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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毕业答辩结束后,我快速回到宿舍。室友都还没有回来,她们或忙着跟好朋友告别或约见男朋友商量着毕业后的打算。即将离校的大四毕业生格外珍惜这最后几天的在校时光。
      除了室友,我没有朋友,也没有男朋友,或许下一刻即将有吧,但此刻却还当真是孑然一身。我反锁上宿舍门,拉上窗帘,默默站在穿衣镜前,镜中那个穿着怪异的女人是谁?我盯着镜中的脸庞看了很久才隐约记起一张模糊的脸,跟此时镜中的这张还是有很大不同吧!那个自信满满,朝气蓬勃的音容笑貌只存在于记忆深处!我冷冷盯着镜中的影像,新月眉,水波眼,小巧薄唇,完全是一副邻家妹妹的乖巧模样,不知怎的柔和的鹅蛋脸偏似浸染着一圈冷凝的刀光之气!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暗暗感叹:“究竟有多久没有认真照过镜子?!”
      我将镜面转了个过,转身走进浴室,脱下带着加菲猫图案的黑色T恤,眼前凸显出傲人诱惑曲线被紧紧包裹在黑色胸衣内,弯腰褪下宽广男士牛仔短裤,露出两条修长白皙美腿。我缓缓走至莲蓬下,扭开热水器开关,热水从头顶倾洒而下,不肖片刻热气氤氲。我抹了一把墙面上镶嵌的镜子,鲜活美好的少女酮体展现在眼前,我竟有些许不适。我似乎真的已经忘记自己是一个女孩!我装冷漠,装不在乎,或许是装的习以为常,最后竟真的什么也不在乎!其实我也并不真正在意自己是男是女,只是觉得男人比女人心肠硬,也可活的更随意洒脱些。世人客观条件以及世俗眼光造就的不争事实是男人犯了错,只要浪子肯回头,四十岁还可娶二十岁小娇妻,再有些钱便可随心所欲挑选漂亮小姑娘。而女人别说是四十岁,便是十四岁一不小心犯了错,再回首怕已是百年身。
      有些女孩是想回头却回不了,而我呢?
      也许当年的我并未犯多大错误,顶多算是青春路上的一次失误,只要我能看开,一切便可从头开始!
      “不是吗?”
      我对着镜面反复观望镜中的影像,内心颇为不自信,便努力牵着嘴角微扬,不停扪心自问。手轻抚上半边脸颊,伸长脖子靠近镜面,瞥见长长睫毛掩映下的眼波内闪着似水钻般的光芒。
      今后我便要做一位开开心心的倔强美丽小女人!
      书桌上的手机响起,我心下一阵激动却又带着些许紧张,我第一意识是耀阳,可看到的来电显示竟是晋城,突然有些茫然失措,心顿时暗淡下来,但还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接听了电话。
      我轻轻的“喂”了一声,那边传来晋城的声音:“维果,答辩完了吗?”
      “恩,完了。”
      “能顺利通过吗?”
      “应该没问题。”
      电话那边沉默了,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我心突然很紧张,很害怕他说出下面的话,但他还是说了:“维果、、、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我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面对这样的问题我该如何作答?只能吞吞吐吐的说:“打、、算?我似乎还没什么打算、、、”
      那边轻笑了一声说:“反正你也没什么打算,不如留在我身边做我女朋友吧?”
      最终还是没能逃开这个话题,不过一切不都是按照我预先设定的在发展吗?
      我强忍住心尖上一丝失落的颤动,轻笑一声说:“你这算是表白吗?”
      “我只是争取一个可以表白的机会。”
      我沉默一会说:“那好,我给你个表白的机会,只要你能够找到我。”
      我散开脑后的发髻,带着水汽的乌黑长发披散开来,有一小绺垂在颈间的锁骨上。我轻轻顺着头发,眼前闪现出外婆慈祥的面容。若不是这张面容,这头秀发怕是会被连根剃掉。我快速吹干头发,扎起高高马尾,换上一席大红连衣裙,脚上踏上一双白色高跟凉拖,又不自信的在穿衣镜前照了很久才出门。
      一路走在校园里,我吸引了众多目光,有些是陌生人,有些确是同系或同班同学。我对他们开始带着探究目光到后来的突然间惊觉继而是疑惑惊奇的表情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有些烦躁。我不是为他们才穿成这样的,我再也不想成为被目光追逐的焦点。就算是怪异的男性装扮,我也极具吸引目光的磁力,只是这种磁力吸引的仅仅是目光,对于我的身体却是排斥的,没人愿意接近我,无论男生还是女生。例外的便是被迫要与我同一屋檐下的三位舍友,还有便是秦晋城和李耀阳。
      我加快了脚上的步子,本就不会穿高跟鞋,正常行走还尚且不稳,这一加快步子整个人便歪歪扭扭摇摇晃晃的了。我一路小跑着奔出校园,来到街道上,弯腰揉了揉发胀的脚踝。到底是谁发明了高跟鞋这种变态的东西,为什么只有女人要穿,男人为什么不穿?突然间心里便起了恨恨的感觉,于是狠狠踢掉脚上的高跟凉拖,一手拎起一只将它们丢弃到路边的垃圾桶中,赤脚前行。我的行为吸引了众行人的目光,但我完全忽视,镇定自若的赤脚行走在水泥路面上,除了有些咯脚没有别的不适,我甚至还很享受这种脚心微痛的感觉!
      我最终走进街道边的一家鞋店,胡乱挑选了一双运动鞋,试穿好了便没有再脱下来,虽然跟我身上的红裙很不搭调,但我完全不介意。重新来到街道上,我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我对司机说去迟暮山,司机愣了愣,又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最后没有说话一脚油门向着迟暮山驶去。
      出租车渐渐的驶出闹市,来到郊区的公路上,我一直淡然的望着车窗外,而司机则一直在后视镜中偷偷的对我察言观色,我在心里暗笑,面上却不漏声色。
      最后出租车停在了迟暮山山脚下。我付钱下车,便听见司机说:“姑娘来这种地方最好穿的庄重些,黑色比较合适,就算不是黑色也总、、、、、、、”他发现我一直冲他笑,他脸上惊现出惊悚的表情,快速拉上车门迅速发动了车子像是逃离了犯罪现场。他一定认为自己刚刚搭载了一位神经病人,没准还是刚刚从疯人院中逃出来的。
      我仍旧笑,对着远去的出租车大喊道:“大叔,我是来寻找幸福的,你总不会认为黑色是我的幸福吧?”
      我顺着人工堆砌成的小路拾阶而上,很快进入绿色包围中,一路盘旋,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眼前的台阶现出尽头,树木一下子稀疏起来,视野豁然开朗,一排排墓碑兀的出现在眼前。
      我站在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遥望着人类最后的归宿,心里异常平静。上天是公平的,在于每个人的生命轨迹都是相同的,起点是出生,终点是死亡。上天又是不公平的,在于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运动轨迹却是千差万别。我已不在乎人生是否公平,我似乎已冷漠到对一切都不再关心的地步,只想随心所欲过完自己这一生。
      我不再相信爱情却也不想孤寂一生,选在人类最后归宿之地选择我的人生伴侣,希望也是我身心的最后归宿之处 。
      只是他能找到我吗?
      为什么我隐隐的希望他找不到呢?!
      的确是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正常人谁会想的到呢?!
      只是我不会轻易改变我的初衷,我一定要在这里等下去。如果等不来他我还可以给自己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正在踌躇间,忽闻身后有动静,回头张望却发现李耀阳。他下身穿蓝色牛仔裤,双手插在裤兜内,上身穿纯白色圆领T恤,正徐徐向我走来,柔和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泛着淡白色的光韵。我突然感到耳边很静,静到恍惚,恍惚到梦幻。
      耀阳在离我大概十步远处站定了脚步,默然的望着我。他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平日里总是显出一种坚毅还带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耀阳看我时眼睛里有不一样的情绪,特别是今天似乎多了一抹柔情、、、忽然心头一热,我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大脑一片空白。就在我低头慌乱躲避他目光时,听见他叫我的名字:“维果、、、”
      我抬起头来,迎上他目光,便看见他不自然的笑容还有眼底一丝异样的慌张。
      “你、、、”
      我们同时出声,又同时止声,又同时保持着脸上不自然的微笑。
      僵持了一会,他慢慢的说:“马上要毕业了。”
      我轻轻“恩”了一声。
      “毕业了就要离开你,可我、、、不想离开你。”
      我刚刚才稍稍平复的心绪又被彻底打乱,他这算是表白吗?只是他为什么没能抢在晋城的前面?
      我只觉心跳的厉害,眼神躲躲闪闪,脑海中不经意的浮现出一张苍白眼窝深陷的脸庞,心刹那间冷寂下来淡淡的说:“我在等晋城。”
      耀阳脸上闪过很受伤的神情,他什么都没说,轻轻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心慌乱彷徨,默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脑海里闪过许多片段,像是想了很多事,却又不知道具体想了些什么。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绿荫中,我才长长呼了一口气,望向不远处的墓碑,心慢慢的平静下来。
      范维果从来不需要爱情!范维果需要的只是一个能陪伴一生的男人!爱情只会令范维果变得软弱,受人摆布,沦落自尊。
      等晋城赶到时我都快睡着了,他见到我第一眼便满脸惊艳的不断上下打量着我,好像第一次见我似的,竟忘记了说话。虽说运动鞋衬红裙实在不搭调,但对于我来说确是演绎了丑小鸭到白天鹅的蜕变。
      我索性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翘起二郎腿,左肘弯支在腿上,左手抚着左半边脸,回望着他,让他看个够。
      他笑嘻嘻的说:“我刚还以为一淑女呢,结果不出三分钟便露出了原型。”
      我反问:“我怎么不淑女了?”
      “哪有淑女穿着裙子摆出那样的坐姿,人家淑女都是羞答答的,更何况是今天这样的情况下。”
      我佯装生气的样子,站起身欲离开,在经过他身边时被他拽住了胳膊,说:“为什么生气了?”
      “我又一点不淑女,就算穿的再淑女也装不出淑女的气质,只能转身走开了。”
      “为什么不是淑女就要转身走开呢?跟我们今天的话题有点远!”
      我转脸望着他,他笑嘻嘻的放开我的胳膊,伸手从衣袋里掏了一下,我左手无名指便被套上了一枚戒指,我抬手看了一下是一枚光面没有任何雕花的白金戒指。我右手撸上左手的无名指,将戒指摘了下来握在左手心,斜睨了他一眼,又望着手心中的戒指说:“违反自然规律呀,就像没有出生直接死亡了一样。”
      他笑笑然后单膝跪到我面前,握住我的左手,将我手心中的戒指顺到他手心中,然后一脸严肃又深情的对我说:“ 范维果,你就是装男人装的再像也改变不了你是一个女人的本质,一个女人总需要一个男人来疼爱的,我恰好愿意当那个男人。”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心底有一股浓稠的思绪在翻动,晋城点中了我的死穴,我骨子里本来就是一个柔弱善良的小女生。人的本性不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我突然间转性只是为了适应不断恶化的生存环境,我相信只要生存环境好转我还是愿意做回原来的范维果。
      我镇定了一下心绪,笑着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收起严肃的表情,灿烂的笑着说:“你对我说过范维果的爱情已经死亡,可就算是它死亡也总得找个葬身之处吧!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所以我愿意为你搭建这座爱情的坟墓,让你死亡的爱情有最完美的归宿!就让这里的每一位亡灵为我的真心作个见证吧!”
      我听完这番话后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一直都认为我自己就是个最大的神经病,除了我没人能想到这么诡异的表白方式,而晋城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他不会真想让亡灵为他的真心做见证吧?!
      我心里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急切的问:“请正面回答我你是怎么想到这里的?”
      晋城大概是被我急切的表情吓着了,愣了一瞬,说:“有一次你喝醉酒了跟我说你以后要让你未来的老公到墓地跟你求婚。”
      我心里重重松了一口气,下一秒,我左手无名指又被套上那枚戒指,我微笑着没有拒绝,但是心里又在纳闷另一件事。
      耀阳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难道也是我喝醉酒后跟他说的?
      在我记忆里我为数不多的几次醉酒都是单独跟晋城一起的,而我跟耀阳在一起时他总会控制我的酒量。
      后来耀阳才告诉我那天答辩时他一直等在教学楼下,直到我换了一身行头来到墓地,他也悄悄跟到墓地,想跟我表白时,却没料到早被晋城电话抢了先。而我也没能预料到我今后人生的那一系列可怕的悲剧,假如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一定不会这么偏执,这么任性,假装对一切无所谓。
      只是人生没有假如,我所期待的新的人生开始了,以一种对自己对他人极不负责任的态度开始了。
      也是我走向无限深渊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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