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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勾魂绳(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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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村离水神村很近,坐车过去就十几分钟。因为刚才的事情,车上的气氛很低沉。
杜子对丹忘的事情毫不知情,从上车到现在一直是懵的,看孟遇和刘第一的反应,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他用眼神在车上的每个人身上游离了一遍,丹忘正一脸严肃的看着窗外,孟遇又一脸担心的看着丹忘,而刘第一则是心虚的瞥来瞥去。
好像没有一个人想要解释一下刚才那件事情,缺了一道魂魄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缺了一道魂魄还能活着?他想问,却根本问不出口,因为眼前没有一个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车上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的司机…额…杜子无声的哀嚎,根本一点也不欣慰好嘛!
丹忘盯着窗外,眼前的风景换了一茬,他脑海中全是那位老奶奶刚才说的话,比起魂魄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情——丹青先生。
丹青先生这个词语他听别人说过,所以十年前在术式学院以此为噱头的时候,大批年轻的术式趋之若鹜,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一一个存活的还魂魄不全,失去了部分记忆。
没错,这个人就是丹忘。
他很好奇老奶奶口中的丹青先生是怎样的人,是不是真的如传闻所言可以帮人重塑魂魄?如果是真的,他真的很想见见传闻中的丹青先生,哪怕是在他离开这个时间之后留存下来的一丝痕迹。
丹忘单手抵唇,神态严肃,任谁看都以为丹忘是在为自己的魂魄发愁,实际上是在畅想传闻中的丹青先生到底是什么样。
在他对面,孟遇用手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明明摇下了车窗,却满头大汗,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还未入夏,汽车里面灌进来的风让只穿了一件白色长T的丹忘冷的打了一个喷嚏,他回过神看向风吹来的方向。那里坐着一个男人,剑眉微蹙,脸颊上浮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下意识倾身把手放在孟遇的额头上测试温度。就在丹忘的手背接触到孟遇额头的瞬间,一股暖流缓缓淌入丹忘的身体,丹忘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车上异常明显,丹忘不好意思的抬眼,正对上孟遇惊讶且懵懂的目光。
他快速收回手,尴尬道:“我看你一直在流汗,以为你发烧了…所以…”
孟遇正襟危坐,收起刚才眼神中的惊讶,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热…你先坐下吧。”
丹忘此时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脸颊红红的坐在座位上,侧脸看着窗外。
孟遇扯着唇角,微微摇头,然后将脸凑向凉风。
农村的村庄起名字很随意,村子里面大多种的桃子李子,村庄就叫了这个名字。因为是没见过的车,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用眼神迎接他们进了村。
刚好不知道具体的地方,丹忘问了一下村里的老人,大概是很少见到生面孔,丹忘问一句,他们答十句,稀稀拉拉答了一大串,勉强从里面找到了重要信息。
“唉,你是说陶桃吗?那女娃子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得病死了。”,他缓了一会儿,指向西边,“她家就在这条街道的最西边,西边第二家,门前一遍栽着核桃树,一边栽着石榴树,很好认。”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开车过去,只有一家门口种着两种树,那两颗树种在门口两侧,遥遥相望,只有树叶最茂密处交织在一起,若是有风吹过,那一点点连接也会被吹散。
两条长枝随风摆动,像两只手,想碰却碰不到,空留“簌簌”之声。
陶桃家大约不富有,两旁的人家门口都打了水泥,只有她家是土地,所以才有了门前那两棵树。
门是旧的,屋子是矮的,坐在门前织毛衣的妇女是倦的,看到有车停在自家门口,只给了一个眼神,很快又低下头。
丹忘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就喜欢这样坐在家门口织毛衣。想来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过她了,那就等身体好了就回去看看吧,免得她担心。
门口的女人实在太倦太单薄,光是从车上看着就觉得悲伤,仿佛说一句有关于她女儿的话就会受不住,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老奶奶口中那个因为一些钱就隐瞒女儿死亡真相的女人。
丹忘看着女人,眼神中流露出哀伤,他整理了思绪,几个人一同下了车。或许是害怕打扰到女人,没有一个人想主动上前,最终还是丹忘走了过去。
眼前忽然多了一片阴影,女人终于迫不得已抬起头,她停下手中的活计,勉强扯开唇角,没给这个素未谋面的青年难堪。
她哑声问道:“你是…”
丹忘借着刚才的情绪,眼底流下一滴眼泪,语气略带惋惜,“阿姨你好,我们是陶桃的朋友,听到她不幸染上病痛……”,他顿了一会儿,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我们想来看看她。”
女人闻言顿了几秒,成年人的骄傲让她强忍住了哽咽声,可是那几滴泪水已经暴露出她的情绪。
她用手在脸上抹了几下,匆匆站起来,膝盖上的毛线没了依靠滚在地上,沾了一层沙土。
女人顾不得管,眼神不自在的瞥向躺在地上的毛线。看出了女人的窘迫,丹忘想帮她捡起毛线,刚弯下腰,另一只手就伸向了毛线。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白皙的皮肤透出粉红色,毫不犹豫的伸向毛线球。
捡起来的时候还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丹忘顺着手的动作将眼神缓缓移到男人脸上,孟遇察觉到丹忘的眼神,笑了一下,将毛线递给丹忘。
丹忘伸出手接过毛线,中指指尖不小心蹭到了孟遇的手掌,他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孟遇手掌的薄茧。可是只有一瞬,对方就收回了手,脸上挂着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不足为何,丹忘有些气闷,他想撕下孟遇的假面,看看底下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这样想着,然后转身将毛线球递给女人,女人把手在胯部两侧的衣服上拍了拍,之后才接过了毛线球。
这样的态度就好像自己身上很脏,而丹忘他们是什么不可以亵渎的人一样。
丹忘心头一紧,反握住女人的手,脸色哀伤道,“阿姨,您带我们进去进去看看吧。”
女人顿了一下想抽出手,可是丹忘手上的力气丝毫不减,拉着女人就往大门口走去。
女人见拗不过丹忘,也就不挣扎了,被丹忘反带着走到了大门口,她瞥了一下丹忘瘦削的手,主动提议道:“要不你们今天就留在我家里吃饭吧,我做的都是些家常便饭,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嫌弃。”
丹忘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们也都是一些普通人,平时吃的也就是家常便饭,哪有什么嫌不嫌弃这一说。”
女人点点头,轻声道:“也是,上过学的娃娃就是有礼貌,是阿姨我错想你们了。我家陶桃也和你们一样,又勤奋又听话,可惜…”,说到这里女人哽咽了一声。
丹忘用手轻轻在女人的手上拍打了几下,劝慰道:“阿姨,您一定要检查好身体,千万别让身体垮了。”
扯着这个机会,丹忘试探着提了一嘴陶桃的死因,“听朋友说陶桃是生病了,但是我之前一直都没有听说过这回事,难不成是她在瞒着我们?”
听到这话,女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话。
丹忘假装惊讶,疑惑的问道:“阿姨,我看你一直不说话,莫非这后面有什么事?”
女人闻言慌了一下,嘴唇一张一合,想说话却又憋了回去,似乎是在犹豫。
丹忘转过身子,把女人的两只手叠在自己的手上,一脸真挚的看着她,道:“阿姨,您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们,毕竟我们和陶桃是同学一场,把我们当自己人就行了。”
说这话的时候,丹忘内心有一种负罪感,就好像在欺骗别人。但转念一想,自己说的这些话全然发自内心,只是换了一个假的身份,倒也不必自责。
女人犹豫着,先将丹忘他们请进了家里,端起保温壶给每一个倒了一杯水。
趁着这个空隙,丹忘打量了一下房间,房间左侧墙上贴了好几张“三好学生”的奖状,他凑过去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陶桃的名字。
奖状大多都是十几年前的,按时间推算下来,陶桃今年最多二十三四。
听女人的描述,陶桃应该很好的孩子,或许现在正在谈着甜蜜的恋爱,可谁知天降横祸,这么好的一个女生就这样失去了生命。
他又看了看家里的装潢,很明显,这个家表里如一的穷困,没有丝毫造假的成分。
吊扇的柜子里唯一一张全家福,上面有陶桃和她的父母,还有一个看着十几岁的男生。
忽然,丹忘猜到了陶桃的父母为什么收这笔钱,因为家里穷,因为还有孩子要养。
或许他们收钱的时候内心也十分痛恨自己,可是生活让他们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