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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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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清晨,柳三变一直不见转醒,师师以为是昨夜饮酒之故,便没有去唤。直到一阵急促叩门的声音响起,搅得楼里各处不得清闲,护院忙去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的是城中回春医馆的名医李大夫,带着医童,背着大小药箱求见柳七公子:“叨扰之处还需见谅,事态紧急,刻不容缓,还请为老夫引荐。”
这回春医馆的李大夫先祖是前唐名医,医术自有高明之处,平日里在京城只有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请地去,还未见他主动上门问诊过。护院禀告了老板娘,老板娘虽有疑容却还是带着他去了内院。
李大夫在柳三变房门前驻了足,道:“老夫问诊看病素来不喜有旁人在场,还请各位退出内院。”随后就让医童在门口守着,自己进去掩了房门。
为柳三变把了脉象,接了腕骨,见柳三变衣衫褴褛,怕是还有其他外伤,便轻轻撩起里衣,自是青红一片,一路向下看去,伤患向后延伸,血迹斑驳。李大夫是经过人事的,当然知道这样的伤源出何因,看着柳三变清秀的脸,却也不难理解,想想昨晚的场面,即便是年近花甲,还是不免羞容满面。
出了房门,差医童在门口继续守着,自己先行离开,对于他人的询问视若无睹。
不出半刻,又有人来敲门,这次门外站着的是珍草堂的两个伙计,手中捧着药材补品,送进了院中并一样样地向医童交代:“这包是每日必服的药,怕公子觉得苦涩,老板特地送了两罐蜜糖和十斤燕窝,听李大夫说还需进补,老板又送了八只长白山老参……”
没等伙计念叨完,就又有人敲门了:“奴婢是前来伺候柳公子进药的……”
没等侍婢说完,后面便有菜场的张屠夫和他媳妇推了一车鸡鱼肉蛋和新鲜蔬果。
明月楼的妈妈可着急了,不是不愿让他们来伺候柳三变,只是这明月楼敞开大门做生意,哪有那么多地方安置这些人。于是赶紧让护院将东西收下,把人关在门外,任他们怎么敲门也不打开:“好啦好啦,柳公子住在我明月楼,如果他病了,于情于理我都会把他照顾的好好的,你们快回去吧,我这地方小,都进来也没地方招待啊。”
总算是打发走了那些厨子、丫鬟的,只有那药童死守在房门口不肯走,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没清净多久,未过晌午便又响起了敲门声,老板娘亲自打开门,想收了东西打发人走的,不料门口却是停了一辆牛车,一个护院打扮的人上前说道:“我家公子说了,柳公子养病需要清静,实在不宜在这明月楼久住,特命属下们前来接柳公子去府上休养。”
老板娘傻了眼:“你家公子是……”想必今天的一切都和这位公子有关。
“不必询问我家公子姓名来历。我家府邸在城南,李大夫方才已经入府,柳公子跟我们过去一顶比在这好。”说着便强行从后院将昏迷的柳三变横抱进牛车。
两天后柳三变退了烧渐渐转醒,用了大夫的金疮药,外伤也好了大半,一睁眼却好似仍在梦中,屋内陈设变了,屋子也不是明月楼的屋子,伺候的丫鬟都也是不熟识的面孔。询问起来也没人作答,只说“请公子安心养伤”之类的话。
李大夫又来问诊,见柳三变已能自己进食,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公子总算见好了,老朽收人钱财,也算有个交代。”
既然是这位大夫给诊的病开的方,那自己的伤……还有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岂不是都被看了去?想到这些一阵羞愧涌上心头,也不敢正眼瞧那大夫:“多谢老先生,敢问这是谁的府上,又是谁把你请来的?”
“公子只管安心养伤,其他的老朽就不便相告了。”大夫一脸堆笑,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又过了几天,柳三变可以下床走几步路了,于是让丫鬟请来了管家:“在下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想当面向你家主人道谢。”好奇归好奇,但更重要的是要感谢一番才好。这府上主人心思甚细,不仅照顾了自己的身子,更照顾及自己的颜面,起初转醒时觉得羞耻不愿让人上药,但进来的却是一个又盲又哑的七旬老汉,便对这家主人心存感念。
“公子不必客气,我家主人不常在家,公子只管把自己当主人,安心养病就是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半个字,显然是这家主人并不肯相见,那有为何费这么大功夫将自己供养在府上?
莫不是……莫不是这人不是别人,就是那……忙跟上管家:“你家主人可是姓赵?跟我一般年纪?大概有这么个高矮。”边说边用手比划着,手臂有些颤抖,生怕答案和自己想的一样。
“公子不必多虑,我家主人只是公务缠身,待到公子痊愈,自会出面相见。还请公子安心养伤……”护院搪塞道着便走了出去。
柳三变虽心生不安,却不愿相信事情如自己所想那般,再者说,那无耻淫贼又怎么这般大费周章索性安心等待就是了。
赵祯自那天八王府回宫后,一直不得安眠。处理了寻常的政务,批完了所有的奏折,已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当中总算得闲可以离宫,却又赶上下元节的祭祀之礼,八王爷也去了黄河一带体察民情,便缺了一个理由。
正在愁云密布之时,梓予通传,一干臣众有要事求见,八王爷也入了城门准备面圣。
尔后各重臣纷纷呈上奏折,上书有辽人攻城略地杀戮不止,却有人知情不报一事。
赵祯一掌狠狠地排在桌案上,怒道:“谁这么大胆子,通敌卖国,包庇敌军,定要严查!严办!”
众臣刚要领旨,便听门外一声厉喝:“不必劳烦,是哀家下的密旨,皇上也要严查严办不成?”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但刘太后大权在握,任谁也不敢出声。此时只有八王爷站了出来:“太后,您这是……”
“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大宋江山的稳固!金辽之战,正好帮我们大宋牵制了两个对手,自大宋立国以来,太宗重文黩武,兵力不齐,何谈出兵迎战?更何况……”刘太后顿了顿,向朝堂迈近两步,放低了声调:“更何况皇上怎知一定是辽人作乱,而不是金人借兵的说辞?”
赵祯急火攻心,一把将砚台拂到了地上,浓墨泼洒到了刘太后的裙帷,使她一个踉跄。赵祯走到刘太后面前道:“如此,便可以弃百姓安危于不顾,放任他们滥杀无辜,侵占我大宋国土?无论是哪方作乱,百姓能够依靠的就只有朝廷!”
刘太后心中一惊,随即示意屏退旁人,只让八王爷留下,朝堂内显得就更加静谧了。
“母后怕了吗?您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想做的不外乎就是阻止儿臣亲政,如今您大权在手,欺上瞒下,错与对也都在您一念。朝堂之上,本不该后宫干政,辅政自有八皇叔操持,而母后又都在做什么呢?”赵祯一口气将多年的怨气一吐而快,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却那么陌生。
“不过儿臣要提醒母后,大宋是赵氏的江山,不日儿臣便可大婚,待到那时,您苦心经营的一切终成泡影,又或者您本意就是要效法武皇帝吗?”这并不是赵祯本意,威胁之词不适宜用在母子之间,只是在那个气头上,越发口不择言起来。
八贤王见状忙上前阻止这侄儿继续说下去,倘若伤了母子和气,又怎么值得:“皇上,别孩子气了,太后是你的娘亲,怎会……”
不等八贤王把话说完,刘太后便开口对赵祯说:“皇上长大了,我也老了,凡事便自己拿主意吧。哀家先行告退。”
刘太后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对赵祯说话,八王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强势女人怯懦的神色。待她走后,两人都双双松了口气,只是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其实赵祯心里觉得刘太后说的不无道理,联想到那日柳三变对完颜宗干说的焚书的往事,更为刘太后平添了几分证据。但此次攻守与否,直接关系到谁主大权,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反驳,背着不孝的罪名,待明日朝会重新召集大臣,商议出兵之事。
八王爷看在眼里,对情势已是猜到了一大半,江山毕竟是他赵家的江山,即便是做错,也好过将朝政假于一个外姓女人之手。看皇上年轻气盛,也不便多言,只想着明日朝会护他周全,也不辜负皇兄临终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