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物语之恋爱》尤微澜

8、chapter8

　　8.明暖又躲起来不见人了。

　　新旧交替的农历新年夜，偷吻陆昊却又被对方抓了个“现行”，显然是把他吓得够呛。明暖挣开陆昊的手就跑回了家，从那天开始，已经有一个礼拜“足不出户”。陆昊每每看到小区附近的快餐店小弟来给对门送外卖，就忍不住苦笑。早知道小孩儿反应会这么奇怪，他还真得好好酌量酌量再逮住他才对。

　　明暖的逃避虽然令陆昊郁闷，但相对的，却也让陆昊认清了自己的心意。陆昊确定，他是喜欢上了明暖，超出了邻居、朋友，超出了医生对病人的，喜欢，以及关注。也许，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对明暖动了心，只是那时他没有察觉。

　　细算起来，陆昊有十年没谈过恋爱了。他曾经为之付出过一切的那个人，连容貌都早已在他的记忆中模糊，除了名字，陆昊甚至有点想不起跟那人是如何开始的。只记得，他是被背叛的失败者。

　　陆昊生在北方，父亲是沿海某城市的人，母亲是容颜婉丽气质温润纤秀的水乡女子。他父母的结合因为遥远的地域限制，遭到了双方家庭的强烈反对，两个小年轻是冒险把生米煮成了熟饭，才勉强征得陆昊祖父母的同意结了婚，陆昊外祖父母却是直接把他母亲撵出了家门，再无联系。

　　陆昊十四岁时，父亲因喉癌扩散去世。从此就被母亲独自抚养，高考前母亲像跟同龄平辈人说话那样，请求成绩优异的陆昊务必考到她家乡的大学，陆昊答应了，并且顺利的考到了这边的学校，然后带着母亲和父亲的骨灰一起来上学。母亲去世后，他在当地的公墓合葬了父母，一直生活至今。大学期间，他认识了那个人，被彻底利用，被狠狠伤害。

　　所以在他离开后，陆昊学会了温柔却有距离的与人相处，直到遇见明暖，令他忘记了坚持十年的原则，又重起了想要好好去爱一个人的想法。即使，明暖或许不能陪他走到老。

　　对于明暖的畏怯心理，陆昊其实是明白原因的，这可怜的小孩，不光是身体上得病那么简单，他的心也得了病。明暖有恐艾症。虽不致特别严重，但也绝对影响了他的生活与人际交往，这一点光看他能数月足不出户就知道。陆昊想要完全打开他的心，还要做许多事才行。

　　元宵节后，中心恢复了工作的正常节奏。几个新来的志愿者提议在中心所有的病人中建立一个□□群，利用网络来联系彼此、方便互相间的沟通交流，陆昊觉得这办法挺好，跟领导商议过后，就实行起来。群里包括陆昊和安玲在内，总共有七个志愿者，余下几十号都是这个城市中因各种原因不幸罹患艾滋的年青人，有男有女，LGBT人群占多数。

　　明暖也加了这个群，但除了第一天进群被一个叫“炮斗”的管理员逼迫着说了一句“大家好”之外，就都是沉默的，连陆昊私扣他都没有回应。不过陆昊很自信的认定，这小孩一直都在群里潜着，悄悄的观察着他和他们，只是不爱参与他们的话题罢了。

　　陆昊性格温文随和，又是中心的元老级心理辅导师，所以群里爱跟他说话的人特别多，而且话题五花八门无所不有。陆昊其实并不喜欢网谈，尤其不喜欢打字，但为了吸引“某人”的注意，他还是硬着头皮跟那帮爱咋呼的网虫们聊着，牺牲了自己大多数的休息时间。

　　这天，“炮斗”忽然问陆昊“渣浪的围脖”，说是那样交流起来比Q群效果还好。陆昊很无奈的百度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新浪的微博”。然后福至心灵的陆昊快手快脚的注册了一个帐号，“随手”扔进了群里。

　　从那以后，陆昊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开始在自己的围脖上抖落令群内狼嚎迭起的“隐私”——比如，秀一秀家里的红色兔头马克杯（自从明暖躲起来，陆昊就一直把杯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自己亲手做的山药薏米茨实粥和蟹黄小笼包（明暖特别喜欢吃的），还有那满满一抽屉的格式口味的奶茶包。直把群里一帮小孩看的两眼发直口水四溢，尖叫“陆大夫你真是新时代的好男人”。陆昊也不多说，只在围脖和群里用“：P”做回复。

　　3月11号，“炮斗”借着自己生日的机会，在群里公开问陆昊“有没有喜欢的人”，陆昊答的奇特，“我知道有，但是他不肯说有”。“炮斗”又开玩笑，问陆昊“白色情人节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节目“欢不欢迎我去你家做客”，群内起哄喝彩声四起，但陆昊却没有再回答。

　　隔着显示器，陆昊笑着关掉群消息，拉开好友名单，找到明暖呆呆的企鹅头像，一字一顿的敲下三个字：“我”“等”“你”。

　　9.一如陆昊所预料的，明暖的确在Q群和围脖上，悄悄的关注着他。

　　明暖知道陆昊是善谈且温柔的，却从不知道对方也会说冷笑话，更是制造气氛的高手。看着Q群里因为陆昊的缘故，红红绿绿热闹非凡的刷着屏，明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嫉妒有些冲动的。嫉妒陆昊对那些人的和颜悦色，心底就忍不住有种想要介入进去，甚至是冲出去敲开陆昊家大门的冲动。但嫉妒可以永远烧灼着他的心，冲动却无论如何都要按捺下去。

　　陆昊围脖上发的那些东西，都是他所熟悉的，杯子、奶茶、热带鱼、小飘窗……那些叫粉丝和Q群成员们惊叹赞美的东西，都是他见过、摸过，甚至用过、尝过的，看着陆昊把它们都发在网络上，明暖既有种隐私被剖开的阴暗愤怒，又有种感情被摊开在阳光底下让众人围观的错觉。

　　明暖不笨，他知道陆昊是喜欢他的，不然男人不会在那个被他偷偷亲吻的夜晚对他露出那样温柔温暖的眼神，也不会在网上晒出这么多与他相关的照片，更不会这样耐心的等待他想通——是的，虽然男人没有明说，但他就是知道，男人是在等他自己走出去。这是陆昊对他的理解，尊重，也是他最执着诚挚的心意。

　　面对这样体贴并给与他强烈安全感与归属感的陆昊，明暖想要拒绝是很困难的。更遑论从内心深处来说，他根本就不想拒绝。然而明暖又不可避免的畏惧着，HIV像定时炸弹一样悬在他的头顶，他现在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倒数，即便陆昊比他大了十四岁，他也没法陪他走到老。再者说，若是两人相恋相爱，□□是必不可少，朝夕相处也是肯定会有的，万一保护措施不到位，万一出了点纰漏……想到自己或者会令陆昊感染艾滋，明暖就慌的手足发颤百骸冰凉。

　　抱持着这样的心情，明暖的异地客服工作自是无法全心投入，二月底的时候，他被网店老板辞退了。原本他想再换个工作，却每天早上醒来就开电脑上□□上围脖，等待陆昊的出现，就跟魔怔了似的。陆昊不晓得他的委屈无奈抗拒挣扎，依旧语气和煦的在群和围脖上跟一群年青人“打得火热”，似乎忘记了隔着一条走廊两道门，在他的对面还住着一个孤寂无依的明暖。

　　“炮斗”的出现令曾经口是心非的想要祝愿陆昊“尽快得到幸福”的明暖措手不及。看着炮斗跟陆昊从陌生到熟稔，看着陆昊一在群里出现炮斗就活泼的蹦出来Say Hi，看着两人渐渐的越说越暧昧越说越开心，明暖在电脑前如坐针毡。想要大吼大叫或者砸个东西发泄一下的暴虐情绪日益浓烈。明暖觉得自己变了，更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忍受了。有好多个瞬间，他就想这么不管不顾的冲到对门，缩进陆昊的怀抱，再不管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活。

　　然后，当3月11号，炮斗在群里大胆的暗示陆昊以致群内狼嚎四起，看到陆昊敲过来的“我等你”三个字，明暖哭了。连被强|暴、被诊断出感染了艾滋都没哭的明暖，看着12号的藏青色宋体敲出来的“我等你”三个字，明暖心底连日来积蓄的惶恐、忧惧、委屈、无助、抗拒……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都化成了泪水，发泄出来。

　　明暖想，有陆昊这样的承诺和坚持，他就再没什么东西好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