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演技直通冥府》一只福鹿

3、第 3 章

　　容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去的。
　　青紫面孔的婴儿慢慢爬过来，小手搭在他的鞋上。寒气穿透运动鞋背传了过来，像是有一块寒冰，沉沉压在他的脚上。

　　鬼婴没有再做什么，只是抬起小脸，漆黑的瞳孔静静望着他。

　　容恒身体僵硬，强迫自己低下头，与鬼婴对视。他忽然发现，如果不是肌肤颜色青紫可怖，这应该是个可爱的孩子。它双颊肥嘟嘟的，双眼皮，眼睛很大。

　　如果还活着的话，会是个漂亮的孩子吧。

　　一瞬间，他心里生起的同情压过了恐惧。他摸了下口袋，口袋里只有一根猫条。

　　容恒小声说：“我等会去给你买糖吃，别来吓我啦。”

　　鬼娃娃看了他几秒，青紫的嘴角往上裂开，表情变得惊悚。
　　它伸出小手，在容恒的鞋背按了按，逐渐爬回黑暗中，消失在少年的视线里。

　　容恒轻轻呼出口气。
　　“是在对我笑吗？”他后知后觉地想。

　　导演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索，“容少……咳咳，容恒，你刚才在说什么？”

　　容恒实话实说：“我在对那个孩子说，等会出去，我就给他买糖。”

　　“那个孩子？”导演一怔，“什么孩子？”
　　容恒视线移向黑暗，“刚才他就在这儿。”

　　看他认真的神色，面试的几个人都觉得后背蹿起了凉气，好像真的有个看不见的孩子，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还是副导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起来，赞扬道：“不错，演得真好，我差点就以为，真有个什么东西在这呢。”

　　导助连忙点头，“真的，好吓人。”

　　导演喝了口水，点点头，用面瘫来压制内心的不平静。

　　可无论容恒演得多好，剧组也不敢让他进来，毕竟这是大佬要封杀的人。
　　导演想了想，说：“那你先回去，之后我们再通知你结果。”

　　容恒点头，朝他们鞠一躬，说声“谢谢老师”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等少年一走，装高冷的几个人马上不淡定了。
　　导助拍拍胸口，“哎，我怎么感觉凉气飕飕的呢。不是说容家小少爷演技很烂吗，怎么还把我吓到了咧？”

　　副导拿起水杯，喝了好几口水缓缓，“我也吓了一跳，真以为有什么东西在那。容小少爷长得也真是……”

　　破碎又美好，像一块马上要碎开的美玉。
　　他们几乎能够想象到，如果给个特写，这一幕镜头会有多震撼。

　　“要是能把他收进来就好了。他肯定能火的。”导演叹了口气。
　　副导摇头，“这可不行，我们得罪不起大佬。他可是大佬亲自开口，说要封杀的人。”

　　“都说容恒骄纵任性，又没有礼貌，怎么我一接触，人还怪好的咧。”
　　“是啊，他刚才还说谢谢老师。”

　　他们是小导演，小剧组，以前根本接触不到容恒。但按照他们和明星接触的经历，这样又漂亮出身又好的人，多少会有些傲骨的，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时刻想要展示自己鲜艳的羽毛。

　　而刚才走进来的少年，给他们的感觉，却是非常谦卑，像是低到尘埃里了。

　　导演叹了口气，“他以前那么……现在变成这样，肯定会有变化的。他还这么年轻，要不是大佬封杀，我还真想把他带进组里。”

　　几个人都有些唏嘘。他们之前并不认识容恒，短短几分钟的交集，少年却给他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一个谦卑、漂亮、演技还好的孩子，暂时陷入了泥淖里，谁看见了，都忍不住要拉他一把。

　　导演想起少年通红的眼角，脸上露出可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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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恒刚走出房间，杜嘉实就蹦了过来。

　　“小容小容，怎么样？”

　　容恒嘴角往上扬了扬，露出个温和的笑，“还行。”

　　杜嘉实一拍他的肩膀，“我就说嘛，你肯定行！等小容变成一线，不要忘记我这个尸体兄弟。”

　　“一线？”聂行书在旁边听见，挑了下眉毛，“弟弟，你以前不看电视的吗？他不早就是个一线吗？就算起来，也叫重回巅峰。”

　　杜嘉实茫然地“啊”了一声。

　　容恒脸色微微发白，蹲下身体，黑猫从角落轻巧跑出来，跃进他的怀里。他低着头，抱住黑猫，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聂行书：“小少爷，哎，容哥！你看我们之前说的事，那道观我找了会，没找到。”

　　容恒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青紫面孔的婴儿趴在聂行书的肩头，瞳仁漆黑，静静与容恒对视。

　　容恒：“你跟我来。”
　　聂行书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容恒带他来到一个便利店，站在琳琅满目的糖果架前。

　　聂行书挠了挠头，“容哥，我不吃糖，吃了会长胖，身为艺人这点身材管理还是要的。”
　　容恒：“不是给你吃。”他望着鬼婴，声音轻了轻，“你想吃什么？”

　　聂行书脖子凉飕飕的，好像一下子掉到了寒潭里。他小心翼翼地问：“那、那玩意，还在我身上啊？”

　　容恒看见鬼婴抬起肥嘟嘟的小手，指向一个糖果大礼包，忍不住笑了笑。他拿起大礼包，又把货架上的巧克力、橡皮糖，和几个小玩具放进购物车里，走到柜台结账。

　　聂行书连忙拿出手机想付款。

　　容恒摇头，“这次让我来，”他望了望鬼婴，婴儿趴在青年肩头，朝他露出个惊悚的笑容，于是他也艰难地扬了扬嘴角，回以鬼婴一个微笑，“是我答应他的。”

　　“你也可以给他买点东西，玩具、糖果，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他应该就不会再吓你。”

　　聂行书想起床头出现的鬼影，冷汗直流，心想，这哪能当成一个普通小孩？普通小孩能有这么吓人嘛。

　　他还是不敢让容恒给钱，就笑着说：“那容哥，我给你转账，谢谢你帮我。”
　　容恒也没有客气，亮出了收款码。

　　一码归一码。
　　他给鬼婴买糖，安抚鬼婴，相当于帮了聂行书，聂行书给他点酬劳合情合理。现在容恒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对金钱没有概念的小少爷，一百块钱能给嘿嘿买好多根猫条，他还是很在意的。

　　听见到账2000块的声音后，容恒看聂行书顺眼了很多，朝他笑了下，“喊我小容就好了。”

　　聂行书看见他的微笑，恍惚了一阵。
　　他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容恒的时候。

　　那时，他还在一个普通影视学院学表演，跟白修元是室友。

　　有一天，他跟着白修元来到容家，还没进门，就听见了一阵悠扬悦耳的钢琴声。
　　穿着白衬衣的少年坐在钢琴前，白皙十指灵活在琴键上跳动，柔软的黑发下，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垂着。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了他的身上，他似乎披了层若有若无的光晕。

　　聂行书想到那一幕，呼吸微滞。在他还没有完全看清容恒的五官时，就已经被他惊艳到了。

　　芝兰玉树的少年，住在城堡里的小王子，似乎与他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对方是容家唯一的孩子，拥有美丽的面孔、数不尽的资源，而他只是一个没有天赋、没有资源，在演艺圈也算不上多好看的普通学生。

　　一条无形的隔阂，横在了他们中间。
　　聂行书在一开始，就认定了容恒是人上人，根本看不上自己。所以，他没和容恒有过来往，每次听白修元说容恒怎么跋扈，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也都信以为真，以为少年真的骄傲当不可一世——

　　他本来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聂行书忍不住傻笑起来，“好哦，小容……小容？”
　　面前空空荡荡。
　　他想到什么，大声说：“小容，你还没告诉我道观在哪呢！”

　　容恒早就离开了便利店。他戴上口罩，黑发遮住眉眼，骑着自行车回家。

　　黑猫乖巧地坐在自行车的前篮里，坐姿端庄。

　　容恒租的地方比较偏远，在拐过一个弯，路过树林时，黑猫歪了歪脑袋，轻轻喵了声。

　　“嘿嘿，马上就要到家啦，今天我赚了笔大钱，等会给你煮虾仁吃。”

　　黑猫又娇娇地“喵呜”了声。
　　它的耳朵动了动，望向旁边的公园，忽然轻巧地一跃，从篮子里跳了出来，蹿向树林里。

　　“嘿嘿，你去哪里！”
　　容恒马上停下车，追在黑猫的后面，边掏出猫条，焦急地说：“快回来，别乱跑。”

　　黑猫回头看他一眼，“喵呜~”
　　容恒：“嘿嘿？”

　　嘿嘿是一只灵性极高，非常聪明的猫咪。
　　容恒想到什么，问：“你是想带我去哪里吗？”

　　黑猫走过来，偏头蹭了蹭他的裤脚，长长地“喵呜”一声，扭头重新跳到树林里，一双幽绿的眼睛静静望着他。

　　容恒就明白了，跟着黑猫走进了树林。

　　这片森林公园占地面积很大，连着一座大山，百分之八十的地方都是树林。现在日影昏沉，林里光线昏暗，嘿嘿一身漆黑，完美融入阴影里。

　　容恒几次都差点跟丢，好在他喊一声，嘿嘿就会“喵喵”叫一声回应。他进入树林的深处，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忽然看见幽黯的树影下，躺着一道漆黑模糊的人影。

　　嘿嘿就坐在那人旁边，绿眼睛炯炯有神。

　　容恒连忙跑了过去，查看那人的情况。

　　这是个瘦削而高挑的年轻男人，穿着暗蓝色的真丝衬衫，衬衫破损了几处，露出渗血的伤口。

　　看见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容恒松了口气，下意识望向青年的面孔……

　　他语气无奈：“嘿嘿，你干嘛坐在人家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