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猫多情》羽明明

4、第 4 章

　　“发哥他怎么了？”店门墙角一只耳朵奇大的小花猫，瞪大茶色玻璃一般的眼睛，他就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稀奇事。
　　它的发哥几时有过这样穿着正式服装会客？
　　长须大白猫也看着店早毛顺发异常，沉吟着说不出话，但眉眼之间俱是担忧神色，这引来身边另几猫的好奇。
　　大家纷纷猜测三只陌生猫的来历。
　　猫咪修行不易，更何况是能变幻人形的高能修猫，在它们所知里也屈指可数。
　　长须大白猫被小猫问得不耐烦了，只听它声音老迈，“我看他们不像本地猫，我猜他们是从外国来的。”
　　“是哦！是哦！”小猫们都深以为然，都在猜测它们的‘发哥’是为了接见外国来宾，才会这样西装革履地打扮。
　　“可是听他们说话没啥口音……”大耳朵小猫不太相信它们的猜测。它不顾长须大白猫的阻拦，执意要去听墙角。

　　“我们是从天上来的。”
　　这句话多少人些荒谬，只因从来只见猫升天上去，不曾见过猫降人间来。
　　可这话出于陶心之口，毛顺发却相信了。
　　他的眼睛紧紧凝视着陶心，一脸严肃地表情。白皙的手指在桌子上向她推来精致的茶盘。
　　三盏金线勾边的陶瓷杯里，是热烈的奶茶香味。
　　“奶香乌龙，精选最上等的乌龙茶叶，三味真火炒制、天香露水浸泡，再加上城南牧场‘快马加鞭’送来的新鲜牛奶，提炼而成。”毛顺发似乎对于奶茶制作一道颇有一番见解，他说：“陶心小姐，你们远道而来，理应好好喝杯茶，稍做休息。”
　　陶心坐于桌前，已闻到杯中美味的香气，但仍没有要喝的意思。倒是净净十分有兴趣，猫步轻落桌面，细细嗅着杯子里的香味。
　　老亨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陶心，见她巍然不动，他也打算抵御新鲜的诱惑。
　　此时陶心微眯起眼，想要细看这毛顺发什么毛病。
　　只见毛顺发一身黑色西装式样的大长风衣，称得他身形高大，双腿修长。一条更长的灰白色毛线围巾搭在颈上，垂于胸前，几近贴地。他天生微卷的短发也被梳理得整齐。一副金丝眼镜也给些套装束增添了些许儒雅的气质。只不过分成熟的装扮，搭配上那张稚气的脸，就十分违和。即便他身形本就高大，即便这衣物再合身，但还是觉得他是个偷穿老父亲衣服的小孩。
　　“不喜欢？”毛顺发故作老成，“等着，我还有。”说着，他抬手一个响指，脆声叫了句‘Waiter’，话毕，整个空间寂静了几秒。
　　坐在桌前的陶心和老亨不解地互视一眼，不太明白毛顺发的举动。
　　净净伸出舌头本要尝试杯中美味，却惊见毛顺发此举，亦都停止了动作，吊着个舌头在外，一双大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一时间，三双眼睛汇集在他身上，然而他的所为还得不到回应，他急忙回头大叫道：“锈儿！”
　　忽地，茶水间被惊动得一声‘砰’，紧接着从里面跑出一位同样是修猫所变的人形少年。
　　此少年看样子比毛顺发年纪还小，修行似未曾到家，勉强变成个人形，那顶软乎乎的黑灰花色毛线帽子里，仍藏不住一双‘锈迹斑斑’的毛绒猫耳朵。
　　“老板。”极不合身的白T恤和长裤子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又是一个小孩爱扮大人模样的家伙，这小毛孩子对毛顺发恭敬问道：“有什么事？”
　　“给我们来四人份的‘蟹黄虾鲜仁板板’套餐！”毛顺发说道。
　　“嗯？”锈儿挠了找头，一脸茫然，在奶茶店打工多年，他记得店里可是没这种东西的。
　　毛顺发瞪了锈儿一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拽着他的手，让他凑近了些，低声吩咐道：“傻瓜！叫你点外卖啊！‘花大厨海味’！”
　　锈儿大悟，应承着频频点头，继而转身出了门。
　　话间，奶茶香味钻进了净净的粉色秀鼻中，它轻落在桌子上，细嗅了奶茶，尝试着舔了几口，觉得味道极佳。可多喝了两口，只觉被浓烈的奶香味冲得头晕目眩。便摇晃着身体，跳到了陶心的怀中，躲进她那暖绒绒的白裘大衣里。
　　毛顺发看着净净的反应也见惯不怪，只说这是奶茶店的特色风味，还说介绍说平日店里生意如何火爆。
　　陶心突然觉得挺难受的，可并不是像净净那样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难受，就是看见这毛顺发说话时对她挤眉弄眼的样子挺让人难受，不知为何，腻得慌。
　　毛顺发跟他们说，没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就两顿饭，三顿饭，哪怕是天天一起吃饭他也乐意。
　　看老亨的表情并不乐意的模样，毛顺发却耐下性子，与他谈起了当今世界的处事之道。
　　老练的谈吐，与他稚气的外貌十分违和，但其所言又不乏真理，能教这些天上下来的‘神仙猫’多知一些人间的人情世故。
　　老亨虽早三百年前就飞升了，但飞升之前也是在人间摸爬滚打的修猫一只，此时听完对方所言，他不禁自言呐道：“这小子，真拿自己当人了！”
　　毛顺发的奶茶差劲，但是点的这份外卖却是非常好的东西。陶心之所以形容这份食物好，并非只是指其味道，还有其中参杂的灵性植物，堪比从前在‘天上’所食之物，如若此食能广泛分发给修猫，必能助它们修为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陶心就‘天上’猫族人才凋零这一事情展开话题。
　　或许现在陶心不管说什么离谱的话，毛顺发都会相信吧，这可从他痴痴望着陶心的眼神可以分辨一二。
　　老亨见状，干咳几声，意图让花痴中的毛顺发清醒一下。
　　但是毛顺发却不为所动，眼神像被钉子定在陶心身上。
　　净净见闻，无奈地摇摇头，坐在桌子上淡定舔毛。
　　陶心希望他能重视自己所说，便说道：“家父陶器，家母刘霸天，于八百年前平洲桃花山，中秋时节飞升，你这里有信息库，应该会查到。”
　　“不用查。”毛顺发笑着说：“小桃心你跟仙女一样，当然是从天上来的。”
　　陶心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家伙不太靠谱。
　　毛顺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赞叹道：“小桃心你连皱眉也这样美丽。”
　　陶心问：“你不问问我们从天上下来是做什么的吗？”
　　毛顺发直言，“人们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天上地下这么远的距离，你我都能相遇，相信我们缘分匪浅！锁死！”
　　陶心眉毛颤了颤，木讷地转头看了看老亨，似乎在寻问毛顺发所言何意。
　　老亨眯眼深思，一时想不到答案。
　　无语时刻，只听净净还在唰唰地舔毛，声音虽微，但静时听得格外清楚。
　　陶心不便细揪，将他们此行目的与毛顺发说来。
　　听说他们是来人间寻找‘猫才’，并且帮助一众修猫飞升。
　　毛顺发抚掌大喜，“太好了，从此以后你就留在这里……”说到高兴处，长臂一挥，指着落地窗外路边远远围观的修猫，指点江山般说道：“我们同心协力一起共创未来！”
　　“嗯？”老亨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毛顺发补充道：“共创修猫一族的辉煌未来！”
　　三言两语就能达到共识，这比他们预期地要顺利许多。却是不知，事情往那奇怪的方向拐了一道弯。

　　那只听墙角的大耳朵小猫回到猫群，战战兢兢。
　　猫友相问情况如何？
　　大耳朵小猫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大耳朵，你到底听到了什么？”长须大白猫忍不住抓着它的肩膀摇晃问道。
　　“大白叔……”小猫‘大耳朵’颤着声音回答道：“他们是从传说中的喵星来的！”
　　“喵星？！”一只‘阴阳脸’的玳瑁小猫，惊奇说道：“是人类口中，猫死后，去的那个地狱‘喵星’吗？”
　　长须猫‘大白叔’也担忧问道：“大耳朵，你没听错吧。”它看打量着大耳朵的大耳朵，虽然它耳朵大但不代表它听力好。
　　大耳朵忽地嘴角向下一咧，惊呼道：“它们就是从地狱‘喵星’来的勾魂使者！”
　　有修猫提出疑问，“话说人死后进入地府，那我们猫不一样的吗？喵又是去什么地方？”
　　大耳朵说：“前段时间小黑死的时候，那些人就说它是去了喵星。我想人间地府是管人类魂魄的，喵星是管猫的，听说有个汪星是狗子的归属。”
　　此话一出，众猫惊魂，均都不由自语地压低了身子，压低了耳朵。躲藏在障碍物前，一派谨慎模样，深怕那真来自喵星来的勾魂使者将它们带走。

　　传说，每一个城市的西面尽头，都有个极为特殊的地方，这里死气沉沉，生人勿近，正是鬼门关的入口。死去之人的魂魄都将从这条路进入地府，接受新的安排。
　　而这槐林街，便是海滨市鬼门关的必经之路。
　　阴魂会在月圆之夜，鬼门大开之时，路过这条街。鬼魂往来，促使这条街成为一条阴气沉沉的鬼街。
　　就是白日在此逗留的野猫，在月圆之夜，也是不敢轻易入街，怕惊扰了鬼魂，也怕被鬼魂惊扰。
　　但此街情形它们还是有些了解，比如时常路过此街的勾魂使者。
　　地府来的勾魂阴兵身形高达两层楼，冲天阴气压迫感令猫窒息。他们过境无声，只有打头在前的阴兵举着两条长长白幡，预示他们出行到此。这时整条街的生物或鬼魂皆要回避，若谁敢偷瞧，只一眼让他们发现当场对其夺魂摄魄。
　　但还是有猫悄悄看见，并与同伴形容得有声有色。
　　勾魂阴兵会以弯弯的勾子勾住魂魄头颅部分，长长铁链牵住勾子。阴兵每走一步，便将魂魄拖行，使被勾的魂魄发出通天痛叫，那惨烈的叫声着实令猫汗毛倒竖，栗栗危惧。