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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晚霞 ...

  •   高三复习在跨年之后继续紧锣密鼓的进行,我们的课余时间已经完全被科任老师瓜分,颇有列强的气势,嘴上说的是自愿休息,但制造出来的紧张气氛让谁也不敢松懈。

      现在是比谁更稳的时候,你不一定时时刻刻都在学习,但一定要让老师看到你在努力。

      距离寒假还不到一周时间,高三生迎来第二次全市诊断性考试,这次是有模有样按照高考的标准来,甚至还给每人打印了一张准考证。

      安检一个个查准考证,满操场都是人,我们私底下说着都是形式过场,面上还是满口夸赞学校的未雨绸缪。

      不会真有人在大考忘记带准考证吧。

      我想,这种连马大哈都要留心的事情,只要不是天灾,总不能出人祸。

      “同学,请出示准考证和身份证。”志愿者学妹尽责地提醒道。

      我点头回应她,一边摸出笔袋拿证件。那时候还没有扫脸仪器这种先进设备,所谓的安检都是人工通道。

      我摸摸笔袋,又掏了掏衣兜,心里逐渐拔凉,真的会有马大哈会粗心地把身份证落下。

      我立在那儿窘迫尴尬,小声对后面的同学说让她先走,现在的我急需冷静冷静,我记得我是带上了所有证件的。

      我拍着脑袋,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踱步,看着那边人越走越少,腕表上的分钟逐渐与时针垂直。

      “叶宜秋同学,叶宜秋同学。”我脑袋上的校园广播突然响起,震得脑袋嗡嗡的。

      捂住耳朵要走开,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广播在叫我,是一阵清朗纯净的声音,一阵熟悉的声音。

      没等我反应,校园广播再次响起:“你的身份证被夏靖舟同学在校外拾到,请尽快到广播室领取你的身份证,祝你考试顺利,安乐长康。”

      哦,夏靖舟,这是夏靖舟的声音,太久没有和他说话,我对这声音都要生疏起来了。

      我忙奔广播室而去,门大敞着,似乎在迎接我的到来,导播台前坐着一个少年,逆着阳光的剪影很是好看。

      “夏靖舟!”我三步两步过去,毫不吝啬地给他一个怀抱,此后,他有了新的身份,我的救命恩人。

      他将广播室落锁,和我一道去安检口进入考场,我一路絮絮叨叨表达感谢,扬言以后我一定为他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夏靖舟咧着嘴角扯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弧度,对我做牛做马的提议表示不甚赞同,开着玩笑说:“你做个人吧。”

      我扬着脖子“哼”一声,立马转开话题:“你是在哪里捡到我的身份证的?也太巧了吧!”

      “不过还好有你,不然我就要被看大笑话了。”

      他问:“那你换个方式报答我?”

      换个方式?我满脑子都是“以身相许”的单一想法,脸上逐渐爬上红晕,这不太好吧。

      “傻的,”他笑起来,用手里的笔袋轻轻敲了下我的刘海,“感谢我的方式我可都说过了。”

      我捂紧脑袋,实则低头战术性思考,说了吗?我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

      “那两个!还不进场呢?还有十五分钟开始考试了!”巡逻的教导主任一定要在这时候出现煞煞风景,我耸耸肩与夏靖舟分别,向另一道安检口走去。

      去往考室的路上,我还是在想他留下的那句话,想他说的“感谢他的方式”是什么。楼梯口,恰好遇到一个并不太熟的同学,我们点头招呼,她顺嘴说了一句“考试顺利”。

      我醍醐灌顶般,脑子里拧巴兮兮的一团神经骤然舒展。

      感谢他的方式,考试顺利,安乐长康,别人都祝我考试顺利,而他希望我安乐长康。

      那次考试我们都发挥得异常顺利,夏靖舟偷偷告诉我,他的作文几近满分,总分也顺利地排进了年级前十,他好像很满意这个成绩,适当调节了一直紧绷的自己。

      谢弋阳忙里偷闲拉他一起去打篮球,他走路都带起一阵轻快的风,翻飞的衣角掠过我的桌前,它告诉我,从前的夏靖舟回来了。

      高三的我们总是会在学习中忘记时间,尤其是最后一个学期,周六都成了我们的工作日。那天我起得有些晚,马不停蹄地赶到学校,却在去教室的路上遇到悠哉悠哉的夏靖舟。

      “快早读啦!”我催促他。

      他反而一脸神秘地倾过来,对我说:“放学等我。”

      我才想起,周六虽然要上课,但是没有晚自习,下午就能放学。

      我也不懂他放学要干什么,带我去哪,我只知道那天的晚霞很美,天空浮着几丝飘渺的云,断断续续牵扯到霞光深处,天都被浸染成流金的粉紫色,没有火烧云的热烈,也不是夕阳的纯粹,它很特别,我后来细细回想,记忆里竟再也找寻不到能够媲美那日的晚霞,它在我的脑海占据那么多年。

      绿灯行,他牵起我的手腕,霞光的映照下,他的脸颊也是绯红色。

      仲春的天已经褪去寒气,阵阵微风吹来舒适宜人,我内心止不住的悸动,带着我的指间,都真诚地反牵起他的手。

      过完路口,我们的手仍旧紧握,我问他:“你带手机了吗?”

      他说:“没有。”

      身边的人和环绕的景,没有相片定格实在可惜,只能用脑海印刻这份美好。

      走了好一阵,我按捺不住好奇:“你要带我去哪呀?”

      “火锅店。”

      “火锅店?”

      他侧头注视着我:“我参赛的那篇作文获得了省级比赛一等奖,并且在《语文报》刊登发表,奖金和稿费拢共给了我八百元,所以想请你吃顿饭。”

      我垂头,另一只手出了些细汗,偷偷在衣角揩拭,言语磕磕巴巴,明显有些心虚:“你比赛得奖……请我吃饭做什么?”

      我很想心虚不形于色,但眼神和语气都做了叛徒。

      他一脸揶揄,和我周旋:“好奇怪啊,我的作文怎么就莫名其妙参赛了呢?”

      好吧,我承认,我之前私下找过语文老师,和她商量了作文杯的事情,那时候我的文笔像是被封住了般锁在瓶颈,一向在竞赛大杀四方的我有些犹豫。

      最后我向老师推荐了夏靖舟,他那时候还陷在考试的低谷,不太爱搭理人,所以我瞒着替他报了名,没敢告诉他。

      如果投稿石沉大海,我就把这件事一直埋在心里,如果它脱颖而出,这也不失为一个惊喜。

      事实证明,他的确优秀,文章即使不加修改润色也依然能崭露头角。

      我把眼神从他身上挪开,前面是一望不到头的长街,我们的距离那么近,会不会一起走很久。

      “到了。”

      他也实诚,当真请我吃了一顿火锅,店里消费不算高,但味道是上乘。

      “你什么时候找到的宝藏火锅店,性价比真不错!”回家的路上,我一路叭叭不停,还在回味火锅的牛油香。

      他轻笑:“你喜欢就好。”

      请客这种事应该有来有往,为表达感谢,我诚恳地邀请他来参与我的生日会,当然,若没有今天气氛的烘托,我也会邀请他的。

      原本不是大型的生日聚会,只是请了两三个朋友到家里浅坐一个下午,吃一顿饭,聊聊情谊,话话家常。

      他好像突然有些局促,连脊背都僵得板正了几分:“我吗?”

      我不解地点头:“是啊,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他沉思半晌,我以为他在考虑答应或者回绝,已经做好被拒绝后的心理工作,好像当着父母的面请一个男同学共庆生日,确实容易让他们想岔。

      我刚想说算了,他先开口:“那……我该送什么好?时间太仓促,好像什么都准备不好。”

      那时候的他好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漂亮狗狗,我想到了小时和我一起长大的阿拉斯加。

      我眯着眸子笑道:“你打空手来就行,咱俩还谈送礼?”

      他抿嘴摇了摇头,说这是礼貌,上人家去是该带礼物的,何况还是生日。

      他是一个很重礼尚往来的人,我还想劝他别送东西,但凭我几句话定是不能让他转变想法的。

      “好吧,那就……”我双眼在四处逡巡,看看周围能有什么买礼物的礼品屋,正巧看见了准备打烊的花店。

      我指了指街对面霓虹中的僻静一隅,那家花店在那里遗世独立:“给我买束花吧!”

      “买花?”他有些意外,顺着我的手看去。

      花店离我们并不太远,还能看清卖花的姑娘在躬腰擦拭柜台上的花盆,店里都是浅橘黄色的光,不如白炽灯明亮,也没有太过昏暗,把花店静谧安宁的场面渲染得刚刚好。花店外还有三层花架,上面是包装好的各样花束,有序地罗列着,对路人道着欢迎光临。

      我在花店门口嗅嗅瞧瞧,实在对每一束都爱不释手,只好把选择权交给他:“你随便给我挑一束就好。”

      他也对花不甚了解,还拜托店主介绍花束的美名。

      “这是风信有情、瑰丽情诗、暗情浮动、雏恋……”店主大抵是真的热爱花艺,她的神情里都是对心血的怜爱。

      这些花束名字都很优雅,但不含蓄,落在我们的耳朵里都是另一番意味,情诗、初恋……

      我不知道夏靖舟听到这些是什么反应,这是我第一次局促得不敢看他,就像我的情书被完完全全地铺陈在他的眼前一样。

      他在花架旁借着灯光个个打量,又拜托店主带他到店里看看,把我短暂地留在春风里,嗅着扑面的各种花香。

      再出来时,他含着笑,捧着花双手奉上:“这束叫长梦无尽,颜色娇嫩清纯,我觉得很衬你。”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生日快乐”。

      我一壁道谢,一壁欢喜,目光在他与花间流连。雪青色的重瓣洋桔梗与白色的小雏菊相得益彰,藕色的绣球花缀在中间,周围在浓烈鲜艳的配色也不会喧宾夺主。数重花瓣里,还夹着一张合上的贺卡,也是粉紫色的基调,用月白色的胶布固定了一小撮满天星。

      “你眼光还蛮好。”我环住他送的花束,不经意问了一句,“买花架上小束的就好,这么大一捧花肯定很贵吧?”我挂心他的口袋还没鼓起来就又瘪下去,但如果他有钱的话当我没说。

      他不自然地摸摸鼻子,说道:“万一这是我能陪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呢?以后天南海北的,总要做点什么让你记住我。”

      我腹诽,那就给我表白好了,这辈子,下辈子我都能记牢。

      我腾开一只手,凑近给他一个拥抱,在他怀里短暂停留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他强有力的悸动。

      心跳加速,我一瞬有些恍惚,这有关于爱情,还是只是单纯的心跳而已。

      “高考结束,我们就在一起吧。”

      脱口而出的话,让我自己也感到意外,少年的眼里是藏不住心事的,我的也是。

      他拥住我的身躯和花,喉结上下滑动,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向来表露的喜欢只是理所当然,我喜欢他,并不吝于说出口,好像这对他来说也算一种道德绑架,让他处于被动无法转圜,或许,他也有他的顾虑。

      “我是说,我们一起考北城大学吧。”静默片刻,我退出他的怀抱,眼里已经蓄起泪,不是失望,只是没有得到肯定的失落。

      这次,他说“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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