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景》Ac珞

2、记得吃早饭

　　毓章中学，高二17班，开学的第二天。班主任带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进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班的新同学，景予，希望能跟大家相处得愉快，请大家欢迎。”
　　最后一排睡觉的张晓光被稀稀拉拉的掌声吵醒。
　　“景予，你也跟大家打个招呼吧。”这个班主任以前在另一所中学工作，当时跟景予他爸是同事，景予这次转学过来他也帮了不少忙。
　　景予低着头，听到班主任的话，抬起眼睛，扫视了教室一周，一句话也没说。
　　张晓光看着景予桀骜不驯的眼神，只觉得这家伙长得还蛮顺眼。
　　班主任见景予依旧不作声，以为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为了避免尴尬，又补充了几句，便安排景予先去最后一排，于是成了张晓光的——同桌。
　　其实遇见景予之前，张晓光并不确定自己是个gay。不过他心里清楚，从十几岁开始，有时看到同性的身体，特别是帅哥的身体时，会有反应。不过他也上网查过，很有可能是青春期荷尔蒙激素分泌紊乱导致的，兴许自己青春期长、激素分泌旺盛呗，过一阵就好了。
　　张晓光向来心大，也就没再往深里想。现在想想，他没深想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没有真正碰见让他心动的人。
　　张晓光目视着景予走近，把书包放在地上，在他身旁的位子上落座。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判断并不准确，这家伙不是蛮顺眼，而是真得长得很好看。眉眼清秀，鼻峰挺拔，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分明的下颌线又不失棱角感，总之，很合张晓光的审美。美中不足是左边额头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有一条不长不短的疤，阳光一照，还挺明显的。
　　像张晓光这种自认为很帅又很颜狗的人，自然地对景予生出了几分好感。
　　于是整堂课，张晓光时不时地瞟一眼身边的人，可景予从坐下就没正眼看他一眼，就好像旁边是空气一样。
　　好不容易挨到班主任的课结束，按往常，这个时候张晓光应该是要跟隔壁班几个狐朋狗友去校门口吸吸烟，或者收拾收拾几个看不惯的怂货的。
　　但今天，他没去。
　　张晓光跟门口几个等他的人摆摆手，那几个混混似的学生就知趣地走了。
　　“哎，你叫景予啊？”张晓光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开始跟景予说话。
　　景予正一张张收拾书桌里乱七八糟的废纸废书，当然都是张晓光随手塞的。
　　“我问你话呢？”张晓光看景予没理他，有点不爽。
　　景予终于抬起头，看着他，嫌弃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智障，心道，你聋么？我叫什么全班不都知道，还废什么话。
　　这一记眼神让张晓光心里颤了一下，自然不是害怕，就是，怎么说，有点与众不同的感觉。
　　要是遇上别人这么瞪着张晓光，估计下一秒就要挨揍了。但是张晓光今天心情挺好的，而且他必须承认，自己搭讪的功夫实在太差了，于是对景予很容忍，“我就是觉得，你这个姓，还挺特别的。我之前没听过谁姓景，哪个景啊？井水的井啊？”
　　真是一句不如一句，尴尬接踵而至。
　　景予依旧不搭茬，利落地把书桌里的东西整理成半米高的一摞，问张晓光，“这谁的？”
　　张晓光愣了一下，“好像……是我的吧。”
　　“砰！”接着这堆东西被摔到了张晓光桌子上，差点把坐在桌上的张晓光挤到地下。
　　接着，景予拾起扔在地上的书包，掏出一副耳机，把书包塞进刚刚腾空的书桌里，带上耳机，整个课间，没再跟张晓光说一句话。
　　张晓光有点想骂人了，长得帅也经不起这么烂的性格。
　　一连几天，张晓光跟景予说得话不超过十句，基本都是张晓光费劲巴力找个话题，说一堆，景予答个“嗯”或者“没有”，接着带上耳机，沉默到底。
　　直到有一天，景予来得比平时晚了些，整个人看起来脸色不大好，不过他每天都是冷着个脸，跟谁也不怎么说话，所以张晓光也没多想。
　　前一晚张晓光熬了个通宵打游戏，所以整个上午都睡得很踏实。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半天，他才睡梦中惊醒，基本班里的人都走光了。张晓光擦了擦下巴上的口水，打着哈欠看了一眼身边。
　　这才发现景予还没走，人坐在位子上，一手扶着桌子，一手用力地抵着胃，脸上都是汗，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张晓光哈欠没打完嘴就合上了，“你怎么了？！”
　　景予低着头，顾不上回答他。
　　张晓光看他的样子，也能猜出来七八分，“你……胃疼啊？”
　　“……嗯。”景予开口，声音低低的，听上去状态不是很好，然后依旧抵着胃，另一只手胡乱地去翻书桌里的书包，找出来一瓶药。
　　“你这吃得什么药啊？”张晓光一把夺过来，仔细看了看，不禁惊道，“止痛药？！你胃疼吃止痛药？！”
　　此刻景予哪有精力怼他，只道，“还给我。”
　　“不行，不能吃这个。”张晓光本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最近莫名其妙地显得特别鸡婆。
　　整间教室就剩他们两个人，景予此刻要烦死张晓光了。
　　他的胃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平常疼得不厉害的时候，忍忍就过了，实在难忍时，他就买点止痛药，吃几片，也就当没事了。
　　虽说张晓光平素吊儿郎当的，但是还是对自己挺好的，知道要吃好睡好心情好，生病要看医生，这一点比景予强太多了。
　　“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
　　张晓光没法强迫他，只得撂下句，“那你等我一会。”然后飞奔着跑出去了。
　　景予胃疼得要命，止痛药还被张晓光拿走了，整个人感觉要虚脱了。
　　大约十多分钟的功夫，张晓光一头大汗地跑回来，手上拿了个保温杯，递给景予，“你先喝点。”尔后从袋子里掏出来几盒各色各样的胃药。
　　景予打开杯子，略带惊异地看着张晓光，“这什么？”
　　“姜糖水啊。”
　　“……不是女生才喝么？”
　　“谁说的，我小时候胃疼，我奶奶就给我冲这个，特别管用。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快趁热喝，快啊！”
　　盛情难却。
　　景予只得硬着头皮把张晓光从药店大婶那讨来的姜糖水喝光，又依着他，吞下几颗胃药。
　　也倒是挺神奇，一刻钟的功夫，景予确实感觉好多了。
　　“好点了么？”张晓光关切地问。
　　“嗯，没事了。”景予破天荒地对张晓光露出一个浅浅的有些苍白的微笑。
　　Woc，十级冰山雪崩了么，原来他也会笑啊。张晓光内心的OS要写到脸上了。
　　忙活了一大顿，张晓光突然觉得有点饿了，“哎，你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好。”景予迟疑了一下，答应了。
　　“校门口有家宏状元粥店，就去那吧。”张晓光想着景予胃不舒服，吃点粥比较好。
　　“嗯。”
　　“哎，对了，你今天吃早饭了么？”
　　“……我从来都不吃。”
　　“为什么？”
　　“……麻烦。”
　　“那不行，你得吃早饭啊，我奶奶跟我说，不吃早饭肯定要落胃病的，胃病可小可大……”张晓光真是罕见地人妻般贤惠，他奶奶要知道自己的理论被他大孙子运用的这么淋漓尽致，肯定欣慰得很。
　　景予本来以为张晓光口中的粥铺就只是一个粥铺，结果是家蛮高级的粤餐馆。
　　粤菜本就菜码小，张晓光非常不见外地依着顺序点了菜单上的一排，“蒸排骨”、“蒸凤爪”、“鲍汁豆腐”、“红烧板鸭”、“鸽子粥”、“虾皇饺”……手指点到最右边的佛跳墙，刚要开口，被景予一把按住，“够了！”
　　张晓光一愣，“行，你说够了就够了吧。”
　　菜上得很快，可能是景予胃疼还没好利索，从头至尾就喝了一碗粥，吃了两块点心。
　　眼见着满桌子的饭菜被张晓光被风卷残云地消灭了，景予问了句，“吃饱了？”
　　“嗯，还不错。”张晓光最近胃口特别好，但是没长个，光长肉了。
　　“那走吧。”景予站起来去付钱。
　　张晓光其实没打算让景予请客，但是吃得太撑了，也就懒得抢单。毕竟三五百吃一餐饭，在张晓光这再正常不过了。
　　“先生您好，一共消费四百九十八。”服务员一脸春风。
　　“多少？”景予有点没听清。
　　“四百九十八，您可以考虑储值一千办张会员卡，本次可以打九折的。”
　　“不用了。”景予掏出来钱包。
　　这时的张晓光已经走到他身旁，看着他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块钱，要是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钱包里仅有的五百块钱。
　　就在景予要递给服务员钱的时候，被张晓光一把拦住。
　　“刷我的卡吧。”张晓光冲着服务员说完，然后扭头对景予笑道，“用卡便宜，别浪费。”
　　景予多少有一点尴尬，“可是……”
　　“别可是了，走吧。下次你请。”张晓光把手搭在景予肩上，推着他出门，就好像吃过这顿饭，一下子变得很熟一样。
　　回到班里，还有一会才上课。
　　景予没把钱塞回去，而是放到了张晓光桌上。
　　“干嘛？”张晓光看着他。
　　“……药钱……还有……饭钱。”景予不喜欢欠别人的。
　　张晓光突然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于是抽了其中一张，剩下的推还给景予，“用不了这么多。”
　　从这天起，景予对张晓光的态度好了许多。
　　也是从这天起，张晓光经常会带双人份的早饭来学校，借故自己吃不完，然后强迫景予跟他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