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的婚事》一只小青行

72、黑影

　　刚出刘家庄园的大门，元凌迎头遇见一个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男子。他认出这是与阿瑾不打不相识的小子，龙渊。

　　“龙小兄弟，你这是从哪里来？”元凌瞧见他腿脚处皆是泥土，不由得好奇。

　　龙渊学着江湖规矩朝他拱了拱手，“元大哥，我刚从粥棚那里回来？”

　　“粥棚？”元凌皱了皱眉头，“那何以弄得这么多泥土？”

　　龙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去的是阿瑾出事的那个粥棚。之前不是在附近那里找了一大堆草木给云尘嘛，也不知他们研究出什么来没有。只是我始终觉得奇怪，当时粥棚那么多人，为何那毒蛇就似有灵性一般朝着阿瑾而去。”

　　元凌一愣，脑中便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心中的谜团。他也好，云尘也好，阿瑄等人也好，因为精力都集中在阿瑾身上，竟然漏掉了这个好生关键的问题。

　　龙渊继续说道：“不瞒你说，我以前在山间，饿极了也抓过蛇来吃。蛇这东西吧，你不主动招惹它，它是不会来袭击你的。而且蛇喜欢安静，但是粥棚人那么多，闹哄哄的，又是白天。我实在不明白，在那种情况下，阿瑾为何还能被毒蛇咬伤，还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我怕错过什么线索，所以又到粥棚去翻了翻土地，只是这几日人来人往，有什么痕迹也消失不见了。”他一脸的垂头丧气。

　　元凌默默听着，脑中立即旋转起来，当下便有了许多猜测。他拉着龙渊来到角落里，从怀里取出方才素凝给他的手帕，递到龙渊手中，“龙小兄弟，麻烦你帮我跑个腿。”

　　龙渊拿着手帕左看右看，十分疑惑。

　　元凌让他赶紧收好手帕，“你快去府衙求见云尘，悄悄将手帕亲手交给他。再让他转交给江明河他们，这方手帕可能就是线索。”

　　龙渊闻言，顿时感到手帕的重要性，他肃然点点头，立马转身朝府衙方面跑去。

　　元凌看着他离开，神色愈发冷峻，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身形一闪，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

　　夜色浓郁。

　　刘家庄园一片静谧，只有些许角落还掌着灯，以防夜晚有什么突发状况。

　　守夜的人并不认为这样安静平常的夜晚能有什么事，不过在庄园诸多规矩面前，倒也不敢玩忽职守。

　　饶是如此，素凝仍然不敢大意。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摸透了刘家庄园的地形和值守，知道从哪条线路溜出去最为合适，不被人发现。

　　她身着轻便的夜行衣，借着夜色掩护，施展轻功，悄然飞出庄园。顺着沿途的记号，穿过好几条大街，最终来到一处废墟。

　　这里有几间空置的房子，因地动而损毁。房子里值钱的东西早已搬走，剩下破壁残垣伫立当中。

　　素凝在一面破损的墙壁前恭敬地站立着，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直到墙壁里面有黑影晃动了几下，听见一个略有些年纪的女声说：“进来吧。”

　　她才轻步走了进去，仍是恭恭敬敬低着头喊了声，“师父。”

　　那人披着黑斗篷，仿佛与这夜融为一体。素凝看不清她的脸，但也知道师父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不由得紧张起来，掌心出汗。

　　“好徒儿，这事儿你办的不错。我问你，那香囊可拿到了？”黑影问道。

　　素凝身形一凝，“不曾拿到。徒儿赶到时，小师妹的衣衫已被换下来。徒儿仔细问了问，才知道是守着的人嫌衣衫已经脏了，又恐怕有蛇毒，便全都烧掉了。”

　　黑影紧紧盯着素凝，仿佛要把她盯得明明白白。素凝紧紧咬着唇，硬着头皮顶住。

　　“好徒儿，烧掉就最好不过。反正他们也查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毒蛇。”黑影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在夜色中愈发诡异。

　　素凝再也忍不住，失声啜泣，“师父，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小师妹性命的。可现在她昏迷不醒，生死难料。叫我好生愧疚。”

　　黑影嗤笑一声，“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为师早就对你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死她一个澹台瑾算什么，要让澹台山庄记恨中原武林，记恨朝廷才是最有意思的。”

　　素凝扑通一声跪下，拉扯着黑影的衣袍，“师父，我求你了。给我解药好不好，放过小师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用我这条命换她的命行不行？”

　　黑影伸出枯槁冰凉的手指，紧紧捏住素凝的脸，“你的命？算什么？拿来跟我讲条件？”她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如锥刺耳。

　　素凝满脸的悔恨，颓然坐在地上。

　　黑影温柔地扶起她，“我的好徒儿，你可是要继承我衣钵之人，你的心性也须得强过别人。你瞧瞧那些呼风唤雨之人，哪一个不是断情绝爱？澹台家这丫头就是你的劫，过了就进益了。若是过不了，下一个就是你那武当的大师兄。”

　　素凝一惊，猛然抬头盯着黑影，“师父，你还想做什么？”

　　黑影慢条斯理在废墟中踱步，“若是一个澹台瑾还不足以让武林乱起来，那自然得向武当这样的大门派下手呀。之前你已经在武当山失手了，这次为师只好亲自动手。好徒儿，你可是重任在肩，马虎不得。”

　　她低头靠近素凝耳边，用十分温柔又慈爱的声音说着令素凝心生恐惧的话：“否则，你身上的毒可就无药可解。”

　　素凝紧紧咬着唇，却不敢流露出怨恨，只闭上眼睛默默流泪。

　　黑影继续说道：“你在澹台山庄呆了好几个月，与那钱塘江家出身的江月华朝夕相处。既然你从她那里都找不到解药，那便应该知道，这毒不好解，只有为师能解。”

　　“好徒儿，我知道你心气高，一心想作出番事业来，给你家那冷漠无情的父母看，将嘲笑嫉恨你的姐妹狠狠比下去。为师早就替你安排好了，等这里的事情一完，我不仅亲自帮你解毒，还送你入皇宫。凭你的样貌，当个贵妃也是能够的。若是你嫌当今的皇帝年龄大了，那为师帮你找一个皇子，你做了王妃，将来说不定还能当皇后呢。哈哈哈哈哈……”黑影轻狂地笑了起来，刺破夜空的寂寥。

　　素凝不再说话，浑身无力颓废地坐在地上。

　　黑影狠狠盯着她，“你别想着跟那些人告密。想想你对他们做的事，怕是无人能原谅你。若是让我知道你对他们说了什么，我便即刻催动你体内的毒，令你饱受万蚁噬心之痛。”

　　“不会了，师父你放心好了。”素凝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屈膝行礼，“徒儿告退了。”

　　说完便朝外面走去，脚步轻浮，神色木然。

　　黑影瞧她情况不大对劲，在她走了一段距离后，便悄悄跟在后面。

　　几间房舍背后，一片玄色的衣衫轻轻动了动，不着痕迹也跟了上去。

　　***

　　府衙的房间内仍是灯火通明。龚太医、江明河和觉空等人仍然在研究那一大包草木，只是现在还多了一方手绢。

　　“这条手绢不过是寻常布料制成，上面也没有浸染什么药水。”江明河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觉空沉吟道：“既然如此，那线索也许就在这四周绣着的花上。”

　　江明河闻言又细细看了绣花。帕子的四个边都密密麻麻绣着花，绣艺极为精巧，一朵接着一朵，仔细数数竟有三十几朵，而是都是不同的品种。

　　“难道解药便是某种花？”江明河自言自语道，“要不然咱们就把这些花全都拿来试试？”

　　“若是没有其他办法，便只能这般。”觉空很赞同他的想法。

　　“你俩快来看，这片叶子有些奇怪。”一直钻研那堆草木的龚太医终于有了发现。

　　江明河和觉空赶紧过去。

　　龚太医小心翼翼用木制镊子将那片叶子轻轻放在一旁的纱布上，并指给他们看，“你们仔细瞧这片叶子，虽然看起来像是枯黄的，但跟这几片同样品种的一对比，是不是颜色深了许多？”

　　江明河和觉空点点头，“的确如此。”

　　“我猜这上面或许就有蛇毒，再不济也是毒蛇爬过留下了涎液。”龚太医边说，边让随从将叶子放上蒸笼，将毒液分离出来再进行研究。

　　“这蛇毒能对草木有如此作用，想来手绢上所示的花能克制蛇毒也不是没有道理。”觉空道。

　　江明河再次将手绢拿起来看，“我这就去准备这些花，只是有些不在季节，只能用干花。且先试试吧。”

　　“这事就交给我吧。”太守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瞧了瞧江明河手中的手绢，“这些花绣得也太小了。这样，我让画师将它们一朵朵画下来，再令人去找，才不易出错。”

　　江明河连忙拱手道：“那便辛苦大人了。”

　　于是太守和江明河一同出了房间去书房，连夜召来画师作画。

　　三十几多花，画起来并不复杂，但因手帕上的绣像极小，要瞧清楚颇为费力。

　　饶是眼前这位画师技艺精湛，可一个时辰也只画得四五朵。

　　“不对，不对。师傅，你这片叶子画得不对。”江明河对着其中一张起了疑议，“这花是惠兰，其叶狭长。可你画的叶子却如卵状。”

　　画师看了看自己画的画，又仔细看了看手绢。闭上眼睛用手略略按摩一番眼周，再睁开，仔细看看手绢，“你看着手绢上，惠兰的叶子就是绣的椭圆，不是狭长的形状。”

　　江明河拿过手绢仔细瞧了瞧，发现果真如画师所说。他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些许猜测。

　　“师傅，那麻烦你就照着手绢上的形状来画。待你将这些花画完，真相或许就水落石出。”

　　这一画便是天亮。直至太阳照进书房的书桌上，画师才搁下了笔。

　　“江公子，手绢上的花俱在此处。”

　　江明河虽然一夜未睡，但此刻丝毫不觉得疲倦，“多谢师傅。”

　　太守在一旁的床榻上和衣而睡，听到动静便醒了过来。“这一夜辛苦你了，回头我会让师爷送银子去你家。切记，这些画绝不可对人说起。”

　　画师自知事关重大，忙答应着退下了。

　　“果真如我猜想那般。这些花有些部分绣得不对。想必若是将错误的部分拼接起来，便是真正的线索了。”江明河一脸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