿瑾揉了揉眼睛。

　　碧落轻轻舒了一口气，“我瞧你又吼又叫的，还以为梦魇了呢。”瞧她没事，碧落转身坐到窗边的小凳上，拿起绣品继续绣花。

　　阿瑾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碧落头也不抬，“刚过辰时。”

　　“辰时？”阿瑾顿时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苏姑姑可是规定了她每日卯时就要起床，“你干嘛不叫醒我？苏姑姑定要罚我了。”

　　阿瑾烦躁地看了看右手指间的茧子，那是上次苏姑姑罚她抄书留下的。

　　碧落噗嗤一笑，不慌不忙道：“小姐莫怕。方才苏姑姑已经来过，淑妃娘娘念你这几日学习辛苦，前些日子又因刺客受了惊。特许你这两日歇息。”

　　“真的？”阿瑾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自然是真的呀！”碧落继续绣着花，眼皮也不抬，“不然能让小姐你睡这么久吗？”

　　阿瑾点点头，翻了个身又问道，“那我能出宫吗？”

　　碧落想了想，“苏姑姑没说。不过前几日才遇险，想来淑妃娘娘是不会同意你单独出宫的。”

　　“哦。”阿瑾又躺会了床上，百无聊赖想着刚才的梦。

　　忽然门外有宫女来禀，“碧落姐姐在吗？”

　　碧落边应声边出门去看，不一会儿带了个小丫头进来，笑嘻嘻道：“小翠，你自己同九小姐说吧。”

　　阿瑾撑起半个身子，不明所以看着眼前这个年龄不大的宫女。

　　小翠行了个礼，大大方方道：“九小姐。云大人差奴婢来请示您，今日要不要回刘家耍耍。若是要回，他立马安排马车。”

　　“云大人？”

　　小翠呵呵一笑，“就是云统领大人。”

　　“哦！”阿瑾反应过来，原来是云尘要接她回刘家呆两天。

　　碧落看着阿瑾，“小姐，咱们要不要回去？”

　　阿瑾迟疑道：“可是淑妃娘娘不让我出宫啊。”

　　小翠立即接过话头，“小姐，云大人说了，他已禀明淑妃娘娘，若是由他护送你回去便无妨。淑妃娘娘自是信得过云大人的。”

　　阿瑾与碧落对视一眼，彼此都是兴奋的表情。

　　*

　　半个时辰后，两人坐上了去往刘家的马车。

　　原本在马车外骑马的云尘，在出了行宫后不久便一头钻进了马车里。吓得碧落即刻就要识趣地出去，却被阿瑾止住，“这可是官家的马车，男女要避嫌的。好姐姐，你且在车里陪陪我。”

　　碧落无奈朝云尘望去。他微笑道：“无妨，我是要同九小姐说说昨日之事。”

　　云尘在马车里坐下，对阿瑾道：“昨日之事，我已经听安公公说了。可惜我不凑巧出去了，否则定要陪在你身边让你不必如此担惊受怕。”

　　阿瑾撅着嘴，“你是该在我身边的，不过不是保护我。而是瞧着本女侠如何发现并甩开那个女人的跟踪。瞧瞧我多么厉害。”

　　碧落飞快地瞥了她一眼，想笑却不敢笑，只好低下头默默绣花。

　　云尘温柔地笑了起来，“是呀，我以后定会多在你身边。见证女侠的英勇。”

　　“她是谁，你们知道吗？”阿瑾好奇地问道。

　　云尘点点头，“一会儿到了刘家，等阿瑄和元凌都在时。咱们再一起说。”

　　“对了，父亲给了我三根守柔针。”阿瑾兴冲冲地从随身包袱里拿出盒子，小心翼翼打开让云尘看。

　　云尘笑道：“这可是大内的好东西。见小曰明，守柔曰强「1」。此针以柔克刚，令敌人不胜防。因针身柔软，你可藏于发间，不易被人发现。”

　　阿瑾闻言，便伸手朝头上摸去，将三根守柔针细细插入了发髻之中。

　　她转头看见碧落在一旁认真绣花，好奇问道：“碧落姐姐，这几日我老是看见你绣花。这马车如此颠簸，你也不怕费眼睛。”

　　碧落抬头笑了笑，“这是我在苏姑姑那里学的，是酆京时兴的针法，在蜀地哪能见到。等过些日子苏姑姑回去了，我可就学不到啦。”

　　阿瑾撇撇嘴，将她绣的帕子拿过来瞧。见上面的图案不过是寻常的花鸟而已，她本来就对这些事情不懂，现在更是看不明白这针法有什么不同。

　　云尘也跟着她细细地看，“这等绣花好生眼熟，我可能在哪里见过。”

　　阿瑾道：“都说了这是酆京的绣法，你见过也很正常吧。”

　　碧落嘻嘻一笑，“云大人自然眼熟。这些日子我也绣了些样式在小姐衣服上。”

　　阿瑾连忙低头去瞧，只见袖口、领口等地方果然绣着碧落所说的样式。“好哇，碧落姐姐，你拿我的衣服练手呢！”忽然，她又明白刚才碧落的话，立即脸红了，“你，你，你还打趣我。”

　　说完去挠她痒痒，两人闹作一团。云尘在一旁微笑着看她俩闹。

　　不一会儿，刘家便到了。刘桓亲自在门口迎接。

　　进了大门，阿瑾首先捧着礼物去拜见了刘岳明。

　　“世伯，这是我爹送您的，都是对身体极好的补药。”

　　刘岳明拄着拐杖笑呵呵，“多谢你父亲了。前些日子他们兄弟三人还来瞧我。唉，明明当陛下的护卫那么忙碌，还来看我，有心了。”

　　阿瑾甜甜一笑，陪着刘岳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出来。

　　红玉引着她在大院中行走，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一处安静的院子。

　　院子四周都种着大树，相对隐蔽。中间有一个凉亭，云尘、刘桓、阿瑄和元凌都在。元凌身边还坐着一人，阿瑾走进了才看清，那是素凝。

　　几人见她来了，起身又坐下。

　　云尘道：“方才我已同他们讲了昨日之事。现在素凝也在，你再仔细说说那人的长相。”

　　阿瑾细细思索着，“那女人很漂亮，皮肤十分白，毫无血色那种白，像女鬼一样的白。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像女鬼一样，盯着我怪瘆人的。那嘴唇还故意涂得猩红。我跟你们说，昨晚我做了个诡异的梦，就是被她吓的。”

　　众人听了极为无语。刘桓道：“在你眼中，这女子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像女鬼一样？”

　　“说不定就是个女鬼。”阿瑾斩钉截铁道。

　　素凝从怀中拿出一幅画来，在桌子上摊开，“这是我自己画的师父的画像。小师妹，请你看看，是否是此人？”

　　阿瑾凑近了仔细看，“唔，眉眼倒是很像。但是这下巴和脸颊仿佛有些区别。”她虚眯着眼又看了看，“总体来说，还是很像的。”

　　素凝想了想，“那就应该是她。师父擅长一点易容术，说不定做了伪装。不过眼睛是最难改的。你说眉眼很像，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你师父，为何会出现在行宫中？”阿瑄道，“难道是为了行刺陛下？”

　　素凝摇摇头，“师父虽行事狠辣，可并没有此等实力。她早就与宫中有所勾结。”

　　云尘长吁一口气，环视众人，“没错，这也正是我今天要告诉大家的。陛下早就怀疑宫中不干净，这次西巡也有意彻查。前些日子有人刺杀淑妃娘娘，多半与此有关。对方已经迫不及待了，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阿瑄道：“父亲也告诉我，陛下同他分析过宫中形势。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都有嫌疑。”

　　“三位皇子都有嫌疑？”阿瑾听得咂舌，“陛下真是可怜。”

　　阿瑄看了她一眼，“你还敢可怜陛下？先想想你自己吧，三皇子可是着急要当我妹夫的。”

　　“哎呀呀，”一提到此事，阿瑾就气急败坏，使劲捶打阿瑄，“坏二哥，不许说。我不承认，没有这回事！”

　　刘桓伸出手轻轻拍了下云尘的肩头，“我是支持你的。”云尘回之以苦笑。

　　阿瑾转头看着云尘，忽然想起一事，便脱口而出，“三皇子嫌疑最大！”

　　众人一惊，不明所以看着她。

　　阿瑾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和淑妃娘娘遇到意外那次，是去了青羊宫的那天。我在青羊宫碰见了三皇子，他就是故意等在那里的。他还跟我说，说他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陛下要为我和云尘赐婚。”阿瑾越说越气，“他明明知道，还故意在陛下面前提亲。他明明跟在我们后面，非等到云尘赶来救我们了才出来抓刺客。连淑妃娘娘当时都起了疑心。你们说，他是不是嫌疑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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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道德经》五十二章
【小剧场】
三皇子：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阿瑾：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