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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只求一事 ...

  •   张静姝一头冲了过去,直将方奕撞倒在床,“哐当”一声,剑掉在地上。

      “侯爷!”周氏惊呼一声,“伤口渗血了!”

      张静姝趴在方奕身上,拼命摁住他,可他挣扎甚剧,她虚弱无力,哪里按得住?闻言登时恼了:“还不过来帮忙!”

      周氏呆愣愣地看着,不敢动作。

      一转眼间,方奕掀翻张静姝,两手掐住她的脖子,眼里没有神采,只有血光:“务除干净……”

      张静姝挣脱不开,周氏又呆立不动,情势十分危急,恰在这时,孙校尉闻得响动,闯了进来,见这情景也未如何惊讶,只迅速上前,提掌在方奕脑后一劈,登将他打晕过去。

      张静姝得以喘息,立刻躲到一旁,心有余悸地护住脖子,见孙校尉料理这事一副驾轻就熟之态,心生疑惑:“孙校尉,这……”

      “侯爷梦魇了。”孙校尉直接道。

      张静姝怔了怔,更生疑惑:“他以前从不这样啊……”

      “以前如何我不知晓。”孙校尉道,“不过这种情况近月来时有发生。侯爷有时半夜起来,提着剑就要杀人,早上起来跟他说,他自己也不记得。”

      孙校尉将方奕安顿好,又将剑收好放远,叮嘱她二人小心些,便又出去了。

      生此变故,张静姝也吓得没了睡意,坐在床尾发了一会儿呆,忽道:“他要杀你,你不会反抗啊?”

      周氏垂泪道:“他受了伤,我怕再伤到他,何况他若真心要杀我,便杀了我好了……”

      张静姝闻之,气不打一处来,翻一白眼,不想睬她了,过得片晌,仍气不过,骂道:“你就是个废物!”

      周氏浑无恼意:“夫人说得是。”

      张静姝更气得心塞:“他的几滴血宝贝,你的一条命不值钱?还连累我差点儿被掐死!”

      周氏哭道:“夫人,侯爷自己不知,不是他的错,你别怪他了……”

      张静姝气得七窍生烟:“都要杀人了还没错?梦中杀人就不用偿命了?他要再掐你脖子,你就朝他伤口上踹!使劲踹!”

      周氏张大了嘴,惊道:“夫人,怎么能、怎么能……”

      张静姝白她一眼:“你扶我回房罢,他都有力气杀人了,亏我还担心他,我省点儿心睡觉去了!”

      次晨,周氏又扶张静姝去厢房,彼时方奕已醒了,孙校尉站在床边,两人正在商量事情。

      “有两个自杀了,活捉了一个,还没招。”

      “留一口气,继续拷问。”

      孙校尉道声“是”,转身出屋,与张静姝、周氏照面,微一颔首,面色沉凝地走了。

      张静姝坐到床边,撩起眼皮睃着方奕,默不作声,方奕面色苍白,倚靠在床头,见她望来,便作一笑:“这可好了,咱们同病相怜了。”

      周氏见方奕还有心说笑,松一大口气:“侯爷,夫人,你们说话罢,我去弄点儿吃的。”张静姝道:“拿几个桔子过来罢。”

      “你可好些了?”方奕问。

      “好多了。”张静姝点点头,“你呢?”

      方奕微微一笑:“无碍。”又问:“按时服药了么?”

      “吃了。”张静姝才吃过药,嘴里发苦,又隐隐作呕。

      “若有什么想吃的,便让周氏给你做。”方奕细细叮咛道,“待你再好些,我让她每日炖些鸡鸭鱼给你补补身子。”

      张静姝一听“鸡鸭鱼”,便觉一阵反胃,又念起桔子酸甜清爽的味道来。

      正惦记着,周氏拿了桔子进来,张静姝迫不及待地抓过,剥了起来,登时满室飘香。方奕本以为她唤周氏拿桔子是要剥给他吃,结果见她自顾自囫囵吃了数个,也没记起给他分一瓣,顿觉不满,敢情她是来吃给他看的?这么对待伤者未免不太厚道罢?

      方奕轻咳一声。

      张静姝继续旁若无人地自吃自的,桔子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可偏得不到的在骚动,勾得方奕食指大动,腆着脸道:“我也想吃。”

      张静姝不理他。

      周氏便道:“我给你剥。”说着,伸手去拿桔子。

      “不许。”张静姝喝止。

      方奕委曲求全:“我自己剥。”

      “不给。”张静姝一把圈住桔子,捞到怀里,“全是我的。”

      周氏呆住。方奕瞪她片刻,噗嗤笑了,看向周氏,打趣道:“你说她像不像那溜街的恶霸。”周氏掩住唇,也笑了。

      张静姝睨向方奕:“你昨晚都快把我掐死了,你还想吃我的桔子,门都没有!”

      周氏骤然色变:“夫人!你——”

      “我昨晚……”方奕倏地面无血色,先是不可置信,旋又意识到了什么,黯然垂下了头,良晌不语。

      张静姝郑重地道:“侯爷,你若有心事,可以找人说,若有难处,可以找人帮。子都说了,一个好汉三个帮,你别都自己憋着、担着。”

      “土地案若实在查不下去……”她哽塞良久,那句“不查也罢”终说不出口,时至今日,她和方奕都已背负了太多,没有放弃的资格,“你得像金乌一样,即使坠入黑夜,也能驮着太阳再次升起。你不能掉下去后,就再也上不来了。”

      方奕微怔,抬眸凝视着她,迂久,露出浅浅一笑,眼里有圈柔光晕开:“好。”

      张静姝剥了个桔子,塞到他手上:“我信你。”

      方奕垂眸看着手心里的桔子,忽又不馋了,只想将之好生收藏。

      “侯爷。”一名官兵行至门外,“要事容禀。”

      方奕放下桔子:“进来罢。”

      官兵推门而入,神情严肃:“侯爷,圣上微服来访。”

      方奕当即容色一肃,坐直身子:“你们先过去,就在房里待着,别乱走动。”

      周氏连忙道“是”,将张静姝扶回了屋子。

      片时,院中传来脚步声,因是私访,礼仪从简,没有行礼请安之声。

      张静姝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分辨隔壁响动。周氏见之,吓得面无人色,只觉她忒也胆大包天,连皇帝的墙根都敢窃,遂试图拉开她。张静姝比了个“嘘”的手势,冲她摇摇手,示意她别管。周氏也不敢闹出动静,只得任她去了。

      两间屋子本就一墙之隔,那墙也不如何厚实,果真隐约听到人声。

      “抓住没?谁干的?”

      皇帝似乎对方奕遇刺之事很是震怒,进门便问,语气不善。

      方奕的声音比皇帝小得多,只知他在说话,说了什么,却听之不清。

      “啪”的一声,许是皇帝拍了下桌子:“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朕的钦差,反了天了!”

      方奕低声说了几句话,还是没能听清。

      “继续查,不论是谁,绝不姑息!”

      皇帝的话依旧掷地有声、气势十足。

      方奕又嗡嗡地说了几句话。

      “幕后主使之人……可有证据……”

      想是皇帝此时怒火稍息,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地方便听不清晰了。

      二人话了一阵,传来一声冷哼。

      “既然如此,不如引蛇出洞。”

      皇帝又扬高了声音。

      继而又是一阵低语,多是方奕在说,皇帝在听,甚少开口。想来所谈内容紧要,方奕刻意压低了声音,便更难听到了。

      方奕说罢,皇帝回句“如此甚好”。他又说了句什么,皇帝突然陷入沉默,半晌不作声。

      张静姝隔着墙都能感觉到隔壁此刻压抑的气氛,不由担忧:方奕说了什么,惹得皇帝龙颜不悦了?

      死寂过后,传来方奕的说话声,这次他抬高了声音,加重了语气,话语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张静姝耳中。

      “微臣只求皇上这一事。”

      又是长久的静默。

      后脚步声起,紧接着传来一下“砰”的摔门声。

      张静姝急忙凑到门前,从门缝窥出去,只见着皇帝的背影。

      皇帝头也不回地跨过大门,须臾登车而去,尽管如此,张静姝也强烈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肃杀之气。

      待皇帝一走,张静姝迫不及待地回到厢房,开口便问:“没事罢?”

      方奕本扑跪在地上,这时艰难地扶着床沿坐回床上,挣得额上顷刻冷汗直淌,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喘了几口气,方疲弱地回道:“没事……”

      周氏扶张静姝坐下后,又去扶方奕。

      “你求了圣上什么事,惹得圣上生气?”张静姝焦急地问。

      方奕倚在床头,捂着腹部伤处,眉头微蹙,紧抿着唇,正自忍耐,忽而喉间发痒,猛一阵咳,牵动伤口,更增痛楚,剧痛之下,嘴里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压抑的闷哼,霎时汗湿衣衫。

      周氏登时堕泪:“侯爷,我去找大夫来罢?”

      方奕摇摇头:“无妨……”过得片刻,挨过那阵疼痛,他又道:“他生气,我还生气呢……”

      他的声音有点小,张静姝往近挪了挪:“你生什么气?”

      方奕瞥了眼空无一物的柜面,面现不甘,恼道:“他问也不问,就把我的桔子给吃了……”

      张静姝原本满腹焦虑,被他这句话一下子冲得七零八落,哭笑不得地道:“这算什么嘛?”

      周氏正痛心落泪,闻言也破涕为笑:“想吃桔子还不容易?我给你剥。”

      “不吃了。”方奕阖上眸子,喉咙又疼又痒,他不由绷紧了身体,“你们出去罢。”

      张静姝犹豫道:“让周氏留下来照顾你罢?”

      “都……出去。”方奕略显急躁地赶人。

      二人遂无话,相携离开。

      待门关上,方奕倏然放松下来,一股奇痒刺入喉头,他紧紧捂住嘴,猛烈地咳嗽起来,扯得腹部伤口再度大痛,身体仿佛被从中间生生撕裂开来。他不自主地蜷成一团,身子阵阵抽搐痉挛,不住低声痛哼。

      门外,二人并未走开,周氏自门缝里看到他那副痛苦情状,已是泪如雨落,只咬紧牙关不出声,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推门。

      张静姝拉住她的手,默默摇了摇头。

      回房后,周氏掩面悲泣,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帮他?”

      “你怎么帮?你能替他疼不成?”张静姝反问。

      “我、我……”周氏语塞。

      “他不愿以虚弱示人,你何必非要凑上去扒开看?你觉得他会感激你么?”张静姝躺上床,叹了口气,本不欲多言,还是说了句,“你想过么,比起看到你毫无挣扎痕迹的尸体,他可能更希望你毫不犹豫地踹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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