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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哈尔滨警察局的特务们趁着夜色包围了这座郊区的二层小洋楼。
      特务科科长尚安最后检查一遍上膛的手枪,侧身嘱咐副科长李惊涛说:“动作干净点,务必拿下电台和密码本。”
      李惊涛弯着腰溜到墙角,拍拍早就隐蔽在那里的特务头子肩膀,“准备好了吗?行动!”
      一声令下,特务们齐齐行动。为首者撞开大门闪在两边给后来者清开道路。后来者分成两拨,一部分留下来控制一楼各个窗台出口,剩下的径直冲向二楼目标人物的房间。
      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咒骂同时响起。特务们从一楼卧室揪出一对披头散发的青年男女。
      尚安大踏步走进来。他抬眼看看二楼——那里正发生着不大不小的肢体冲突——再把目光投向这对青年夫妻时,丈夫朝他微微颔首。
      目光交换间,李惊涛已经拎着目标人物从二楼下来,还甩着一只被咬痛的手抱怨,“这家伙属狗的!”
      “张先生,”尚安收起手枪,微笑着说,“我们找你找的很辛苦。”
      张横林鼻青脸肿,看起来吃了不少苦头。眼镜架被踩碎了一只腿,耷拉在鼻子上,映衬着主人无处掩饰的狼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横林很想揉一揉绞痛的肚子,可双臂被特务们牢牢束缚在身后,“我只是一名小学□□。”
      尚安也不和他扯皮,转而问李惊涛,“找到了吗?”
      李惊涛还在甩受伤的右手,“这小子什么都不肯说。看见我们进来,拿头就照下水管撞,阀门都撞松了。”
      “科长,电台!”一名特务抱着部墨绿色电台从地下室走出来。
      “光找到电台有什么用?重要的是密码本。”尚安环顾四周,“带我上去看看。”
      张横林看到电台被搜出来,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敌人既然找到这里,电台肯定保不住了。只是他们从进门到现在不过两三分钟,这么快就发现了……张横林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蜷缩在墙角的李青云叶秀秀夫妇。
      尚安在手下的指引下走进张横林的房间。这里是间标准的单身汉宿舍,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一间衣柜,余下的空间堆满各种书籍。特务们正忙着翻找密码本。
      张横林试图自杀的下水管横在墙边,阀门已经被撞下来了。尚安把手伸进去摸索。果不其然,一根短短的绳子被他从下水管里拽出来。绳子末端打着结,看样子曾经捆过什么重要的物件。会是密码本吗?
      “拆开,搜!”
      “是!”
      尚安快速跑下楼梯,重重一拳打在张横林脸上。他把被打倒在地的张横林拎起来,将那段绳子杵到他鼻尖下面,“这上面捆了什么?”
      张横林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嘴角的笑带着嘲弄,“兴许是只老鼠吧,谁知道呢?”
      他的狂笑很快被落在腹部的重击终止。李惊涛从尚安手上接管了张横林,并且就地开展审讯。
      下水管道从二楼被拆解到一楼,最后在地下室的排污管里发现一个面目全非的密码本。尚安带上手套小心翼翼打开,里面的字迹已经完全辨别不清了。
      技术人员很快完成鉴定工作,“上面的密码是用特殊材料记录的,遇水就会销毁,而且绝无恢复的可能。”
      最重要的密码本没有拿到,尚安有些沮丧。他伸手制止还在刑讯的李惊涛,“把人带回去。”
      “那他们呢?”李惊涛用下巴示意李青云和叶秀秀。
      尚安只是挥手让李惊涛先把人带走。等到房间内只剩下三个人,尚安从怀里掏出两根金条摆在桌子上,“这是剩下的酬劳。”
      他打心底里瞧不上这样的背叛者,但也绝不会把轻蔑挂在脸上。尚安甚至友好地笑笑,“感谢你们提供的情报。李先生,叶小姐,合作愉快。”
      “什么时候送我们出国?”李青云起身挡住尚安出门的路,急切地问。
      “在傅局长亲自过问下,手续已经在办了。很快你们夫妻就能站在美利坚的土地上。”
      “很快是多快?”李青云不依不饶地追问。
      绕是尚安性子好,此刻也有些不耐烦了。
      “您别误会,”李青云连忙解释,“要是被他们知道是我俩出卖老张。我们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中共地下组织分工明确,下设总务科负责设立机关,布置会场和营救、安抚等工作;情报科负责情报收集,建立情报网络;保卫科负责保卫机关,镇压叛徒、特务。老张是情报科主要负责人之一。他的被捕,固然是对哈尔滨地下组织的重创,但残余力量一定会设法营救兼惩治叛徒以儆效尤。见识过他们行事的雷厉风行,李青云夫妇不能不害怕。
      尚安掸掸李青云皱巴巴的衣领,安抚到,“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李惊涛靠在车门前吸烟等着他,“怎么样?”
      他问的是李青云夫妇。
      “小鱼小虾罢了,涉及不到核心机密。”
      “可就是这两条‘小鱼小虾’让我们逮到中共的一条大鱼。”李惊涛咧着嘴笑,“传说中的老张要是知道自己栽倒这样两个人手里,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识人不清,这是他的命数。”尚安的语气甚至带着些失望。他系好安全带,又说:“他们这种人,一无所有,只剩下所谓的信仰。可在现实面前,信仰又值多少钱呢?还不如一日三餐来的实在。”
      李惊涛深以为然,“我们、中共、军统、日本人……脱掉衣服卸掉头衔,都不过是讨生活的普通人。”
      尚安诧异地望着他,“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多愁善感了?”
      “许你满嘴酸话就不许我感慨两句?”
      尚安笑着发动汽车,紧跟着前面押送张横林的车辆消失在夜幕中。

      尚安和李惊涛压着张横林进警察局,局长傅明早早迎了出来。
      “怎么样?人抓到了?”傅明只是瞅张横林一眼就把手伸给尚安,“电台和密码本找到了吗?”
      “和李青云夫妇交代的一样,电台就藏在地下室的酸菜坛子里。至于密码本,我们晚了一步,被销毁了。”
      “嗯。”
      傅明是那种绝不会把不满意挂着脸上的领导。他点点头说弟兄们辛苦了,又拍拍尚安的肩膀,“你和惊涛加个班,把人审出来。”
      李惊涛喊几个人把张横林带进审讯室。
      “李青云问什么时候送他们去美国。”尚安如实转述抓捕现场发生的事情。
      傅明慢慢踱步并不回答,他想听听尚安的意见。
      “据李青云交代,他们跟老张的时间并不长,只知道他是中共哈尔滨地下组织的主要负责人。我也特意试探过他们,确信他们只是中共外围人员,在学校期间被□□宣传攻势所迷惑参加抗联,不久后被派往哈尔滨从事情报工作,因为对工作条件不满萌生退意。出国的要求着实过分了点,不过为长远计,我建议还是同意他们的条件。”
      傅明明白尚安的意思。无非是善待投诚人员以争取更多的敌人。与其用刑讯散播恐惧激起更多反抗,不如利诱来的简单实在。
      李惊涛表示反对,“能利诱来的都是软骨头。软骨头进不了中共决策圈。照我说就得用刑。先摧毁他的□□,再摧毁他的精神。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了□□,拿什么承载他们所谓的精神?”
      傅明和尚安相视一笑。
      尚安揽着李惊涛肩头,“你说得对。那老张的口供就拜托你了。”
      李惊涛一愣,“我怎么觉得被你算计了。”
      傅明笑得开怀,“双管齐下,先礼后兵。流水的刑讯下来,钢筋铁骨也磨成粉。惊涛你先去拿口供。”他又招呼秘书,“电讯科王科长休假,请副科长瞿竞婉过来。”
      “是。”
      “抓条大鱼不容易,得让新京那帮人知道我们没闲着。”傅明拥着尚安走进办公室,“世间事,有的只能做不能说;有的只能说不能做;但我们做的事情,不但要做给人看,还要说给人听。你懂我意思吗?”
      尚安非常诚恳地回答:“似懂非懂。”
      傅明朗声大笑。
      瞿竞婉斜靠在桌子上看电讯科值班科员忙着接发电报。她昨晚下班后被紧急召回警局,傅明交代有重要任务,但具体是什么,他素来不肯讲。整个警局弥漫着一股久违的紧张和兴奋。这让瞿竞婉敏感地嗅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味道。
      “瞿副科长,”傅明的秘书敲门进来,“傅局长请您过去。”
      暴风雨终于要来了。
      “报告!”
      “小瞿啊,快进来。”
      傅明随时随地将和蔼挂在脸上。
      “傅局长,您找我?”瞿竞婉朝傅明敬礼,又转而问候尚安,“尚科长。”
      尚安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向新京发电——”傅明说。
      瞿竞婉赶紧摊开记录本。
      “今抓获□□哈尔滨地下组织负责人,代号‘老张’,缴获电台一部。将开展刑讯,以期获得更多情报,扫尽余匪。”
      瞿竞婉把记录本递给傅明签字。
      “新京方面回电后立即通知我。”
      “是。”
      瞿竞婉记录电文的过程中,尚安一直在默默观察她。等瞿竞婉出了门,傅明问:“怎么了?”
      “没什么。”
      “那你盯着人家看?”傅明突然露出一副揶揄的表情,“唔……”
      尚安慌了,“绝对没有!”
      “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再说,老张在哈尔滨潜伏多年,你知道他身上最大的破绽是什么吗?”傅明饶有兴味地问。
      “什么?”
      “他年愈三十,有正当职业却还是单身汉——光凭这一点就值得怀疑。”
      “……也许他家人在外地。”尚安苦笑。显然,他也是大龄未婚。
      “有枣没枣打两杆子试试嘛。”傅明倒是笑得轻松随意,“这种大龄单身汉是重点怀疑对象。就这我还是跟南京政府学的呢——当初他们搞四一二,没少照这个方法抓人。”
      尚安略带无奈地耸耸肩。
      折腾了一整夜,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傅明站起身,“走,看看惊涛审得怎么样了。”
      瞿竞婉将傅明签字的电文交给发报员,“向新京发电。”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有人站在门外喊她,“瞿副科长,找您的。”
      “喂,我是瞿竞婉。”她自报家门。
      “小婉,”瞿太太的声音传出来,“你昨晚走的急,我打电话问问你什么时候下班。早饭回来吃吗?”
      “妈,局里有点事情,您不用等我吃饭了。”瞿竞婉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对了,您上次胃不舒服住院,跟亚荣医院刘大夫约了今天上午复诊,您千万别忘了。”
      电话那头的瞿太太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事情,“你不提醒我还真给忘了。放心吧,吃过早饭我就过去。”
      “您去的时候叫辆黄包车,可别跟上次似的自己走过去。人刘大夫时间很紧急的,千万别错过了。”
      “哎。”
      “还有,我上个月在季文斋借的那本《大学章句集注》找不到了,劳您替我去给王老板说声抱歉,照价赔偿给他吧。”
      “要我说你这个孩子就是不上心,借的书也是随便丢的?行吧,我跟王老板多说几句好话。你熬夜工作要注意身体,别忘记吃早餐。”
      “放心吧妈妈,再见。”
      瞿竞婉挂了电话,向身边的人笑道,“我妈,生怕我饿着。”
      同事便笑着散了,说瞿副科长母女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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