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桃戈》青椒炒椒青

5、神武怂桃戈跳井

　　地仙说得那样紧迫，桃戈和木苒在城中走了半晌连尸鬼的影子都没看到。

　　“能把地仙打成那样，可见炼尸的本事不小，”桃戈疑惑道：“炼尸有什么用呢？”

　　大道三千修炼之法虽数不胜数，但炼尸属阴损之事于自身修为无益，动静闹大了召来神君，一招诛邪魂飞魄散！桃戈怎么都想不通是谁脑袋被门挤了炼尸玩儿，还伤了仙界中人。

　　“与修为无关，或许他深觉天道无情，与其苦修不如毁了才好。”

　　闻言，桃戈愣了半晌才回神，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天道无情、不如毁了才好？是、她说的？憨憨傻傻浪费仙力烤土豆的散仙还管天道无不无情？

　　木苒快速布好阵，轻描淡写道：“我只是猜那位炼尸人心中所想。”

　　桃戈笑了笑，“自我们来了连尸气都淡了，不过倾城皆熄灯闭户，有问题，等天一亮一定能问出东西。”

　　这一夜相安无事，次日一大早，巷尾的茶寮开门迎客，桃红柳绿一同进去。

　　“两碗馄饨。”

　　老板娘没料想到第一个进店的是两名生客，而且都是十七八岁的姑娘，便跟着多瞧了几眼，穿红的含笑开口瞧着讨喜，着绿的年纪较小些拉着姐姐的袖子不肯撒手。

　　老板娘“唉”了声后不多时端出两碗猪油馄饨。

　　再将辣子葱蒜之类的小料碟子放到她们面前，犹豫片刻后道：“二位慢用。”

　　桃戈见她又只吃菜，沉着脸说：“连夜赶路，还不知道要待几日，体力损耗大不吃东西可不行。”

　　被训了一通的木苒红着脸挑拣碗里的馄饨，也不知那双眼睛是怎么看的，在她眼里一模一样的馄饨愣是被挑出大小不等不够圆润的错处来，到最后，那碗馄饨一大半都落到她碗里，桃戈被气笑了。

　　桌上的举动落进老板娘眼里，她跟着笑了几声后眼眶倏地红了，“吃完就走吧，城中没有酒肆客栈，早早出城去吧。”

　　品出几分不寻常，桃戈说：“我们是来投亲的，进城才知道她们一家出城游玩几日就回来，我和妹妹想在城中多待几日呢，这么大的城镇竟没一间客栈？我们老家的小镇上还有四五间客栈的，老板可莫要诓我！”

　　老板娘几度落泪，手指点点外面的街巷，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哽咽道：“我的女儿还没你们这般大，怎么会诓你们！这城……闹鬼啊！”

　　说着她背过身抹眼泪，“起先是墓被掘尸体不翼而飞，原以为是掘墓贼干的，官府兵差不知出动了多少愣是拦不住，再后来就是人莫名其妙就没了，都是好端端的姑娘公子，连我的女儿也都……”

　　“府衙说城中肯定犯忌讳惹来了脏东西，统统不许厚葬，只准一口棺材拉去城西乱葬岗……”

　　说到此处，老板娘放声大哭，“我的乖囡不见了，前天晚上我趴在窗上看见她了！我的乖囡啊，那双新鞋刚做好还没来得及穿……天煞的，谁干的！谁害了我的女儿！”

　　桃戈安慰道：“节哀。”

　　老板娘哭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她抹净眼泪，接着劝道：“这城中真待不得，你们往外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城中才有几家开门的？若实在不信就在城里逛整天，看看大部分的人家是不是都搬走了，千万记住，天黑前一定要离开这儿。”

　　“你为何不走？”

　　木苒冷不丁发问，又勾起老板娘的眼泪，“我不走，我的女儿被人害死了，连块安息的地方都没有，我再走了，她就真的找不着家了。”

　　等她平静些，桃戈问起古家小姐，孰料老板娘再度痛哭出声：“古小姐可是咱们城中有名的闺秀，大方有礼善心仁义，竟、竟也遭了毒手！”

　　……

　　桃戈长叹口气，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都留在桌上，临走时又从灵物袋拿出两三个玉瓷瓶，想劝解几句终说不出，便是那“节哀”二字都抵紧齿关始终蹦不出来。

　　古家宅院的位置她们昨夜就摸清了，今早敲门发现无人应答，后问老板娘才知道他们已经搬去城西。

　　“叩叩叩”

　　“叩叩叩”

　　门从内打开条缝，一位老妪探出半张脸，问：“你们找谁？”

　　桃戈回道：“我们是琴峰观的修道之人。”

　　话音未落，门“啪”地关上，老妪的嗓音从内传来，“府中不便接待两位道长。”

　　桃戈皱了皱眉，难不成古家觉得之前请的道士无用，所以就不再相信修道之人了？那直接施个仙法亮明身份？

　　“叩叩叩”

　　……

　　“滚——”

　　门再度关上，老妪怒道：“破变戏法的，会变几粒石子就敢来打秋门，呸！”

　　桃戈丧气道：“仙友，换你来？”

　　木苒从石狮子后外移几步到大门前，“古家小姐尸变已是板上钉钉，你是疑心古家与炼尸有关？”

　　桃戈摇摇头，退回石阶坐下，“古家能请道士肯定知道些内情，城中尸气弥漫，我们找了一宿都没找到尸鬼，不抓小鬼何谈捉到大鬼，现在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忽地，身后的门板猛地阖动几下，之后再无动静。

　　桃戈偏头之际眸中闪过异色，是她感知错了么，门后怎会有那么浓烈的尸气！想探查时那股尸气又不见了！

　　转眸看木苒亦面朝古家露出惊诧，黑眸逐渐下沉。

　　***

　　戌时，薄雾渐生，雾气浑浊遮住黄昏，临城像被乌云笼罩似的不透一点光。桃戈提前塞好鼻子，但嗅到的臭味足以让她皱紧眉眼。

　　她们趴在古家墙头，不敢妄动打草惊蛇，桃戈恍然想起挑三拣四的木苒会是何种神情，歪头看去，她紧紧贴着自己，脑袋搁到自己下巴处，像女仙们养的小猫，柔软清香。

　　“尸气在往古家聚拢。”

　　清亮亮的眸子忽抬让桃戈撞个正着，红晕登时爬上清冷的面庞，木苒小声提醒：“古家有古怪，要不要进去瞧瞧？”

　　桃戈俯首，确认她眼中毫无惧意，湿漉漉的眸中倒映出布条堵住鼻息的‘胆小鬼’，她登时就不乐意了，虽然她现在是个小小灵官，但好歹是正经飞升天庭的仙，而且还做过两百年的神官，怎么能落于散仙之后？！

　　她扯掉布条，应道：“去！”

　　整个古家无人走动，门窗紧闭，屋内一盏灯都未点，廊檐下的竹灯笼发出的光微乎其微，混杂的雾涌过之后只能看到个被红光照亮的‘古’字。

　　她们跟随雾气穿廊过院停在一口井旁，桃戈手撑在井边，身子探出去一半被拉了回来，“你做什么！”

　　“准备就这么下去？”

　　头一次听她这么生硬的语气，桃戈怔了怔，雾遮住她的眼睛徒留挺翘的鼻尖和略薄的淡唇，显得有些漠然。

　　“神武呢？”

　　桃戈召出不该，木苒命令道：“下去。”

　　井下如果真是炼尸所在，那定是尸横遍野，若都是骷髅骨架倒还好些，怕就怕被掘坟时皮肉腐烂长蛆流脓，那味道……桃戈只想一想就后退了两步。神武与主人心意相通，当即也不愿意下井，像狗皮膏药似的赖在桃戈掌心，怎么都甩不开。

　　“下去！”木苒喝道。

　　让她一吼，不该老实了，像个被罚跪祠堂的小孩儿在地上撒泼打滚企图蒙混过关，一见戒尺就乖觉站好，一步拆成两步往里走。

　　要是不该有眼睛鼻子肯定要哭成个泪人，她安慰道：“等回天庭我一定去玉荆仙山求清漳池水给你好好洗一洗，乖，去吧。”

　　闻言，不该不情不愿地坠入井中，神武的戾气定能惊动尸群，等了半晌，井中毫无波澜。

　　桃戈冲井下小声喊道：“不该？不该？”

　　“唰——”

　　金光冲出深井，一下撞进桃戈怀里，活脱脱成了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儿，桃戈心疼不已。见身侧抿紧的薄唇，大有要不该再下一次井的架势，她搂着不该往后退。

　　下一瞬，薄唇翕动，“这口井在吸收城中尸气，下面定有古怪！你的……不该当真下去了？下到最深处？”

　　她每问一句，桃木剑就颤一回，桃戈心下了然，怀里的胆小剑多半就在井边绕了几圈，她心虚道：“要不，我起个阵？”

　　“阵法颇耗费仙力。”

　　桃戈觉得这会儿她们俩颠倒过来，堂堂灵官的神武被训得抬不起头，主人的脸上也无光！她挺起胸膛，“我去！”

　　语毕就化成落叶飞下井中，扑面的臭气熏得眼睛疼，她闭上眼睛，风在耳边呼啸，紧接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蹿至鼻尖。

　　寻常人家的井不过十丈，弹指间就该触地了，她默算时间，大约小半盏茶，脚底才踏到地。如她所想，尸横遍野之地不可能是平整的地砖，一时不察不知道踢到了什么，脚一崴身子前倾，她惊呼出声，情急之下忘了使仙术，由得身体栽下去。

　　蓦地，她跌入飘香的云团中，柔软，淡香如开满鲜花的山林，各种花香叶香混合成一种复杂的难以形容的味道，不浓却能沁人心脾。

　　“小心。”

　　桃戈睁眼，井下的雾气比上面更浓，连井边的砖都看不到，更别提四周情形了，但她们落井已有一会儿了，若真是炼尸的地方，不应该这么平静。

　　她打个响指，指腹生出两簇火苗，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她正踩着的半个骷髅头，赶忙移开脚又踩断了不知名的指骨。

　　“咔嚓”几声后是在耳膜上跳动的“扑通”声。

　　她突然意识到和木苒过于暧昧的距离。

　　静止几息桃戈缓缓抬头，看着红晕一丝丝爬上木苒的眼尾，她的脸立时离开云团，退后两步站得如松如竹。

　　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此井……确实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