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按照国家规定合法修道》六月秦安

1、棺材男

　　这是一个阴天。

　　头顶的太阳被厚重的云层挡住，光芒从云层中挤了出来，看一眼就觉得喘不过气。大路边的槐树上传来了虫鸟的叫声，吱吱呜呜的听不清到底是什么。

　　明明是白天，却显得比夜里还要恐怖几分。

　　路的尽头有一间别墅，别墅的大门紧闭，看起来死气沉沉，仔细听可以听到里面传来了低沉的叹气声。

　　刘第一是来这里应聘厨师的，但是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副棺材。

　　你要说这里正常刘第一打死都不会信，正常人谁会把棺材大模大样的放在客厅中间？家里又没死人什么的。正当他疑惑之际，一阵穿堂风吹过掀起了窗帘，吓的刘第一软在了地上，动都动不了。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房间里面传来了一道男声，声音黏黏糊糊的，好像在吃什么东西。

　　联想到面前的棺材和不知从哪里听到的鬼故事，刘第一软在地上不敢睁眼，生怕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啃着人手或人脚的鬼。

　　“胆子怎么这么小？”，男声越来越近，好像还夹杂着笑意。

　　紧接着在面前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轻轻的，像是猫爪子落在地上的声音。

　　只听“噔”的一声，眼前忽然出现了光亮，他忍不住睁眼看，一位身着棉质T恤，穿着牛仔裤的青年走了过来，手上拿着包子，一闻就是肉馅的。

　　青年的皮肤透露着不正常的白色，骨架不小，身材却很消瘦，明明一米八几看起来体重却连一百斤都没有。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刘第一不解的咬了一口肉包子，嚼起来就脸上那点肉鼓鼓囊囊的，真像个包子。

　　“你还跪着？”，青年问。

　　刘第一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有点虚弱的人，反正不是鬼，他用手撑着门勉强站了起来，身体上的酥软还未消退，尴尬道：“你好，我是来应聘厨师的。”

　　青年“嗯”了一声，道：“我知道，我的名字叫丹忘，亡心忘。”话罢，丹忘伸出了手，刘第一看了几秒才回握了过去。这手真好看，像玉做的。

　　丹忘招了招手，示意刘第一坐下。

　　刘第一微微鞠了一躬，坐了过去，有些疑惑丹忘为什么要这么介绍自己的名字。他看了眼客厅的棺材，眼神有些自责，“我来迟了吗？”

　　丹忘偏了偏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丹忘可能没懂，刘第一把身体转向了棺材，说：“那个棺材不是你爷爷的吗？早知如此我该快点来的。”

　　这下丹忘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小子以为自己是雇主的孙子，而雇主本人已经去世了。

　　“家里没死人，那棺材是我的。”，丹忘淡淡道。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刘第一又软了，这让丹忘觉得他得了什么病。“什么？”，刘第一吃惊道。

　　刘第一的声音在客厅里面荡了几圈，最终消散了。他定定的看了丹忘一眼，却见对方眼神空洞的看着自己，身体一动不动，连活人该有的起伏感都没有。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在了丹忘的脖颈上，没想到这看着修长的脖子竟然连一丝丝血管跳动的触感都没有。

　　“我去！”，刘第一被吓的跳了脚，眼泪“噗呲”一下就出来了。

　　这情况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顶不住好吧。一个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家里给准备棺材？而且刚说完话就没气了？明明上一秒还在吃包子的呀！

　　刘第一觉得从最开始到打槐林路的时候事情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莫非——

　　他撞鬼了？他这个见鬼绝缘体见鬼了！

　　刘第一连滚带爬的滚到了门口，还没等出去，身后就又传来了声音。

　　“你又怎么了？”

　　这清清冷冷的声音绝对是丹忘的，刘第一被吓的一个激灵，大吼大叫的跑了出去。留下坐在沙发上的丹忘一脸无语，他自责道：“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小。”

　　刘第一刚跑到刚才下车的地方，一台老爷车就抬起两只手伸向了他。他一个没躲开，被那机械手逮了个正着。

　　“别害怕。”

　　老爷车发出了声音，声音还是之前那个声音，可是到了刘第一耳朵里面却不是那么回事了。现在这种情况蚊子飞一下可能都会把刘第一吓死，更别提会说话的车了，谁敢保证是不是鬼。

　　“鬼啊！”，刘第一这一嗓子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林子里的鸟被惊掉了一大半。

　　“别喊了，我真不是鬼。”，丹忘从屋子里面追了出来，他觉得受到惊吓的是自己才对，没想到魂魄竟然会因为声音大一点就松动，真是丢死人了。

　　等丹忘看到刘第一的时候，刘第一已经鼻涕眼泪蹭了一脸，像是被吓惨了。他捏了捏自己脸上那一两肉，心想自己真的有那么像鬼吗？

　　“你好歹也学过术士吧，身上当真就没点保命驱鬼的东西？”，丹忘问。

　　这话算是给刘第一提了个醒，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玉，这玉虽然没什么形状，但这是他的护身符，有这个在按理来说能驱邪避鬼。

　　摸了自己的护身符，刘第一才算是找回了一点理智，他问：“你真不是鬼？”

　　丹忘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现在确实不是鬼，但也离变成鬼没多久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变成了那样？”，刘第一质问道，他心底还是有些怵怵的。

　　灵器放下了刘第一。

　　“我体质有问题，少了一道力魄。”，丹忘道。

　　力魄，主力。

　　人都有三魂七魄，三魂七魄去一半则性命垂危，少一两道能勉强再活几年，而丹忘的这个勉强已经勉强了十年，终于也快到头了。

　　刘第一打量了丹忘一眼，体虚无力，爱吃爱睡，这症状确实像是少了一道力魄。而那假死状多半也是因为魂魄不稳造成的。

　　他抿了抿嘴，心里有些自责，“对不起……”

　　丹忘闻言轻笑了一声，“不怪你，怪我老是死机，害的你被吓到了。”

　　死机？这玩笑也亏得丹忘能说的出口，这机子再死下去可真就废了。刘第一看了看丹忘，所以自己的雇主应该就是这个丹忘了？

　　而……他偏头看了眼不远处屋子里的棺材，这棺材也确实像是丹忘给自己准备的。

　　刘第一忽然想起了棺材上的字，是用白漆写的“奠”，怪不得他之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来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这么强的筑器术士是位老人，第一眼看到棺材的时候他就好奇，如果真的是老人去世，按理来说写“寿”或“福”更吉利一下。现在想想，也确实只能写“奠”了，年纪轻轻就去世实在算不上福寿，要是真写了倒像是讽刺。

　　他垂下眸子，眼神里多了些伤感，或许丹忘雇他就只是想吃好一点上路吧。

　　丹忘本人并不知道自己被人这样想了，他揉了揉瘪瘪的肚子，道：“进去吧，我已经五分钟没吃东西了。”

　　随后，丹忘的肚子就传来了“咕咕”叫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撒娇。

　　刘第一失笑，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道：“嗳，知道了。”

　　话罢，两个人便走回了屋子。

　　刘第一看了看丹忘，实在想象不到丹忘这么年轻，术式就已经到了如此境界，说起来还有些羡慕。

　　为了让雇主满意，他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各式调料和一套刀具，厨子对厨具一般都很挑，不是惯用的做不了饭。

　　他看了眼屋子，没看到哪里是厨房，于是看了眼窝在沙发上的丹忘。这一眼看过去，不止是手，整个人都像是玉雕的。

　　那脸上的一两肉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这是刘第一唯一能在丹忘身上看到的努力吃饭的痕迹。看的刘第一想用手rua一rua，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

　　他吞了吞口水，实在不想打扰这个人。不过为了做出最美味的饭，他还是开了口，“请问厨房在哪里？”

　　闻言丹忘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中有一道混沌，就和刚才死机的时候一样。

　　“昂……右手边的第一个就是。”，丹忘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没睡醒的娇气，和他清冷的底音不太和谐。

　　刘第一抱着自己的家当走进了厨房，厨房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食材，塞的到处都是，很符合丹忘的状态。

　　他甚至有些怀疑丹忘饿极了会抱起一颗仅仅是清洗过的白菜或胡萝卜啃，而且还啃的很香。

　　他顺着厨房走了一圈，也不知道之前到底是谁在做饭，整个厨房里面就只有一把大菜刀。他拿起菜刀一看，旧是旧了点，不过刀刃磨的很好，一看就是经常用的。虽然不知道之前做饭的人是谁，但他还是把菜刀留下了，和自己的那一套放在了一起。

　　厨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刘第一回头看了眼。只见丹忘眼巴巴的看着厨房里面，像是在寻找什么，临了丢了句：“记的多放点辣椒。”

　　刘第一应了一声，他着实被丹忘逗笑了，这也太像个小孩了吧？看到有人在厨房就像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这一顿饭他做的很认真，份量也很大，就不信填不满丹忘那个肚子。

　　他把所有的食物都放上了饭桌，结果丹忘已经没在沙发上了，他才来这里不太敢乱动，于是就在客厅喊了几声。

　　“丹忘哥，你的饭做好了。”

　　“主人，饭已经做好了。”

　　与此同时，一间黑乎乎的房间里面忽然传出了声音，这声音属于红木桌子上的一个黑蛇状摆件，声音和老爷车的声音一模一样。

　　丹忘看了眼黄符纸上的文字，淡声道：“我知道了，等会再去。”

　　闻言黑蛇摆件不出声了，平时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一向爱吃的主人顾不上上吃饭，如果有了那绝对就是大事，这种时候不出声是最好的选择。

　　黄符纸上用红色的墨水写了几个字——可曾记的十年前的术式学院？如今他们又开始了。

　　术士学院，多么熟悉的一个名字，当年他就是在术式学院附近被人救起，醒过来后丢了一道魄，还失去了所有在那里的记忆。

　　直觉告诉他，要想找回那道力魄就必须去术式学院，否则再过不久他就真得躺在楼下的棺材里面直到永远。

　　术式学院在十年前打着“力求教出丹青先生”的口号招收了一批术士，当时有很多术士都因为这个口号报了名，不过因为门槛高所以真正进去的没有多少人，而活着出来的很可能只有丹忘一个人。

　　在那之后他曾经去过术式学院寻找答案，那里早已成为了一片废墟，连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找到，这事也就被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时隔十年，术式学院重新招生时已经变了口号，把噱头从“丹青先生”变成了“只招收强者”，丹忘实在想不通哪个强者好端端的会跑到术式学院去，不嫌掉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