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Moon Pha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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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阎王率先抛出了友善的信号：
如果树付出真心，他也愿意以诚相待。
对于一个长期致力于打击妖怪犯罪的神明来说，这态度，太柔软、太轻乎，以至于显得有些——
虚伪。
“……感谢您的宽容，”树向小阎王行了一礼，掩饰自己探究的眼神。“非常感谢。”
他在怀疑，在观察。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就算一度来到地面，也是会回到天上去的。
他们绝不是一路人。
“不用谢。”
“不……”
“你是什么妖怪，暗抚？露若？”
“暗抚。”
“空间系吗，很有用的能力。”
“只在逃跑上比较方便而已。”
“觉得人界怎么样？”
“很繁华，很美妙。”
“忍很单纯吧？”
“……是。”
“所以，以后那孩子就请多指教了。”
小阎王很清楚，树……并不信任他。
而树也很清楚，小阎王清楚他想的一切，但看破不说破，没打算戳穿。
毫无疑问，这是看在仙水忍的份上。
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树心生动摇了。
魔界是个糟糕透顶的地方，风中无时无刻不带着腐臭和血腥气，到处都在争斗和厮杀，胜者食肉，败者食尘，毫无温情可言。比较起来，人界实在太安逸了，妖怪到人界，简直像硕鼠进米缸。他是不吃人，可是……
他也能吃人。
只是不想被灵界发现，沦落到通缉犯的地步，所以按捺住了自己而已。
以前还在魔界的时候，偶有倒霉的人类被蚀卷入，掉到愚者森林附近。这一带的妖怪不是很好战，却也会赶在这些人因瘴气而死之前，把他们毫无顾忌地扯成碎片。
和下级妖怪混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曾有幸尝过人，肉的味道一般般，不合他的口味；不过，灵魂的碎片斑驳陆离，倒确有可取之处。
而妖怪也是有灵魂的，死后大部分也不得不去往灵界。只不过，对大多数妖怪来说，那是死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神明几乎从不对妖怪另眼相待，他们往往只看护人类。
这可真是……
不公平。
“所以说，这是个好机会！”
妖魔街中，妖力出众的上级妖怪唾沫横飞地煽动着下级妖怪们。说是上级，也仅仅是比那些和野兽差不多的家伙多了点可以用来指挥的脑子而已，整天想的除了吃人，就是杀人。
“只要杀掉现任灵界侦探，就一定能洗刷掉真田黑呼那个女人给我们带来的耻辱！”
树隐在角落里，看着这帮乌合之众聚集在一起，商量着如何给灵界侦探设下陷阱、分割他的肢体、消化他的灵魂。
虽然是乌合之众，但这数量也太多了。一年前真田黑呼的血色婚礼清空了半条妖魔街，但一年后新的垃圾又堆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下级妖怪就像昆虫，稍微攒点瘴气和恶念，就能轻而易举地滋生出来。
“树，你也一起去吧！”曾同行过的妖怪对他提出邀请。“让灵界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然后呢？”树问。
对方却回答：“什么然后？”
显然，他们做这件事，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出于本能和欲望而已。
“不，没什么。”树摇了摇头。“地点在哪里？”
踏张之丘的垃圾场。
为了设置陷阱，他们抓了几个垃圾站员工和倒霉路人，直接塞进焚化炉里活生生地烧。这帮蠢货根本不懂机器操作，因为塞了太多人，人体脂肪在高温下融化、爆炸，尸油带着火苗顺着烟囱喷得到处都是，差点酿成火灾。上级妖怪被气得生撕了几只下级妖怪，他想引来的是灵界侦探，又不是灵界特防队，片警和军队是两个概念。
这帮乱糟糟、闹哄哄的妖怪只好稍微收敛一点。他们也许不懂什么叫做令行禁止，但总能懂得什么叫做珍惜小命。
一番折腾过后，领头的妖怪勉强满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吩咐部下把带过来的养殖人类分了助兴。那些养殖人类从出生便被消除了思考能力，不被视为人类，也不能被归为妖怪，像猪一样被饲养，也像猪一样被宰杀，从生到死浑浑噩噩，没有尊严没有欲望没有自我。
在大部分妖怪眼中，养殖人类，和普通人类，都是食物的一种。
灵界侦探也不例外。
那孩子会因此而死吗？
树的脑海中闪过仙水忍的模样，并在想象中进行加工：那张天真的脸会扭曲变形，无辜的双眼会盛满痛苦和恐惧，也许连灵魂都会被憎恶污染。还有——
假使仙水忍就此被血祭，小阎王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对此……
非常、非常、非常，好奇。
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树磨磨蹭蹭大半天，才找到了这一带的引路人，向她告密。得知此事的引路人大惊失色，然后便慌慌张张地去找小阎王，也顾不得把上司的行踪暴露在树这样的妖怪眼中。
显然，这是个经验不足的新手。
比较之下，小阎王就镇定许多。他仍陷在沙发里，只微微蹙眉，显得有些不高兴而已。
“这可不妙。”他这么说着，口吻却异常冷静。“树，忍现在，已经踏进了陷阱之中吧。”
虽然是在问，却用了肯定的语气，仿佛对树的想法心知肚明。
“也许。”不管小阎王怎么说，反正树早已打定主意将担忧的神情焊在了脸上。“得赶紧去救他才行……”
“那何必先来找我。”
“……”
树本想找借口搪塞，解释自己的顾虑、自己的实力不足和身不由己，但小阎王又补充道：
“我可帮不上忙啊。”
“……哈？”
事实上，的确帮不上忙。
仙水忍望着包围他的妖怪，举手投足间，将这些丑陋鲁莽的家伙们轻而易举地撕碎。和过去一样，他不明白这些妖怪们为什么非要找他麻烦不可，只能在被杀之前先把他们杀掉。戳爆眼球、割断喉管、斩断手脚，怎么效率怎么来。
转瞬，这些妖怪得到了和被他们捉到的人类一样的下场。
浓郁的瘴气散去，被遮蔽的明月显露出来，撒下皎洁的光芒。
仙水忍垂下双手，仰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周围则散布着残肢肉块，分不清哪些属于人类、哪些属于妖怪，连空气都变得污浊不堪，腥臭扑鼻。
那张天真的脸上溅着鲜血，无辜的双眼却依然纯净，几乎和皎洁的月光浑然一体。
不可思议。
树栖息在阴影中，痴痴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殷红血海中开出的纯白莲花，如此天真，又如此残忍，所谓天使般的魔鬼，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更有趣的是，他自己对此一无所觉。
像是夜空中隐约闪烁的天体，充满着各种不确定性，也意味着各种可能性。
树从他身影中窥见的，是空虚的心。
明明背面千疮百孔，正面却如此强大，看上去坚不可摧，甚至散发出皎洁的光芒。
这就是，月亮。
“又是你。”
察觉到树的气息，仙水忍歪了歪头，瞥了过来，那双印着明月的眼瞳中照见他的模样。
“你……是这些家伙的同伴吗？”
在扑面而来的灵压压迫下，树理所当然地回答：“不是。”
那种浅薄的垃圾，怎么有资格成为他的同伴。
“我……是你的同伴。”
他是妖怪，是长生种，本质上和小阎王这样的神明更加接近，却也更容易被人类那样转瞬即逝的感情所吸引。这是他从不具备的东西，从出生以来，血液里传承的种族特性让他对接下来的一切蠢蠢欲动。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想要仙水忍的灵魂。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Moon Phase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