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桃戈》青椒炒椒青

3、放蝶妖神庙显灵

　　黑影颤颤巍巍地现出真身，“小妖盛稀见过两位仙人。”

　　不该从其身旁飞过，她立刻收紧翅膀把脑袋埋进去，不等人问自觉招认了，“小妖本是雷渊中的蝴蝶妖，一直潜心修行从未害过人，此番在神庙装神弄鬼纯粹为了报复……报复武神桑逸！”

　　“自从桑逸飞升后，雷渊中的雷劫就比以往多出很多很多，”盛稀怕她们不信，跪伏在地展开翅膀，一对蝶翅一边花纹繁密一边却似透明，透明的那边不仅花纹少更如破洞的蚊帐，洞口边缘焦黑隐隐看到天雷纹的尾巴。

　　“武神脾气暴躁容不下妖族，渊中的妖哪能躲得过每月一次的万雷法和三不五时的小雷劫，小妖、小妖实在气不过才出此下策，想着信众流失，神君定然会怪罪，最好收了她的雷法交由别的仙人。”

　　盛稀伏在地上泣不成声，那对翅膀在空中摇曳倍显凄清，“小妖不敢奢求仙人网开一面，只求仙人能给个痛快，别再让小妖遭雷劈啦……”

　　紫霄府的武神桑逸，桃戈有所耳闻，就是根一点就炸的炮竹。仙界中虽不乏她一样以妖身飞升成仙的文武神，但仍有不少像紫霄府这般痛恨妖的神殿。

　　真带小妖回天庭，紫霄府的怒气哪是她能承受的？

　　桃戈沉吟片刻，“罚你修好神庙。”

　　蝶妖慢腾腾抬起头，泪涕横飞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等待着她的后半句。

　　“之后静心修炼勿再吓人。”

　　“是！”

　　蝶妖叩记响头，“小妖必将仙人的话铭刻于心。”

　　“不可。”

　　一直未开口的木苒一针见血指出症结所在：“适才你未察觉到妖丝。”

　　寻常妖修，而且是在雷劫的恐惧之下修行的妖怎么有能耐掩去妖丝，这蝶妖定不像哭诉的那么简单可怜。

　　桃戈严声问：“你是怎么隐藏妖丝的？”

　　“小妖用了特殊的药粉。”盛稀忙不迭将翅膀递到她们眼前，月光下，蝶翅上不时有星光闪烁，她说：“小妖怕被发现就用兰心草碾碎了洒在身上，小妖不敢欺瞒两位仙人，兰心草有暂去妖气的功效。”

　　“仙友，你看呢？”

　　木苒沾了点粉放到鼻间轻嗅，“确实是兰心草。”下一息话音陡转，“可兰心草抹在身上如同缚茧的飞蛾，你在庙中身轻如燕又怎么解释？”

　　“仙人！”盛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逃命啊！逃命能不快吗！而且这兰心草抹了有好几日了，药效远不如初抹，不然、不然小妖怎么会被仙人的神武抓住！”

　　“狡辩！”

　　“行了，”桃戈开口，“走吧。”

　　“谢、谢谢仙人。”盛稀胡乱擦净眼泪，“还请仙人告知仙号，小妖好塑仙人神像日日供奉。”

　　“不必了。”

　　盛稀转向木苒，目露胆怯迟疑道：“那这位仙人……”

　　“不必！”

　　桃戈眉尖微抬瞥眼看似平静无波的侧颜，唇线绷得紧紧的，湿漉漉的眸子不笑的时候还挺吓人，转念想到不久前她还因为自己不让把脉而闷闷不乐，桃戈揉揉她的脑袋，笑道：“你做什么吓小妖？”

　　“她可疑。”
　　语气中气十足，转眸后口气软下来，“你不觉得吗？”

　　桃戈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说：“换我三天两头挨雷劈肯定要去砸神庙，一间两间不解气，她劈我多少天我就砸她多少庙。”

　　木苒随她离开神庙，听她说：“妖物精怪修仙本就比凡人艰难，有些非常之法没什么奇怪。”

　　“既然没有伤到百姓，损毁神像算什么罪呢？”

　　月光为她罩层轻纱，木苒晚她一步，眼神跟着如瀑的青丝摇摆，“那你回去怎么交代？”

　　“交代？”

　　走得好好的人猛地回头，视线猝不及防撞到一起，木苒眼神闪躲，数息后四目相对，“你打算怎么和神君们说？”

　　桃戈狡黠一笑，“我下界是显灵吸引信众，没什么要交代的。”

　　***

　　既要显灵就要选最大信众最多的神庙，桃戈找地仙打听到雷洲最大的庙就在此间十里外。

　　昨夜损耗太大，桃戈决定走过去。

　　不用仙力她们与凡人无异，日头下又热又累，途经一片荷塘，她摘下荷叶倒扣在木苒头上，早劝她先回仙界非不听，莹白的脸颊晒得红通通的也不喊一声，形如白兔气性倒是头犟驴。

　　桃戈笑眯眯望着她，翠绿的荷叶兜头罩下，倒真成了形走的叶子精。

　　叶子精黑着脸也去摘了片荷叶倒扣遮住她的脸，桃戈唇边笑意渐深，“你这小仙脾气也忒大了，不过多走一程绕点远路就气成这样。”

　　她不提还好，一提木苒就想到绕的那点远路，女地仙狂揽着她一口一个“桃戈神官”，心里顿觉堵得慌。

　　“你和她很熟吗！”

　　“不算吧，帮过她一个小忙。”桃戈回忆说：“她原是这里的散仙，我见她修炼多年又乐心助人就给了她地仙印。”

　　闻言，木苒溢出来的怨气无从发泄只能灰溜溜地咽回去，撇了撇嘴，拉长音调：“哦。”

　　“可惜我现在不在玉清殿，不然也给你个地仙印。”

　　刚吞下去的怒气被激出来，木苒大声道：“我才不要！”

　　桃戈不由睁大眼睛，见叶子精乘风飞出老远，心想又是哪个字拱了她哪堆火？地仙有什么不好的，最不缺吃喝的就是地仙庙，天高神君远的，谁都不如地仙逍遥自在。

　　正腹诽，前头的‘叶子精’回身仰首，颜色很淡的唇瓣张张合合，“地仙有地缘禁制法阵，死都不能出阵，我才不做什么地仙！”

　　“好好好。”桃戈含笑哄道：“不要、不做。”

　　炽阳烤得树叶微微卷曲，花耷拉脑袋，长草后的虫蛙偶尔打个呵欠，仲夏的密林懒洋洋的。忽然，鲜绿和桃红一前一后拂过花叶，惊醒了快睡着的虫蛙。

　　“仙友走慢些，等等我。”

　　“天庭灵气稀薄难修出仙友这一身精纯的仙力，不知仙友在哪座灵山清修啊？”

　　“怎么不理人呢？仙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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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戈哄了半天才让淡唇漾开笑容，说了一路又渴又饿，她拒绝了木苒串起来的土豆，“我带你下馆子去！”

　　从女地仙那儿讨来的铜钱够她们吃两碗面，冒着热气的面碗端上来，桃戈挑起面吹了吹就往嘴里送，两口面下去汗如雨下，挑眉见对面的碗和送来时一样，她囫囵咽下，说：“回仙界就吃不着……先吃这个，下回带你吃凉……凉粉糕……”

　　木苒吃掉铺在面上的油菜，然后把碗推向她，“你吃。”

　　桃戈不同她客气，凡人修道数十载就辟谷免沾口欲，飞升后自然更不需要，深山老林里的散仙做过最出格的只怕就是这次下界，少染俗尘也好。

　　吃第一碗面时狼吞虎咽，换第二碗她才找回些仙家风骨。

　　一个时辰后，二人终于来到城中最大的神庙，铜炉内正燃几缕青烟，庙宇中的神像比之前山中小庙高出一丈有余，东西分列八座神像，雕的都是同一个人，姿势神情却各有不同。

　　都说紫霄府的武神信众是最多的，没成想庙竟修得这样大气，连挽起的帘幔都是金线绣制的，桃戈挑起垂在幔上的穗子，赞道：“气派！”

　　空荡的庙堂内净是回音，“气派——气——派——”

　　她讪笑着放下琉璃珠串的穗子，挺起胸脯手背到身后，踱几步后慢慢道：“一会儿还请仙友随我一起隐身。”

　　忽的，落在后腰的手腕被攥住，拽到前方，欢快的声音擦过耳膜，“好！”

　　她说的‘隐身’是指隐身术！不是躲起来！！

　　桃戈环视周围，小仙使紧紧挨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跟做贼一样滴溜溜乱转，克制的呼吸又深又热地扑到神像背面，雾濛濛地反呼向她右脸颊，夏日的潮热就这样赖上她半边身子。

　　这散仙真是……自己不隐身还不让她用，说要“节省仙力”，今儿要不是她拦着，又要使仙力烤土豆，这叫“节省仙力”？？！！

　　……罢了罢了……自己好歹是仙龄两百年的灵官，千万不能与没见过世面的散仙计较，宽容……大度……

　　桃戈默念一通，好容易压下潮热，右侧的人突然挤进她怀里，脑袋“轰”地炸裂开，脸颊发烫，耳边是“扑通扑通”的心跳。

　　“仙……”

　　“来人了！”

　　眼见人就要走了身后一点动静都无，木苒扭回头，催促：“人快走了！”

　　“咳——咳——”

　　桃戈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移，清咳声响彻庙堂，缓慢说：“所跪何人？所求为何？”

　　妇人的膝盖刚离开蒲团又直直跪下，四下观望后浑身颤抖，激动地说：“信女李三娘现诚心发愿，愿我娘远离病痛长命百岁。”

　　“孝心可嘉。”
　　桃戈从灵物袋里翻出个小瓷瓶扔向蒲团。

　　“谢谢仙人、谢谢仙人。”
　　妇人收好瓷瓶连叩三记响头才退出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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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男诚心发愿……”

　　“信女……发愿……”

　　一瓶接一瓶的瓷瓶从天而降，直到月上柳梢，庙堂才恢复宁静。

　　桃戈甩甩发酸的胳膊，伸记懒腰跃下神像，“活终于干完了。”

　　“我回极华殿复命，仙友呢？”

　　“……山……”

　　她说了句什么，桃戈没听清，也来不及问清楚，静谧的庙堂内骤然响起“嘎啦嘎啦”的声音，比昨夜听到的更密、更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