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他》清途R

2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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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道日前一天，他们躺在躺床上。
　　她总觉得这是最后的时光。

　　小风扇吹来的风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她的脸上，姜略言睡不着。她借着夜灯看着陆应淮，自己能看见他、自己能碰到他、自己能听见他的声音。
　　姜略言鼻子酸酸的：“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房间里安静，已经不再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了。全屋的动静只来自于她一个人，陆应淮聆听着来自于她的声音。
　　他说：“可我已经死了，我想你好……”
　　说到这里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窗户漏进月光，这一刻好像还和以前一样，却好像与众不同。

　　他缓缓闭上眼睛：“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去普济寺。”

　　农历六月十九，洵川迎来高温。

　　一个晚上姜略言都睡得不是很安心，早上起来的时候她看见了陆应淮坐餐桌边写着东西，他说是两封信，一封给姜略言的、一封是给他爸妈的。
　　等哪天他突然消失了之后，她才能看。
　　他把两封信“束之高阁”，提防得很。

　　出门前他帮姜略言把衣服晾了出来，给阳台上的花又浇了一次水，他总是能把每一件事都做好。

　　暑气蒸人，但是香客络绎不绝。
　　今天注定开车过来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正好找到一个车位。

　　绿竹葱郁，寺庙坐北朝南，远远地就能闻见香烛的味道，照壁仿佛近期进行过维护，御碑亭上的提字也应该重新上色了。
　　主殿两侧，钟楼、鼓楼配殿林立。

　　香客来来往往，人潮涌动。

　　敲钟的和尚今天格外的忙碌，她下意思买了两张票，可又想到陆应淮已经不需要了。

　　她没有退票，两个人跟着大部队朝着前走。

　　四周嘈杂，她不需要装作作样地拿出手机假装打电话。

　　和之前去大昭寺烧香的感觉又很不一样。信徒众多，祈愿众多。

　　他们心照不宣，知道目的地是大雄宝殿，可却没有直奔目的地，他们去看了莲花，看着众多的人站在有“步步高升”的石桥上。

　　黄墙红瓦，烛台上往下垂着的烛蜡刚刚被清理掉又很快出现。鲤鱼藏在莲叶下，他们在一棵被人认养的菩提树下乘凉。

　　她频频望着旁边的人，她怕今天是成道日，他一个留在人世间的已死之人会突然消失。
　　他一直都在。

　　他开玩笑：“你说菩萨今天会不会收了我？”

　　姜略言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总带着玩笑的话弄得脱敏了，他对死亡那份坦然总叫她欲哭无泪：“各司其职，观世音应该不管阎王爷的事情。”

　　他没被打击到，反而笑：“观音旁边是谁？善财童子和龙女？”
　　说着陆应淮若有所思，手指摩挲着下巴。
　　然后点了点头：“感觉还可以。”

　　“影视作品没看过？他们的造型都是得光屁股的。”姜略言“打击”他。
　　他打了个寒颤：“那算了。”

　　今天寺庙里的和尚大批大批地聚集在一起念诵经文。
　　听着木鱼敲打的声音，姜略言下意识地朝着陆应淮那边凑了过去，她怕他突然就被一道金光照耀然后就被吸走了消失在自己面前。
　　就像是ufo带走人类、就像是法海收白娘子一样。

　　陆应淮也注意到了她现在的不安，他扯出一抹微笑，想让她放心：“放心吧，就算你看不见我了，我也还是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那我怎么知道你在？”姜略言问。

　　他望向远方的照壁，视线微颤：“那就等有风的天，朝着西南方向张开怀抱，那样你会抱住我。”

　　他们花了一百元买了一根祈愿的平安绳，圆珠笔在劣质的丝带上写出来的字特别难看。
　　也很难留下笔迹，她反反复复好几次描深着两个人的名字，最后将它系在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她想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清理祈愿平安绳的和尚们会漏掉它，让它长久地在这里。

　　看着红色的飘带，他突然开口：“帮我也去买一根好吗？”

　　突然的请求让姜略言有点措手不及，可她还是去了。

　　付了钱回来之后，姜略言拿着红色的平安绳回来，可回到原位他却不在了。

　　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姜略言回到了佛殿前，那处人太多了，她陷在人海中，焦急地四处张望。
　　人头攒动，她想要将陆应淮的名字从喉咙里喊出来，可就像是梦到自己逃跑的时候总是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没有办法将这个名字喊出来。

　　一瞬间所有的人就像是如海水铺面袭来，他们将她朝着远处推怂着，她拼命地挤进人群，突然她看见他站在朱红色的圆柱边，仰头看着低眉慈目的菩萨。

　　她终于张开了口，她喊出了他的名字，可四周好吵。
　　她用尽全力地想要朝着他走过去，她朝着他伸出手，福至心灵，他在姜略言伸出手的瞬间转过头，一刹那炽热的视线交汇。
　　四周烛火突然明亮，仿佛要胜过天光。

　　他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寂静，周围的人都消失了。

　　陆应淮一步步地走了过来，最后停在她面前：“我的心愿是……你好好活着。”

　　姜略言想要抓住他，可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她害怕下一秒自己就要看不见他，听不见他的声音：“我现在好好活着呢。我听话的……我会好好活着的……”

　　“你没有。”他打断了姜略言的话，“该醒过来了。”

　　突然之间，姜略言好像听见了她妈妈的声音。
　　姜母在哭，那声音好远，时有时无。她好像在和别人说话，她问：“医生，还有希望吗？”

　　回答姜母的声音，带着一丝惋惜：“如果这几天没有醒来，以后醒过来的几率也不大了。”

　　……
　　很快那声音就像是被风带走了一样。

　　姜略言望着眼前的陆应淮，突然先前自己从殡仪馆在雨天驱车回来的画面在脑子里闪过。
　　她看见快速刮动的雨刮器，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之前是刺目的车灯和刺耳的鸣笛声。

　　醒来吗？
　　她拼命地想要伸手抓住他，可就像是想要抓住沙子抓住水一样，全是徒劳。
　　平安绳从手里掉落。

　　四周的一切景物都慢慢变得模糊，然后褪去颜色。
　　可她的爱人站在那里依旧像是大学时候那个明媚的少年，他眼含泪光，哭着笑了：“醒过来，活下去。这是我的愿望。”

　　他说完，姜略言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往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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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曹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